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戰爭之影
“重黎,好名字!來小重黎,祖母抱抱!”女娽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抱起重黎,一臉慈愛的對着卷章道:“你看,童兒,他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那當然,我兒子不像我像誰!”卷章拎起盆中的絲帕,一邊替驕福擦額頭,一邊回答道。
“卷章吶,大夥已經在院子裏架開鍋子了,就等你那鮮肉下鍋了!”屋外傳來金伯洪亮的聲音。
“好勒,金伯,我這就來!”卷章起身,向著側牆走去。
只見這牆上掛着一張弓,和幾支被磨的異常鋒利的石質箭羽。
這箭羽是每個孩子將要出生時,他們的父親專門為一種名為頭獵的習俗所準備的。
卷章屋裏的這幾支箭,是他用了一個月時間才在山裏找到的鐵石打磨而成,從尋找鐵石到打磨,一共用了近半年時間才完成。
取下箭羽,卷章輕輕的撫摸着泛着點點寒光的箭頭,隨後將其放入箭簍中,背起大弓。來到床前,輕輕的吻了一下重黎,給婆媳二人道了別,便大步的向外走去。
每當有小孩出生的時,村子裏都要聚在一起慶祝,而孩子的父親也要親自去山裏獵殺野獸,並且那野獸必須是這天看到的第一頭活着的野獸,並在中午之前趕回來,以用於大家聚會時所需的肉食。
據說獵殺到的野獸越強大,以後孩子也會越強壯,並且將這野獸用作孩子的生辰圖騰!
這習俗便被稱作頭獵。
卷章踏出屋子,只見那頭白蛟已經自己去到田邊的土埂上趴着睡覺去了,幾個孩童怯怯的圍着它,卻不敢上前,只是好奇的盯着,大人們見白蛟不傷人,也放開了膽子,不再理睬。
而小院的一邊已經架起兩口大鐵鍋,大鍋旁有一口陶土大缸,眾人正忙着生火提水,場面好不熱鬧。
這大鍋和大缸卷章見過,這是金伯專門為慶祝孩童出生而準備的,平常不用時都放在金伯家裏,並且,這是村裡唯一的兩口鐵鍋。
眾人見到卷章,招呼了一聲,便繼續忙着各自手裏的事情。
“卷章吶,時候不早了!大夥可都放下了山裏的活兒,就等你這鮮肉吃啊!”金伯催促道。
“是啊卷章,我田裏還有草沒拔呢!就等着你這肉吃,你小子倒是利索些啊!這頭獵可不能耽擱啊!”一個提着兩陶罐水滿臉絡腮的彪形大漢一邊將水倒入大缸中,一邊用嗡聲嗡氣的聲音道。
其他在忙的人也暫時放下了手裏的事,跟着附和起來。
“好勒!大家別著急!我馬上就去山裏給我兒子獵一頭大的!”卷章說完,便和大夥道了別。
卷章來到白蛟身邊,一跨而上,驅着白蛟在大夥的驚呼聲中,向著山裡飛去。
這白蛟乃是女娽從小餵養的一頭凶獸,除了女娽以外,就只有顓頊和卷章能夠駕馭它,小時候的卷章沒事就喜歡爬到它身上去玩,惹的他的其他兄弟姐妹眼紅不已。
重黎的頭獵卷章在半年前就已經開始着手準備了,他記得村子往後十裡外的一座大山裏有一頭成年龍侄,此獸身長一丈,九頭九尾,這頭龍侄獨自霸佔着那座山,其他野獸根本不敢靠近!並且,這也是近百里左右最為強大的一頭蠻獸了。
便隨着耳邊呼嘯的風聲,不一會兒便到了目的地。
為了不驚動龍侄,卷章招呼白蛟在距離龍侄所在的大山一里處便停了下來。
這大山草木蔥鬱,卻不陡峭。
為了確保中途不會看見其他野獸,卷章一跳下白蛟背上,便閉起了眼睛。一股無形的氣息以卷章為中心,覆蓋了近半里地,交代白蛟在此等候后,卷章閉着眼迅速的向著山上移動着。
作為帝王的直系子弟,卷章從小便被顓頊身邊的幾大將領教導從武,他被趕出都城並不是因為他廢材,相反,正是因為他在武學上的天賦讓顓頊的幾大將領都誇讚不已,甚至後來顓頊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可是不久后,顓頊發現卷章雖然在武學方面堪比鬼才,可是,他卻有一種怪病,便是對戰場異常恐懼,用於藥師的話說,便是六氣不全。
所謂六氣,一氣曰德,二氣曰仁,三氣曰義,四氣曰禮,五氣曰信,六氣曰勇。
而卷章的勇之氣卻是有些薄弱,所以才會對戰場上那龐大的殺意與戰意異常敏感。
這對於顓頊來說,無異於當頭一棒,他試過很多方法,也無法抑制卷章對戰爭的恐懼。
這讓顓頊無比痛心,六氣缺勇的卷章白白擁有一身強大武力,在戰場上卻連個普通兵士都不如。
無奈之下,只得將其驅出帝都流放進大荒,以期望他在與天爭時可以淬鍊其勇之氣。
可是事實再次讓顓頊失望了,幾年下來,卷章的勇之氣卻是絲毫沒有增強的跡象。
直到現在,顓頊基本已經放棄了卷章,任由他去。
卷章閉着眼睛所展現出的能力叫做心眼,用心去看周圍,雖然不用眼睛看,仍然能清楚的感覺到四周的一切。
卷章來到山中,原本閉着的眼睛忽然睜開,只見卷章眉頭緊皺,在他眼前,是一個山洞,這山洞本是龍侄的巢穴,可是順着心眼看下去,卷章在山洞裏沒有發現任何龍侄的蹤跡。
再次張開心眼,卷章繼續向著山頂前進。
忽然,一團鮮紅的血跡出現在一片雜亂的草叢中,並且,四周凌亂的草木預示着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爭鬥。
卷章迅速的來到那團血漬前,伸出手指蘸了些血,這團血漬觸手溫熱,顯然是剛留下不久,卷章眉頭一皺,順着血跡跟了下去。
就在卷章快到山頂時,只見不遠處一塊巨石上,一道體型和龍侄差不多的赤紅獸影正在低頭啃咬着一具生有九尾的獸屍,傳出一聲聲令人牙齒髮酸的咔咔聲,仔細一看,那獸屍正是卷章想要獵殺的龍侄,可是,現在已經被那紅色的蠻獸殺死了,論強大,顯然,這渾身赤紅的蠻獸更勝一籌。
只是,那紅色獸影卻是有些似曾相識。
卷章小心翼翼的隱蔽着自己的身形,心中一喜,頭獵的目標自然是越強大越好!
“那麼就是你了!”拋去心中的雜念,卷章拿起大弓,反手抽出一枝箭羽,將其撘在那張大弓中,瞄準了那赤紅身影,雙臂也泛出一股青芒。
那赤紅獸影似乎感覺到了背後的殺意,忽的轉過身來,渾身毛髮無風自動,銅鈴般的血紅大眼中,閃爍着嗜血的紅芒,喉頭髮出一聲哭嚎般的低吼,露出沾滿血跡的鋒利牙齒。
那是一隻赤紅巨犬!
就在那赤紅巨犬轉過身來的瞬間,卷章只感覺背脊一涼,一股肅殺之氣迎面而來,緊接着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突兀的出現在他面前,無聲的喊殺聲從對面那彷彿有千軍萬馬般的影子中傳來。
卷章原本泛出青芒的雙臂在那獸影轉過身時,突然顫抖了起來。
那赤紅巨犬卷章認得,那巨犬名為天犬,還有一個別稱,叫做戰爭之影。
之所以會叫戰爭之影,那是因為這天犬有個奇怪的天賦。它可以發出一種奇怪的低吼聲,這聲音能溝通天地間因為戰爭而死去的將士的魂,讓那些魂聚集起來,並且短暫的恢復生前的敵意,從而使敵人仿若置身於戰場中,以迷惑敵人,方便自己進攻或者逃遁。
然而,對於戰爭的恐懼,讓卷章在此刻已經忘記了自己前來山中的目的,而且,就連自己擁有着強大的武力也給忘記了。
出自本能的恐懼讓卷章渾身顫抖的摔倒在地,滿臉恐懼的盯着對面那千軍萬馬般的影子,坐在地上的身子不斷後退。
被對方的強大氣息壓抑的全身緊繃的天犬見得這一幕,眼底露出一抹嘲諷之色,原本想要遁去的它突然打消了那個念頭。緩緩的朝着正在連滾帶爬逃跑的卷章而去。
“不……”
看着那千軍萬馬不斷逼近,卷章此刻就像普通人般大叫着狼狽的向後逃跑着,眼見那些將士揮舞着長矛,就要刺透他的身體時,一聲嬰兒的啼哭聲突兀的響起,緊接着,一隻修長略帶粗糙的手掌也撘上了他的肩頭。
卷章回頭,有些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現在背後對着自己笑的女人,以及那女人懷抱中不斷啼哭的嬰兒。
驕福,兒子……
原本因為恐懼而收縮到極致的瞳孔在那兩道影子出現后,緩緩的恢復了正常,眼前那千軍萬馬隨着心中恐懼的消失,也忽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閃着寒光的鋒利爪子,如果這一爪撓實,後果不堪設想。
眼見那利爪就要攔腰截斷卷章身體時,只見卷章突然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堪堪躲過了那致命的一擊,緊接着,一隻腳在身體閃開的同時,一腳狠狠的踢在天犬腹部。
近一丈長的巨大天犬被卷章這一腳踢的騰空而起,直直的撞在遠處那塊巨石上,發出一聲哀鳴,不斷的顫抖着。
卷章在從戰爭之魂的陰影中脫離的那一瞬間,他便覺得身體中有某種東西在慢慢的滋生。躲開天犬的致命一擊后,那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此刻卷章額頭之上,一絲金黃色的紋絡由淡變濃,在這絲金色紋絡變實后,一道金色的光芒忽然從天而降,將卷章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於此同時,幾百裡外,一座灰黑色的宮殿中,同樣亮起一道金黃色光芒。
那金芒來的快去的也快,而卷章在這金芒消失后,體內那種有東西滋生的異樣感也隨之消失了,只是感覺好像自己身上多了些什麼。
就在卷章納悶的時候,忽然一股鋒銳之氣伴隨着一股淡淡的獸猩味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