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誘餌

第五章 誘餌

陽光和煦,天空蔚藍,一陣河風吹過,波光粼粼的水面盪起點點漣漪。

顧顏中手裏拿着一幅畫,站在州橋上,眼睛盯着皇城宣德門的方向。偶爾也看看北宋京城的繁華,順便平復一下他心中焦躁難安的情緒。

北宋京城汴梁由外城、內城、宮城三部分組成。

最外面就叫外城,外城裏面還有一座城叫內城,內城又名“里城”,里城內還有一座宮城,又名“皇城”。

三重城牆,就像三個大中小的長方形套在一起。

最小的那個長方形就是皇城,皇城顧名思義就是皇帝坐的地方,相當於明清的紫禁城,也就相當於現代說的三環以內。

在皇城外的這一區域是一個中長方形叫內城,內城大約就是四環、五環。

最外面的大長方形所圍住的面積就是外城,這外城就是六環、七環。

三重城牆每一重城的東南西北四面城牆都開有城門,城中的主要街道都通向各個城門。

三座疊加在一起的城又由城門同外城、內城和皇城的各條大街相連通。

外城有一個南薰門,這是進入汴梁城的主要通道。通過南薰門向北走不遠,就是內城的正南方。

在內城的正南方有一道城門叫朱雀門,朱雀門以北是一條寬廣的御路,直通皇城的宣德門。

州橋位於朱雀門和宣德樓的中間,從皇城宣德門出來沿着這條御路向北走,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州橋。

州橋南北是天街,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天街上。

太陽慢慢地往高空移動,顧顏中看這天色,眉頭一皺,在心裏估計應該快午時了。

他又看向宣德門。這個時間段顧顏中已經來觀察過好幾次了。

他十分確信章惇下朝之後,會從宣德門出來,眼前這條御路一直到州橋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

顧顏中墊着腳,眺望遠方。

只見御路上兩行朱漆杈子整齊地排列在路中,將御路分割成平行的三道。

這杈子好像現代都市街道上的隔離墩,三道平行的路也像現代都市的快慢車道或行人路。

三條道正中那就是御輦專用道,朱漆杈子內側還用磚石砌了兩條御溝。

四條根據四季不同栽種着五顏六色的花草,朱漆杈子的兩邊才是士民行走的道路。

在向外路的兩旁稼植着桃李梨杏各種果樹,無論春夏秋冬都開着斑斕的花朵或結着豐碩的的果實。

果然,午時初刻,官員們陸陸續續從宣德門出來。

顧顏中眼前一亮,一個六十多歲的人,晃眼一看,應該就是章惇,他後面還跟着一個小廝。

顧顏中這幾天都看見他跟隨從章惇的府中出來,章惇坐轎子,小廝可是走路,顧顏中沒好好見過章惇,可這個小廝顧顏中是天天認熟了。

顧顏中心裏十分欣喜,臉上卻故作鎮定。

說實話,章惇長什麼樣,跟蹤了很長時間,顧顏中並沒有近距離看到過章惇長什麼模樣,只是大概知道他是什麼樣子,看起來大約有六十多歲。

不過,這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就算他不認識,憑章惇那氣派,京城中也沒有幾個人能壓過他。

章惇出來之後,他後面一般就跟着這個小廝。

這個小廝是不會看錯的,因為他手背上有顆黑痣。

顧顏中眼睛一眯,死死地盯着那人,心中還是有些不確信。他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

只見他身穿紫色無袖頭的長衫,上為圓領,下擺有橫,頭上還戴着長翅帽。

古時候等級分明,官員和平常百姓的穿着都有嚴格的要求,但看他這一身穿着就知道他至少是三品以上。

顧顏中目不轉睛地看着章惇,先前還有些拿不定主義,現在看他這一身裝扮,心中暗暗認定:應該就是他。

忽然,有個小孩子與他迎面匆匆跑來,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下意識舉起手扶了下頭上的長翅帽。

顧顏中心想:這長翅帽是宋朝大小官員戴的帽子。

這長翅帽顧名思義就是帽子的左右兩邊從耳朵部位伸出兩根長翅。長翅用鐵片、竹篾做骨架。一頂帽子兩邊鐵翅各穿出一尺多(以後越來越長)。

這種帽子除了朝堂和官場正式活動時須戴上,一般場合是不戴的。因為戴上它,在街上行走極不方便。

長翅帽是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的傑作。

他坐上龍椅后很不放心當年一起闖天下的同僚。尤其討厭文武大臣在朝堂中交頭接耳,評論朝政。

於是他想出這個辦法,傳旨屬官在襆頭紗帽後面分別加上長翅。戴上它,官員只能面對面交談,要並排坐着談就困難了。

從此,大臣上朝,也就很難排列在一起交頭接耳,影響朝堂的嚴肅性。

顧顏中看着章惇眼睛一眯,計從心生:我必須立刻引起他的注意。看來,要施展一下二十一世紀的營銷手段。

顧顏中走在街上大聲地喊起來。“賣畫,賣畫,祖傳名畫一幅。”

他喊着喊着忽然想起西遊記中觀音娘娘送袈裟給唐僧的一句話,“呵呵!”臉上閃現出一絲奸笑。

西遊記是明朝的小說,我現在是宋朝,就算抄襲他的話,吳承恩也沒有辦法穿越過來,告我抄襲!

他清清嗓子,更大聲地叫喊着:“賣畫,賣畫。能識此畫者價錢好商量,若不識此畫者重金不賣。”

顧顏中這樣叫了幾聲之後,周圍的人都涌了上來。

顧顏中一看,那麼多人,你們把我圍住了,一會我看不到我要等的人,不是本末倒置。

人越來越多,顧顏中往後退了幾步,看見那人緩緩地過來了,他又大聲喊着:“賣畫,賣畫,祖傳名畫一幅,能識此畫者價錢好商量,若不識此畫者重金不賣。”

那人慢慢向顧顏中走來,濃濃的官味下,透出一絲謙和的氣息。

顧顏中心中暗自得意,他必定對自己手中的畫感興趣。他聲音加大的叫喊着:“祖傳名畫一幅,《韓熙載夜宴圖》!”

顧顏中看見那人聽到《韓熙載夜宴圖》時愣了一下,他果然上當了。

那人給小廝使了個眼神,小廝走過來詢問顧顏中說:“誒!你手中的是何物?老爺有話要問你。”

顧顏中打量了一下那小廝,眼睛盯着他的手,小廝的手上確實有顆黑痣。他輕輕地呼了口氣,心中的疑慮漸漸消除。

他快速從石頭上跨下來,向那人走去,再次仔細地打量他,這下他相信此人就是章惇。

顧顏中在他面前行了個禮,恭謙地說:“這位大人,我有幅祖傳名畫,您可願看?”

那人摸着鬍子看看顧顏中,問:“這位公子,是何名畫?”

顧顏中看着他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懷中的畫,十分有底氣地說:“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

顧顏中說著埋着頭,聲音故作低沉,眼角瞅那人一眼。

那人一聽,在瞬間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然後又恢復正常的神態,輕輕地皺下眉頭,詢問道:“你如何證明這畫是真跡,而不是臨摹本?”

顧顏中一聽,心中確定無疑,眼前這個人就是章惇。

第一,那人說了把畫給章惇。章惇既然得到了一幅真跡,半月之後,街上既然有人公然叫賣同一幅畫,不管是誰都會懷疑。

第二,若是一般的人買東西,都先會問價錢。而他卻問的是,如何證明是真跡,這畫從何處來。這很顯然他關心的不是錢,而是這畫的真假和來歷。

顧顏中心中暗想:我先不着急回答他,讓他先着急一會,這樣才真。

他不慌不忙地說:“噢?大人,那您又如何證明我手中這畫不是真的呢?”

那人遲疑了一會。

顧顏中又說:“大人,您剛才來之前,小人在街上叫賣的時候,就說過:能識此畫者價錢好商量,若不識此畫者重金不賣。”

“噢?”那人十分好奇地看着顧顏中,詢問道,“你賣畫不就是為了一個好價錢嗎?怎還識此畫者價錢好商量,這又是為何?”

顧顏中低着頭,聲音低沉,臉上閃過一絲憂傷,說:“大人有所不知,小人家中遭遇變故,若非萬不得已,小人也不會出此下策。”

顧顏中停頓一下,慷鏘有力地說著:“即便如此,就算是到了這樣落魄的處境,也想讓這畫落到懂畫、珍惜它的人手上。”

那人點了點頭,摸着鬍子,說:“你把這畫打開我看看吧!”

顧顏中聽到這話,心中暗自得意,臉上卻依然故作鎮定地說:“此處人多眼雜,我怕我這祖傳名畫被人無意碰壞就不好了。不如,我們下橋到河邊的茶樓坐下慢慢看,您看如何?”

那人回頭看了一眼汴河兩岸的茶樓,又看着顧顏中說:“茶樓的人也多,你跟着我回家一趟,講講這畫,買賣若成,我順便把銀子取給你。”

顧顏中心中一驚,這正合我意。他嘴角微微一笑,說:“那小的就恭敬不如從命。”

那人又看了一眼顧顏中,說:“看你這風度翩翩的樣子,也不像一般人家的子弟。你這畫到底想賣多少銀子?”

“大人過獎過獎,大人到府上先看看畫再說。”顧顏中心中暗自得意,這幅畫買多少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等到了要等的人。

顧顏中跟着那人來到了一處府邸,抬頭一看,上面寫着:曾府。

顧顏中愣了,怎麼會來到這呢?

顧顏中看着大門上“曾府”這兩個字,心中頓時忐忑不安。

他又看看那小廝,這確實是章惇的小廝啊!

顧顏中心中七上八下,這不是章惇的府上,這又是哪?如果把畫賣給其他人,這畫又有什麼用,還拿什麼引來章惇呢?他的小廝怎麼會在這?

顧顏中心裏“卟嗵卟嗵”地亂跳,像有無數只小老鼠在抓自己的心臟。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突然,有個人急急忙忙跑出來,衝著那個曾老爺行了個禮。

曾老爺看着他府上的人,指着那小廝說:“我書房的桌子有本字帖,你帶上他到我書房去取,然後再到賬房去領賞銀。”

曾老爺說完,又看着小廝說:“這字帖是章大人心愛之物,你可別丟了,跟着去吧。”

顧顏中聽到這話,整顆心徹底崩潰了。

曾老爺回過頭,看着顧顏中還站在大街上,就說:“你跟我進來吧。”

“大人您先走,小的腳有些發麻,興許是剛才在街上站久了。”顧顏中哭笑不得,又補充一句,“小人隨後就來。”

顧顏中站在原地,進退兩難,這人不是章惇的話,他幹嘛那麼關心這畫的真假?

顧顏中心想:不如等這個曾老爺一回頭,我撒腿就跑,反正他抓不到我。

就算是這個曾老爺抓住我,我直接跟他說,我不賣這畫了。又能奈我何呢?

然後,我找個地方躲起來,跟着章惇的小廝去章府,再想辦法讓他見我。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大宋公務員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大宋公務員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章 誘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