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花火(四)
站在IFC的RedBar露天平台上,可以看見維多利亞港的海景。
已是深夜,身後卻還是觥籌交錯,篝火迷離,樂聲輕飄。
“你說,都好幾年的感情了,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大學舊友范森已喝得半醉,湊到她身邊低喃。
影柔拍拍他的肩,微笑不語。
“你不懂的,你一定沒有愛過誰,你有愛的人么?”范森問她。
影柔搖頭。
何必自尋煩惱?人啊,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而她不要這樣。
電影裏說——沒有法律。沒有限制。只有一條規則:永遠也別墜入愛河。
多好的話。
她望向遠處,港口燈火璀璨。而光影之後的黑暗,總是被人忽略。
但她記得。
伸出手,霓虹投射的燈光穿過指間,自高樓大廈跌落,彷彿幸福的錯覺,消逝不過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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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柔。”
她轉過身,看見眼前的顧永南,她竟已無太多驚訝。
彷彿人生中隨便一處,在下一刻都會出現他的身影,然後聽見他輕聲喚一句,影柔。
他簡單的白襯衣黑西褲,袖口利落地挽起,夜色里看來整個人分外乾淨磊落。
“顧先生,”她微微一笑,“真巧。”
“影柔,這是誰?”范森迷迷糊糊地摟上她的肩笑問。
顧永南看着他們,沒有在意自己眉頭微蹙。
“阿南,不介紹一下么。”顧永南身後走來一人,看着影柔道。
“馮影柔。”顧永南的介紹倒是簡短。
“你好,馮小姐,久仰大名,”那人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姿勢優雅,“在下姓秦,名淺。”
影柔一怔,表情困惑——她怎麼就久仰大名了?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冷峻面容,目光鎮靜卻銳利,不似會開玩笑的人。
她越看他越覺得眼熟:“你是……”
“KevinChun,”回答的是顧永南,“影柔,他是我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影柔,他們是誰?”范森完全是喝多了,沖她曖昧地笑,“有你喜歡的么?”
影柔的臉上頓時一燙:“我讓許可接你回去。”
“不要找她,我才不想再看到那個女人。”范森抗議,一抬手杯中的酒盡數灑在影柔裙子上。
影柔萬分頭疼地打開手包找面紙,一方手帕已經遞到眼前。
“他好像醉了?”顧永南看着她默默接過手帕,微笑道。
“嗯,我老同學,和女朋友鬧了點矛盾。”影柔無心地解釋,沒發現顧永南表情忽而緩和許多。
“不如我讓司機送他回家。”顧永南建議。
影柔點頭:“謝謝。”
“那麼你呢,影柔,”他望着她緩緩開口,“是現在就走,還是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喝一杯?”
影柔聞言抬起頭望着他。
一旁的篝火映亮她精緻姣好的容顏,看着那雙清亮的眼眸,顧永南竟覺得胸口微窒。
他這是怎麼了?
忍不住在心裏嘲笑自己,他也算是歷經滄海,此刻怎會獨獨為了這一瓢泉水這樣沉不住氣,甚至有些忐忑。
“麻煩給我一杯Mojito,謝謝。”影柔叫住經過的侍者。
秦淺看向她,又瞅了好友一眼,淡笑酌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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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望着走向洗手間的窈窕身影,顧永南微笑開口。
“這樣的女孩子,不適合玩的。”秦淺道。
“我有說我在玩么?”顧永南飲了一口酒,緩緩出聲。
秦淺聞言看向他,談笑的神色微斂。
“阿南,我沒見過你為誰真正痴迷過。”半晌,他道。
顧永南笑而未答。
他也想知道,馮影柔對他而言究竟有什麼魔力,又能吸引他多久。故作清高吊他胃口的女人也不少,如果她也是,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我和你不同,張夢茹不是Lucia。”他道。
“但她仍是顧太,”秦淺答,“有多少女人會甘心做小。且男人也不可輕易說愛,許下的諾言就是欠下的債。”
“越看越喜歡,怎麼辦?”顧永南望着走回來的纖細女子,表情風輕雲淡,嘴角卻噙着一抹溫柔的笑。
秦淺輕嘆一聲,沒再說什麼。
心裏有就有,心裏沒有就沒有。只是人總是要花許多時間才能看清。愛情彷彿洗照片,要經過漫長的暗房時間來培養,才知道結果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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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香港仍是座不夜城。
車窗外掠過燈火光影,時明時暗,影柔沉默看着夜景,顧永南開車,兩人都沒有說話,只聽得風聲貼着車身呼嘯而過。
等到停下車,顧永南才發現她竟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影柔。”輕聲喚,她並未聽見,仍睡得安心酣甜。
他忽然感覺心底有什麼東西像奶油一樣,撲地就融化了,緩緩漫開。
他等着她,一直到萬籟俱寂,到天明,卻似等到天荒地老。
待她醒來,面對她慌亂的眼,他只是微笑:“影柔,早。”
窗外有日出,金黃色的光芒在他周身紛落,落在眼裏,影柔覺得雙目微疼。
“為什麼?”她輕聲問。
“我也不知道。”他答,開車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專註。
“你覺得我是否在做錯事?”他反問。
“那是你的事情。”
顧永南聽見了,瞅了她一眼,尖細的下巴惹人心憐,白皙的面孔透着股倔強,而表情卻始終平靜。
“影柔,”他握着方向盤,目光仍握着前方的路面,聲音有種危險的溫柔,“那不只是我的事情,那也和你有關。”
影柔抬起頭,靜靜看着眼前這張俊朗斯文的容顏,沒有說話。
清晨的陽光灑滿人間,又是嶄新的一天。於滾滾紅塵千萬人中狹路相逢,不過是欠了我的,來日你終須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