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死了沒有?

→余秋雨死了沒有?

收到信的第二天,我就來到王元化、張可老師的家裏。張可老師只忙着端茶、送點心,而王元化先生則幾乎沒有寒暄就立即與我談起了剛剛發表不久的李澤厚的《論嚴復》,又聯繫到李澤厚早在50年代發表的《譚嗣同研究》。這種不羼水分的學術性談話出現在家庭里稍稍顯得有點沉悶,張可老師坐在一邊聽了一會兒就笑着嗔怪起來:“人家那麼遠的路趕來,一下子談得那麼嚴肅!”待到吃飯了,張可老師始終在忙着給我夾菜添飯,連王元化先生也覺得過分了,一次次說:“讓秋雨自己來,讓秋雨自己來。”但是每次吃飯,我總覺得他們飯量太小,而我的飯量太大,很不好意思。

沒有想到,1979年6月,張可老師突然在一次會議上中風。送到醫院,情勢十分危急,昏迷10天不醒,半個多月一直處於病危之中。王元化先生在醫院號啕大哭。這位多災多難的學者一遍遍呼喊:“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她!”他當時還沒有平反。

不到半年,王元化的冤案終於徹底平反。此時的張可老師,雖已擺脫病危,卻像換了一個人。

王元化參加工作后越來越忙碌,很少有時間在家逗留了。張可老師幾十年來早已習慣每天陪着困陷於冤屈和寂寞中的丈夫,現在,她寂寞了。

王元化總想抽時間陪她。那年在廬山召開全國文藝理論研討會,王元化應該到會,他卻用《文心雕龍創作論》的一大半稿費,在廬山租了一間房子,把張可老師接去了,乘機讓她在那裏療養。我也去參加了這次會議,到他們的那間房子去拜訪,發現來訪的客人川流不息,很難真正休養。一天,與會代表分乘幾輛客車在山間遊玩,其中有兩輛翻了車,消息傳到張可老師耳朵里,她居然起身來到屋外,焦急地在路口見一人問一人:“余秋雨死了沒有?余秋雨死了沒有?”

舊時的上海極司菲爾公園(今中山公園)。

那兩輛翻了的車,也只是部分人受了點輕傷,而我那天根本沒有出遊。當我知道張可老師對我的問訊之後實在有點吃驚,一是被一位病人的關愛所感動,二是覺得若在她生病之前,這位中英文俱佳的高雅女子絕不會用這樣簡單直白的句子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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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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