4季 穿牆術
在四合院的院子裏面,栽花種草,幽靜清閑。一個大魚缸里養了大大小小的木頭魚。木頭魚漂浮在水面,甚至還有新鮮的魚食飄在水裏。
小瞎子請他們坐在石墩上,獻茶。不久,一個老瞎子出來,他鬍鬚花白,戴墨鏡,光頭,抽煙,走路支氣管喘氣粗大,呼哧,呼哧,吼嗤。
團長說,師傅,我是劇團的老曹,你還認識我嗎?
老瞎子坐在石頭墩子上,說,老曹啊?認識啊,有日子沒有見你喱,吼嗤,吼嗤。
老瞎子粗氣吼嗤,吼嗤,接着抽煙,煙牙黃漬斑斑。
團長說,我找您有事喱。您看看這個東西喱.
西部珏林想,老瞎子沒有眼睛看不見,看什麼?團長拿出一個油布包袱。
老瞎子接過來,打開,居然是昨天在馬主任椅子上面的那一道靈符,不是被警察局的警察當做證物拿走了嗎?居然還在團長手裏面?
老瞎子不用眼睛看,他用鼻子聞聞,他邊聞聞,嗅到上面,吼嗤,吼嗤。喘氣粗大如牛。
老瞎子說,你這個東西從哪裏拿來的?
團長說,我們劇團的馬主任的椅子上的,馬主任不見了,在他的椅子上發現這個東西,後來在女廁所發現了一個無頭屍體,還有亂七八糟的一些骸骨,你看看喱。
老瞎子嗅嗅,吼嗤,吼嗤,支氣管喘氣粗大。突然,他大嘴巴一張開,咕呱,吐出一個癩蛤蟆,疙瘩疙瘩,襲人眼眸的癩蛤蟆。
老瞎子把癩蛤蟆托在手掌,讓癩蛤蟆看看巨大的靈符。
團長說,師傅,您看出什麼毛病嗎?
老瞎子把巨大的靈符迅速地對摺再對摺,幾番折騰之後一個花衣服紙人赫然在老瞎子手掌裏面托着,癩蛤蟆眼角的毒腺對花衣服紙人射出一股白色毒液,飄飄然,紙人居然變成一個女孩子在老瞎子手掌走動,不一會兒跳下手掌到了地面。見風膨脹,出落成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只是肌膚白皙如雪毫無血色,眼神也僵硬毫無靈動光芒。
團長心裏面咯噔,心裏想是鬼還是妖?
老瞎子不說話,把癩蛤蟆吞回肚子裏面,揮手,紙人花姑娘羞答答地開門出去了,老瞎子說,你們跟她走吧,她會帶你到你們要去的地方喱。
團長拉起西部珏林對老瞎子說了聲謝謝啊,師傅。就追出去,紙人花姑娘走的很快,兩個人急匆匆地追上,七拐八繞,走過三個小橋,來到一個小樹林,滿地落葉,荒涼野地,荒蕪一片,沒有路人,紙人花姑娘拐進了小樹林。
團長猶豫片刻追過去,裏面孤零零一座野墳。紙人花姑娘在野墳旁邊站住,而後噗嚕嚕倒下,又變成一張巨大靈符。
野墳有一個墓碑,上面寫着,陳蘇蘇之墓,下面一行小字,女兒陳婕妤立。
一個柳樹棍子像是新插在墳頭的封土,風刮著,柳樹棍子上面還剩下幾個枝椏,噗嚕嚕,噗嚕嚕,迎風擺動。一隻黑色烏鴉釘在墳頭的一個壓黃表紙的石頭上瑟縮羽毛,看見人並不害怕飛走。
西部珏林看看團長,團長臉色鐵青,眼神裏面充滿恐懼,一步步後退,絆倒一個樹樁,慌亂之間閃爍眼神似乎躲藏些什麼,爬起來,拉住西部珏林的手掌,團長的手掌冰冷如鐵,西部珏林說,團長,你腫么啦?
團長說,哦,哦?我,我,我,沒事喱。
西部珏林說,團長這個墳,您來過?您認識她?
團長說,不,不。不認識,我沒來過喱。
團長說,去,你把這個靈符在墳頭燒了她,去,快點--。
西部珏林看看團長,沒有問為什麼,到了墳頭,把靈符點着,一把火在墳頭燒了。
突然,天空,陰沉沉,下雨了,雨越來越大,兩個人在小樹林被雨水淋濕。風呼呼地刮,很冷,大雨居然澆不滅燃燒的靈符。直到靈符完完全全在墳頭燒完了雨水淋濕了灰燼,團長說,我們回去吧。
兩個人踏着枯枝落葉,走了,呀,呀,兩聲尖叫,團長回頭,墳頭的烏鴉噗嚕嚕展翅掠過他的頭頂,鐵流星一樣飛過小河,消失在雨中。
兩個人冷颼颼,瑟縮着回去,來的時候是紙人花姑娘帶路,不覺得路遠,回去,七拐八繞居然走不出小樹林。
嚇得團長臉色越來越難看,一直轉悠到黃昏,天黑了,雨水還在下,兩個人又冷又困又餓又疲乏。團長說,西部珏林--怎麼的,怎麼好呀,咱們遇上鬼打牆了。
西部珏林說,團長,別慌,我們做記號,在天黑前,咱們一定要離開這裏。
西部珏林在一棵樹上用石頭刻畫下一個十字記號。
他們每走出三十步,西部珏林用石頭刻下十字記號。一連刻下八棵樹刻下八個記號。等他拿出石子刻下第九個記號時,發現樹上有一個十字記號,分明就是剛剛自己刻下的,怎麼回事?團長坐在地上哭了,陳蘇蘇啊,不是我害死你的啊,都是老馬,是老馬當年害死你的啊,不該害死我啊。
團長痛哭流涕,神神叨叨,胡言亂語,言無倫次,倒三顛四就是重複,陳蘇蘇啊,你不要害死我啊,我當年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但是真的不是我害死你的啊。
夜,夜雨,夜全黑了。小樹林黑黢黢,嚇死人。
西部珏林頭昏眼花,走不動了,坐在一個樹墩上,任由團長神神叨叨瞎叫喚,他點着一顆煙,煙頭忽明忽暗,在雨夜閃爍暗紅色的光芒。
遠處莎莎有人走來,一個農民牽着一條土狗,說,你們咋了?怎麼在這裏過夜喱?黑燈瞎火的,會凍死的喱。
西部珏林說,我們迷路了。老鄉。我們在小樹林裏面轉悠一整天了,走不出去啦。
農民說,哦,鬼打牆啦,這是鬼三坡,你們是城裏人吧?第一次來,都會被鬼打牆的喱。跟我回家吃碗飯,有力氣了我再送你們出鬼三坡。你們家在哪啊?團長問。
就在小樹林裏面啊,不遠,來吧。農民牽着土狗帶路。
果然走了不遠,在小樹林深處,一個茅草屋子,幾個孩子在淘氣地玩耍,一個女人在淘米做飯。農民叫喚,婆姨,我回來了,來客人啦。
西部珏林怪異,小樹林不大,我們轉悠一整天了,怎麼沒有看見這個茅草屋子,還有孩子和女人,詭異。
女人是跛足的農家婦女,靦腆害羞,不多說話,點點頭,就埋頭做飯。
三個男孩子一個女孩子在屋子裏面追逐打鬧,團長冷的哆哆嗦嗦,還是客氣地掏出香煙敬給農民一隻,親自給農民點火,說,老哥貴姓啊?
農民說,我姓陳。
團長說,陳老哥在這裏住了許多年了吧?
農民說,四十年啦,我出生就沒有離開這裏過。
團長說,陳老哥,我,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你知道嗎?陳蘇蘇?認識嗎?
農民說,那不認識,我沒有讀過書,那些有文化人不搭理我們農民喱。
團長說,可是她的墳在你們這個小樹林啊?你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埋的嗎?
農民說,你說的是那個鬧鬼的漂亮女人的墳啊?她是知識青年下鄉來的喱,死了五六年應該有了吧。
團長說,你看見是誰把她埋在這裏的嗎?
農民抽煙說,婆姨,你知道那個鬧鬼的漂亮婆姨是哪一個埋在小樹林裏的嗎?
婆姨說,我那個曉得?鬧鬼的墳找她幹什麼?
團長說,我隨口一說,隨口一說。
不久飯菜做好了,農民招呼團長和西部珏林在桌子旁邊坐好,農民非要拿出兩瓶西鳳酒,團長說,這哪個好意思喱。
農民說,都是渭河人,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誰還遇到一點點困難喱,不客氣喱。
團長說,我姓曹,是渭河秦腔劇團的團長,以後陳老哥到渭河來,儘管找我老曹,我要報您一飯之恩喱。
農民說,客氣喱,客氣喱,你們是唱秦腔的,好,好,我們就愛聽秦腔喱,給咱們吼兩聲怎麼樣?
團長說,沒問題,沒問題,西部珏林,就給陳老哥吼兩聲你拿手的---。
西部珏林又困又餓,但是農民這樣客氣,他也不好意思駁團長面子,就喝一口酒,清潤嗓子吼了幾聲秦腔。
孩子們坐在炕頭鼓掌呢,大叫好聽,好聽,還要聽喱。
西部珏林就一口酒,吼三聲秦腔,不知不覺,喝下半瓶西鳳酒,覺得眼神迷離,看誰都是兩個腦袋。
他唱了幾聲秦腔,感覺天旋地轉,筷子掉了,他彎腰拾起筷子,在桌子底下居然發現農民和他的婆姨都沒有腳,是飄忽飄忽地飄在凳子上的。
這時一個孩子要尿尿,女人抱起孩子要出去,果然女人沒有腳,是飄在空中的--。
嚇得西部珏林想拉起團長就跑,一站起來,狜通,一下倒在桌子旁邊,不省人事。
等西部珏林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天亮,雨停了。他睡在小樹林的樹墩上,團長睡在枯枝樹葉上。那個農民呢?農民的家呢?還有農民的孩子?還有農民的婆姨?都不見了,小樹林裏面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座孤零零的野墳在那裏。
還有一隻鐵疙瘩一樣的烏鴉立在野墳的柳樹棍的枝椏上,風呼呼地刮,枝椏晃動,烏鴉瑟縮。一個黑疙瘩,大眼小眼對視西部珏林,團長還在呼呼大睡。他一摸,團長腦袋發燒。不好病了,團長高燒不退要馬上送醫院,西部珏林背起團長晃晃悠悠站起來,哇,一口吐出,他吐出一大把樹葉和野草,天啊,昨天在農民家他吃了這些野草和枯枝落葉。他一個跟頭,和團長一起栽倒在地上,團長的臉色發青,他的臉色發綠。哇哇,吐出許多苦水,苦膽都幾乎吐出。
團長發高燒一直病了三天,西部珏林也在醫院打了三天的針,醫生說他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醫生要他住院他不同意,從醫院回家后,他從高壓鍋裏面拿出了那個奇異的動物下頜骨,在卧室裏面,打開無影燈,打開一個紅色大皮箱,取出一個妖孽的法器,一個像顯微鏡一樣的法器,仔仔細細照射已經猩紅色的動物下頜骨。
西部珏林仔細在無影燈下操作,給這個動物下頜骨用鉛筆畫上輪廓線,用手中靈巧的鉛筆在白紙上畫出完整的頭顱原型,而後作頭像顱骨重合術,一筆一筆畫出那個動物的頭像原型,一個小時后,西部珏林圓滿地完成了作品,那個頭像的眼睛閃爍笑容,滿臉圓滑的假笑,白紙上赫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臉型,是馬主任的頭像啊,嚇得他慌忙丟下鉛筆摔倒在地上。
馬主任的頭像滾到桌子上的鏡子旁邊,他對西部珏林說,西部珏林,我現在感覺我的眼睛鼻子耳朵的神采比原來還煥發無限光彩,我的感覺年輕多了,呵呵,謝謝你啊--。
鏡子裏面的馬主任眼角的魚尾紋明顯減少許多,頭髮原來半禿,現在也烏黑濃密,臉色紅光滿面,精神煥發,看起來是比在劇團的馬主任確確實實精氣神好的多。
西部珏林將鏡子啪翻到蓋住,桌子上的馬主任的頭像立即暗淡無光,面如死灰,倒在一旁只是一片普通的紙片而已了。
西部珏林捂住胸口砰砰狂跳的心臟,氣喘吁吁。好一陣才平靜。
突然,西部珏林感覺自己的手腳不能動彈,即使是眼皮也好似重有千斤,空氣之中絲絲流轉一絲靈氣,霧氣蒸騰的靈氣在頭頂旋轉而後絲絲縷縷居然吸納入他的鼻孔嘴巴,那靈氣好似就從高壓鍋旁邊下頜骨上傳導過來的,西部珏林極度的震驚和恐懼,他忽然感覺頭痛欲裂,這還無足掛齒想用堅強的毅力扛過去,無意間他猛然間發現自己的身軀居然和桌子椅子融為一體了,這一驚不得了,他眼睛暴起一團血氣,霧蒙蒙的血氣頓時見效,他感覺腰間幾乎化成膿血融化在椅子上,似乎他早就是一根融化的冰棍,周圍的的桌子椅子也是流動的液體,而且扭曲的手指也漸漸地融化,最後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脖頸一路蔓延到頭顱,這一下,他無法剋制自己的體內的原始求生慾望,他內心猛然間滲透一絲幽暗的力量,想把頭顱扭力掙脫那融化的液體--卻是怎麼也紋絲不動,他漸漸地失去了一絲意識,慢慢地進入夢遊狀態。
這夢中,他好似坐在一架急速飛奔的馬車上,馬車上鋪滿乾草他背靠乾草仰望天空,他突然看見一圈白色的光芒圍繞在月亮,那是一輪微紅色的月亮。一陣微風吹過,月亮之中有個東西--,是一隻小白兔在月亮裏面忽隱忽現,西部從來沒有見過微紅色月亮,還圍繞一輪鬼氣一樣光圈,光圈裏面絲絲縷縷的氣流震住了他的眼眸,那氣流就同他剛剛在下頜骨上吸納的氣流一樣,幾乎是不可思議的甘甜沁人心脾,夜空十分安靜,天地之間只有他這一架馬車在奔馳,在沉靜的黑夜馬車似乎在圍繞月亮的光圈急速奔跑-
這個白日夢西部珏林反反覆復做着,夢境裏面那架馬車不知疲倦的圍繞月亮奔跑--許久,他這樣奔跑,突然蘇醒,睜開眼四周還是自己的家,可是他不在剛剛的房間裏面,而且他通身大汗淋漓似乎跑完一個馬拉松,腳上也沒有穿鞋,他居然在衛生間裏面,不巧他腳下濕滑,他猛然間摔倒,他去扶牆,手臂卻摸不到任何東西,衛生間的牆壁不見了,他摔倒在地上,卻真真切切的看見衛生間的牆壁還在啊?怎麼會扶不到牆壁,牆壁好似是液體的,他只好爬起來,重新去扶牆還是空無一物,明滅可見的牆壁在手指之間確實空無一物不見了,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還是想再試一次,這次他沒有用手臂而是整個身體,居然穿過了衛生間的牆壁,驚訝不已,這是怎麼回事?
他在家裏反反覆複試驗了數次,起初他可以輕而易舉穿越牆壁,在疲倦之後他感覺牆壁的阻力好似水流有些加大,他穿越的有些吃力,到了他完全疲憊不堪時,他明顯感覺牆壁是一團黏糊糊的濃稠液體,阻力非常大,到了牆壁中心他似乎邁不動步子,身體幾乎和牆壁融為一體,這個和他最初感覺自己的身體和椅子桌子融為一體的感覺一模一樣的,他心中驚喜交集,驚喜的是他似乎找到一絲靈感,感覺這穿牆的法力似乎和那個下頜骨有關,他找到了源頭,驚訝的是他現在幾乎和牆壁融為一體似乎被混凝土澆築成雕塑,他怎麼出來呢?
嘩啦啦,激動之下他居然使出蠻力,連人帶牆壁轟然倒塌,牆壁碎裂他終於出來了。他歇息許久,再也不敢輕易試一試穿牆術,他回到房間,在無影燈下仔仔細細的看着那個詭異的下頜骨,五指捏着這個白兮兮的傢伙,耳朵突然有一絲幻聽,那是一絲絲仙音飄渺宛如他夢見微紅色的月亮,噗,泄在桌面一縷紅色的月光--
下午他去了團長家,團長消瘦如同枯槁,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西部珏林一點也不驚訝團長的變化,太應該了,雖然他自己被折騰的只是打了三天的點滴,團長發燒三天也只是對團長的一點點小教訓而已。
黃昏,警察和劇團上上下下還在尋找郭子,劇團又出事了,老牛找到西部珏林說,劇團的電路壞了,他們都是老頭子不懂的電路,請他來幫忙。
西部珏林本來不願去,老牛說,這是團長的意思喱。
黃昏,西部珏林和老牛兩個人一路走去劇團。路上,西部珏林默默不語。老牛依然腿腳利索地走在前面,但是,西部珏林感覺老牛走路暈暈乎乎,他似乎喝酒了,一路走路從來沒有一步不是像踩棉花團一樣高一腳低一腳。老牛行走之中不時地回頭看看西部珏林,生怕這個小夥子在後面開溜似得。老牛的眉頭緊鎖,眉宇間也是滿滿地一絲陰鬱和詭異---。
走到劇團門口的小路上,王木匠路過,他騎着一輛破自行車,咔嚓咔嚓地,似乎鏈條銹了。王木匠停下來問,你們劇團怎麼黑燈瞎火的啊?
老牛說,電路壞了喱。
王木匠說,電路壞了?咋不找我喱?我是木匠也是電工喱!
老牛輕輕地問,你,王木匠?你行嗎?
王木匠說,你看看你說的,沒有三把神沙怎麼敢倒反西岐?沒有精鋼鑽怎麼敢攬這瓷器活?別小看我們木匠喱,我王木匠是樣樣紅樣樣動喱。
西部珏林淡淡地一笑,說,既然人家熱心幫忙,我們怎麼還懷疑人家的技術喱?
我就知道你是遠近聞名的王木匠,木匠活利索,我怕你電路不熟悉被電着喱,老牛敦實的臉上滿是狐疑。
西部珏林鬱悒地一笑,說,人家是手藝人,手上的活利索喱。咱們就不要磨磨唧唧喱。
老牛看着西部珏林的臉上,他從西部珏林的臉上看到詭異的笑容,他從未看見過他的臉上有如此鬱悒,好似他的臉上被魔鬼舔過,一層厚實的漿糊糊在他的臉上,顴骨吐出,形容枯槁。頭髮如同雜草蓬亂,枯黃。
西部珏林負責守住電閘,斷開的電閘不能被人合上,否則正在梯子上檢查電路的王木匠會被電電擊的。老牛扶住木頭梯子,王木匠爬上梯子,四處看看,說,簡單,你們劇團電線短路燒斷了保險絲喱,換一個保險絲就好哩。
那時,還沒有空氣開關,保險絲是短路時最好的保護措施。
老夏說,劇團的二樓雜物間呢。
老牛說,表哥,你來扶住梯子,我去二樓雜物間取新的保險絲來。
老牛利索地摸黑爬上劇團的二樓,翻箱倒櫃在雜物間尋找保險絲。終於在一個盒子裏面找到了,大叫,找到了--
突然,砰,樓下梯子倒了,王木匠倒在地上,手臂烏黑,他被電電擊傷了,燒的雙手黑黢黢如同木炭,人已經暈死--。
王木匠被七手八腳送到醫院裏面,還好,只是手掌燒傷,人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