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花火(三)
“洛先生和洛太來找你,我說你在開會——”助理彙報着,小心打量老闆的神色。
“他們人呢?”顧永南打斷她的話。
“去R&D部門了,離開沒多久。”
顧永南聞言眉頭一蹙,大步往電梯走去。
電梯下降,雖然他面無表情,跟在他身旁的助理卻隱隱覺得氣壓漸低。
剛一進門,卻見恩琪給了影柔一個耳光,出手又快又狠,眾人的抽氣聲同時響起。
“你做什麼,恩琪?”顧永南沉喝,臉色陰了下來。
他的出現,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一時間,辦公室里鴉雀無聲。
“你們夫妻倆的戲在家唱得不過癮,還要換場子是不是?”他望着洛氏夫婦,字字擲地有聲,“好啊,乾脆我讓所有員工都過來欣賞,你們說吧,是我問你們要場地費,還是我付你們戲票?”
“師兄……”恩琪難得看見他發火,震驚之餘半晌才回過神來。
“別叫我師兄,你有把我放在眼裏嗎?”他盯着她,緩緩出聲,“我花錢請人來,是幫我做事的,不是送給你打罵的,你今天動了她,就是不給我顧永南面子。”
影柔捂着臉的手放了下來,只覺得左頰一片麻辣辣的疼,她望着顧永南,視線碰着了他的,只覺得他目光分外沉冷,讓她心裏不由一震——他看起來真是動怒了,這實在不像他處事圓滑溫和的作風。
“影柔,你說清楚。”瞅見她臉上微微腫起的紅痕,顧永南的口氣又冷下幾分。
洛克看着他們,臉色有些慌張。
“洛太,我根本就不喜歡你先生。”她吸了口氣,說道。
“你說什麼?”恩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而洛克原本白凈的面孔漲得通紅。
“Monica,送客。”顧永南不耐煩地吩咐助理,目光掃視四周,看熱鬧的員工紛紛回到各自位置上。
“你過來。”他不再理會洛氏夫婦,而是看向影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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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柔望着落地窗前背對着她的高大身影。
他沒有說話,她便也沒有先開口。
顧永南轉過身,摁滅手中的煙,抬眼望着她:“非得要吃痛了才知道辯解?”
影柔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輕輕開口:“謝謝。”
她凝視他的眼,看見那瞬他目光里閃現一絲不悅。而她知道,那是因她而起的情緒波動。
她這個耳光,挨得值了。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樣,又是為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走到他身邊。
“影柔,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靜?”輕輕的,帶着一些無可奈何的嘆息,緩緩在耳邊響起。
安靜到,讓他覺得害怕,卻又好奇,總感覺那片安靜之後,藏着許多不為人知的驚心動魄。
她搖頭:“沒有。”
“你要怎麼謝我?”
“嗯?”
“你說謝謝,那你打算怎麼謝我?”他問。
“我還沒想好,你想我怎麼謝你?”她反問。
顧永南掃了一眼桌上的報紙,隨意地抬手點了一下:“請我去聽音樂會吧。”
“好。”影柔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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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學過小提琴,”音樂會開始前,顧永南望着台上的樂隊輕輕出聲,“你呢?”
“大提琴。”影柔答。
“真的?”顧永南微笑,“看來你比我深沉許多。”
“現在還會拉么?”他又問,轉頭凝視她明亮的眼。
“十七歲后就沒有。”影柔沒有看他,置於膝上的手指握緊成拳。
“可有看過《HilaryandJackie》?”他並沒有追問她。
“《她比煙花寂寞》,看過,”影柔道,“傑奎琳?杜普蕾的琴聲太悲傷,讓人感到絕望。”
“可是那部電影拍得太假,那不像她,她不是那個樣子的。”她補充。
他笑了,聲音低沉動聽。
“影柔,終於看到你略微激動的樣子了。”他對上她疑惑的視線,難得地看着她因為他的話而不自在地撇過頭去。
而他卻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影柔和他遇見過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樣,她太過淡定從容,太過冷靜聰明,他幾乎沒有看見她慌張失措的時候。
他的好奇心與耐性都被她成功勾起。
燈光暗下來,舞台成為最明亮的地方,音樂聲徐徐響起。
他們沒有再交談,似乎都沉浸其中。
“中學的時候,我和一個喜歡的女生看電影,我一直希望突然停電,或者出現什麼小事故。”臨近尾聲時,他突然輕聲開口。
“為什麼?”影柔問。
“那樣,我就可以牽着她的手,安慰她,護着她走出黑暗。”
“哦,怎麼突然想起這個。”影柔感覺手心微潮。
“因為我現在在重複這個想法。”他答。
影柔心裏輕輕一顫,沒有吭聲。
燈光忽而大亮,周圍掌聲如潮。
顧永南微笑鼓掌,表情溫和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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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柔,我總覺得從前在哪裏見過你。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說。
她淡笑未語,知道他不會記得。
而她記得,清清楚楚。
十七歲的影柔,白裙飄飄,清爽短髮,隔着明凈的窗玻璃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開心地進了酒店,卻看見一向高高在上的父親低聲下氣地跟一個年輕男子說話。
後者身後跟了幾個人,像是正趕赴什麼事情,他雖然面上含笑,笑意卻似一張客套矜貴的面具。
她叫父親,看見他們都轉頭看着她。
父親神色頓時蒼白。
她覺得冷,才發現手裏的雪糕融化了,而那股涼意,卻透過她的肌膚,直抵如心。
“馮先生,你女兒?”那男人掃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很漂亮。”
言罷,他微微頷首,繞過她父親,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聽見父親喚他,顧先生,顧先生。
聲音蒼涼且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