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大狗借宿

第三章 王大狗借宿

話說楊家莊有個農民,名叫楊兆貴。一家四口人,除了他和老伴,還有兒子、女兒。兒子名叫楊繼承。他在河邊建了三間草房,開墾了五畝農田,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農閑的時候,他和老伴到龍遊河裏打魚。一家人談不上富裕,倒也衣食無憂。

這年冬天,夫妻倆到河裏捕魚,一網下去,撈上來一個死人!死者全身**,手裏緊緊抓着一個皮箱!打開一看,箱子裏全是汪偽**發行的鈔票,加起來足有幾千萬!那時面值大,有幾千萬並不奇怪。楊兆貴將死屍拋進河中,皮箱卻帶了回來。

回家不久,楊兆貴老伴無緣無故死了。楊兆貴覺得鈔票來路不正,可能會給家裏帶來災禍,他決定將皮箱扔回河中,可兒子楊繼承卻認為媽媽死亡與皮箱無關!畢竟幾千萬元鈔票,扔掉實在可惜。再說江河相通,死者也不知漂到哪裏去了,不可能物歸原主。陰間的錢與陽間不同,還不如燒點紙錢給他,真錢留下來自用。

於是,楊兆貴請和尚為死者做了幾天法事,又燒了不少紙錢給他。然後花錢在河邊造了四間瓦房,又在屋子旁邊買了十幾畝良田。

楊兆貴有了錢和地,他幫兒子娶了個漂亮媳婦,名叫陳美如;女兒嫁到城裏去了,據說也是一位富戶。

沒多久日本投降,楊繼承參加國軍,49年去了台灣。公媳倆住在一起多有不便,楊兆貴便住到女兒家不常回來。新瓦房中,只剩下陳美如一個人。

剛解放的時候,楊家莊常有一位流浪漢行走村中。流浪漢三十多歲,衣衫不整,篷頭垢面。他也不向人要錢,也不幫人幹活,不過誰家做喜事、喪事,他便跟親友一起吃喝。主家客人幾十上百,也不在乎他吃點喝點。流浪漢吃得好不幹活,倒也生得肥頭大耳,膀闊腰圓。

流浪漢名叫王大狗,在人家吃過晚飯後,隨便找個草垛一躺,第二天再趕下家。他的衣服從來不洗,有人將舊衣服給他,他便將原來的扔掉。

楊家莊有位農民名叫張仁,父親死後,親朋好友都來弔唁,王大狗也去白吃。張仁狗眼看人低,親友走後才盛了半碗米飯給他,剩菜說要留給家裏的狗吃。王大狗口水直流,可張仁不給他吃也無可奈何。當他準備躺在張仁家的草垛裏面睡覺時,張仁不懷好意地建議他去陳美如家借宿。因為楊兆貴到女兒家去了,陳美如一個人在家。王大狗果真去了。

陳美如聽到有人敲門,戰戰兢兢將門打開,一看是篷頭垢面的王大狗,立即又將門關上。這時外面下着大雪,王大狗大嫂長大嫂短地不斷哀求,希望陳美如留他過宿。陳美如到底心軟,打開公公房門讓他睡了。見他身上太臟,怕污了公公床鋪,又燒了一盆熱水給他洗頭洗腳。

一夜無事。第二天可能沒有人家做事,王大狗一直睡到晌午。陳美如催他快點離開,王大狗就是賴着不起!

這天楊兆貴老伴忌日,他從女兒家回來祭奠,看見王大狗睡在自己床上,心裏很不高興。陳美如忙說王大狗是她娘家表兄,做生意路過此地,因此留他過宿。

聽說是兒媳的表兄,楊兆貴信以為真,十分熱情地留他吃飯。陳美如哭笑不得,可既然說是她的表兄,現在也只能假戲真做,表兄長表兄短地敬酒加菜。王大狗倒也聰明,陳美如叫他表兄,他反過來叫她表妹,叫楊兆貴幹爺【如皋方言爺爺是爹的意思,干爺就是乾爹】。

午後王大狗要走,楊兆貴如何肯放?又留他吃了晚飯,第二天才戀戀不捨地讓他離去,並關照他以後常來。王大狗也不客氣,以後三天兩頭到干爺、“表妹”家來。楊兆貴死後,王大狗仍然常來。陳美如已經習慣了叫他“表哥”,兩個人不久做了夫妻。

後來有了生產隊,選舉隊長。有人惡作劇,提議王大狗當隊長,大家都一致同意。王大狗又提名張仁當會計【這傢伙雖然只給他半碗米飯,可建議他去陳美如家借宿,其功不小】,李義任記工員,張學義任保管員,馬海濤任飼養員,!這些人家前幾年都曾做過喜事、喪事。王大狗在他們家裏吃過!所以做人不要看不起流浪漢!朱元璋討飯為天子,姜太公釣魚當丞相,這樣的事情也是有的!

隊長提名,社員們怎好反對?再說都是鄉里鄉親,誰當幹部都是一樣!恨只恨前幾年家裏沒有死人或嫁娶,否則也可能得到任命!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隊長這官小得沒品,可權力卻大得沒邊。隊裏的人吃飯、睡覺、生孩子休息,都得隊長說了算。隊長,是實實在在的土皇帝。

王大狗當上隊長后,只要聽說哪戶人家有喜事或喪事依然前去蹭飯!他是隊長,他能光顧不叫蹭飯,叫把光!他的稱呼再也不是王大狗:大人叫他王隊長,小孩子叫他狗爹、狗叔。

話說王大狗吃白食出身,他哪裏知道何時播種何時收割呀!不過五人領導班子成立后,王大狗經常召集大家開會。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何況五個人!開會前王大狗總是詢問大家明天幹什麼?領導們暢所欲言,基本上觀點一致。王大狗最後總結:“你們說得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

經過開會討論,社員幹活釆取記工分的形式,每天最高十分工,最低一分。五位領導人全年滿勤,每天都是十分工。男社員乾重活,一般都是七、八分;婦女干輕活,一天四、五分;小孩子假期或星期天參加勞動,也可以記一、兩分。年終糧食除了上交國家的公糧之外,剩餘的一律與工分掛鈎。工分多的多分,少的少分。如果有副業收入,跟糧食一樣按工分多少進行分配!

王大狗當年三十多歲,人模狗樣的,又矮又胖,因為蹭飯時吃得不醜,一身橫肉像個立着的石碾。平日裏橫披着上衣,黑肚皮精晃晃地亮着;渾身散發著惡臭,老遠就能聞着。褲管兒一邊挽得高一邊挽得低,走起路來一步三搖,整個兒就是一個痞子,跟要飯時完全兩樣。要飯時王大狗還有點羞澀,叫他坐哪裏就坐哪裏,叫他等一會兒就等一會兒,從來不敢跟人發脾氣。當上隊長之後,王大狗嗓門一下子粗了,就象工地上的項目經理一樣。

那時剛流行廣播,家家門口都掛個喇叭,王大狗門口掛的是高音喇叭,一大早,他就接通廣播,然後通知社員上工。如果上工的人動作慢了點,他就罵人家八代祖宗。樹的皮人的臉,被罵的人低着頭不敢喘氣;沒被罵的人如蒙大赦暗自慶幸。

也有硬碰硬不信邪的,甩開嗓子與王大狗對罵。村民楊大山有次罵他:“縣官不過七品,我看你有十六品,架子比皇帝還大!”楊大山以為數字越大官職越大,十六品肯定比七品大。王大狗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是十六品,你今天遲到扣三分工!”

好漢不吃眼前虧,反正斗不贏,不少人也就學乖了,挨了罵賠上個笑臉,也就過去了;更多的人則是曲意巴結。會計張仁就是這樣的人,以前王大狗討飯,他連剩菜都不肯給他;現在王大狗當上隊長,又提名他當了會記,於是王大狗說長,張仁說不短;王大狗說方,張仁說不圓;王大狗說公雞能下蛋,張仁就說親眼見。張仁深得王大狗信任,他不叫王大狗隊長,人前人後總是叫他“頭兒”。

有這麼一個笑話:王大狗有天與張仁到田間視察,王大狗驚呼:“蛇!蛇!”張仁道:“聽見草響的!聽見草響的!”王大狗:“原來是死的。”張仁道:“聞見臭味的,聞見臭味的。”王大狗:“不是蛇,是根草繩。”張仁道:“我也這麼想,這兒怎麼會有蛇呢?”

剛加入生產隊,社員們的勞動積極性很高!這年年底,所有社員都分得了與工分相對應的口糧!交公糧時糧站象徵性地給了一些錢,每戶人家還分了幾塊甚至十幾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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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首拈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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