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深莫測
“嘖嘖,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傻了吧,當別人都跟他一樣的智商?”
“嘿嘿,天天打雁,叫雁啄了眼睛了吧。”
圍觀眾人看得哈哈大笑,看到老闆吃癟,他們覺得莫名痛快。紛紛用手機對準了唐鐵球,拍照、錄視頻,傳到網上。
“行有行規,怎麼能出爾反爾?”段永長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發話了。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古玩行業,考的就是個眼力。眼力好,看中真品,賣出天價。或者會忽悠,將贗品賣成天價,也是本事。卻從來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正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
圍觀眾人中,也有熱心的人,他們嘻笑着上前,拉開了唐鐵球。
到了這時候,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退貨,除非是以市價購買。
趙星塵接過檀木箱,這是他應得的。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捲起那幅傅山真跡。
趙星塵並不同情這個唐鐵球,先前對方說話尖酸刻薄,更是臨時漲價,像他這樣的人,出了這事,也是活該。
“等等,同學。傅山真跡轉給我,怎麼樣?老頭子我平生就愛這些。這幅字市場價三百二十萬,我再加十萬,三百三十萬,怎麼樣?”
盛青陽拉住了趙星塵,無比熱情地道,他的臉上掛滿了笑容,哪裏還有半點剛才的嚴肅?
“這,我再考慮一下吧。”趙星塵愣了一下,忽然一筆巨款即將到手,他激動莫名。
事實上,放着這樣一幅字在身邊,實在是不讓人省心。拿回去吧,怎麼保管也是個問題。再有,怎麼防盜,也成了個大問題。畢竟,這樣值錢的一件東西,是能夠讓他寢食難安的。
畢竟,藏在哪裏,這也是個需要研究的問題。
“小夥子,你拿回去也不好保管吧,不如把它賣給老盛,也算了卻這傢伙一樁心愿,君子不奪人所愛,你就成全了他吧。小夥子若不相信,也可以去查這幅字的市場價,也就在三百萬左右。”
段永長也勸說道。他跟盛青陽是好友,自然知道他喜歡的是什麼,這個時候當然要替他說好話了。
唐鐵球眼中冒火,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趙星塵早就死了不知千百回。
“盛老師、段老師,你們會不會看走眼了,要不,再看看吧。”唐鐵球實在不甘心,他看向兩人,哀求道。
唐鐵球只覺得腦袋有些發昏,他實在是不願接受這個現實。
盛青陽和段永長搖搖頭,已經鑒定了的事,哪裏有再重複一遍的道理?
“小子,如果你不是急需,這幅字賣他也沒關係。你可能不知道,這老傢伙為了得到這傅山真跡,已經買了我八幅字了。要不,你就成全了他吧。”老人哈哈大笑,也替盛青陽說起了好話。
盛青陽笑容滿面:“小兄弟,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趙星塵點點頭,他沒有拒絕。賣掉也好,留在手上,也是個燙手山芋。
“等等。”唐鐵球怒喝一聲,擋在了趙星塵前面,“小子,再比一次。”
“唐老闆啊,你怎麼輸不起呢?”段永長忽然嘆道,他將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頓了頓,發出“咚”的一聲。
“我不管,我一定要再比一次,小子,你有沒有種?”唐鐵球瞪圓了一雙牛眼,狠狠地道,他實在是太不甘心了。
“比什麼?”趙星塵愕然,倒也沒有拒絕。
“你手上的那幅畫,上官飛燕劍器舞,它絕對是贗品。賭二十萬。你輸,傅山真跡還我,我輸,二十萬奉上。敢不敢?”唐鐵球眼珠通紅,像斗紅了眼的公牛。
這種方式,已經接近無賴。
趙星塵忽然想要笑。
這傢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說清楚點,什麼上官,什麼圖?”
“這個圖我還沒看過,年輕人,拿出來給大家欣賞欣賞吧。”
圍觀眾人立刻來了興趣,尤其是聽到了“上官飛燕”這四個字,這名字一聽就是女子啊。
“上官飛燕劍器舞。”
趙星塵當即展開捲軸,將這幅畫呈給眾人看。
“果然漂亮。”
“不對,這畫怎麼這麼新?年輕人,千萬不要跟他賭。”
“這畫,一看就是贗品。小子,你不懂這個常識嗎?難道你都是誤打誤撞?”
看到上官飛燕劍器舞,圍觀眾人立刻熱鬧起來,七嘴八舌地發表自己的見解。
老人一言不發,他又恢復成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莫測高深地看着眾人。
盛青陽和段永長有些發怔,以他們眼力,一眼就可以看出這畫很假。可正因為這樣,這才覺得可疑。這位老人怎麼會製作出這樣粗陋的仿品呢,這根本不是他的風格好吧。所以,在老人沒有發話之前,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
“小子,你有沒有種?”唐鐵球咄咄逼人地道。
“你才沒種,到時候有得你哭。”趙星塵微笑道,“比就比,有人主動送錢,要是不收,天理不容。”
“嘿嘿,想得倒不錯。”唐鐵球皮笑肉不笑地道。接着,他看向段永長和盛青陽,臉上已經換成微笑,“勞煩兩位老師,為我們做個見證。我出二十萬,他出傅山真跡。贏的人全拿走。”
“星塵兄,賭不得。”一個渾厚的男聲忽然響起,一名男子扯住趙星塵,連忙說道。他正是去而復返的朱子松。
“咦,兄弟你又回來了,不是陪朋友去了嗎?”趙星塵奇怪地問道。當著眾人的面,他自然不能叫朱子松為“豬八戒”。開玩笑嘛,大家私下隨便怎麼開,在公眾場合,還是要注意影響的。
“那個傢伙,忽然被家裏人叫回去了。我看到這邊熱鬧,過來轉一圈,沒想到就看到星塵兄。以我來看,這幅畫,九成九不是真的,最好不要賭。”朱子松鄭重道。他經常進出古玩店,在這方面頗有造詣,至少比趙星塵要強出幾個檔次。
“沒關係。”趙星塵笑了笑,他無意欺騙朱子松,只是自己實在沒法跟他解釋。
“咳,星塵兄,你怎麼就不聽勸呢?”朱子松恨鐵不成鋼地道,他重重地拍向自己的腿,發出“啪”的一聲大響。
“沒事的。”趙星塵無奈,他只有這樣跟朱子松說。
“算了,不管你了。”朱子松無可奈何,他只有作罷。
此時,盛青陽和段永長早就掏出放大鏡,對着這幅上官飛燕劍器舞,忙個不停。
這幅畫,並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也算是一幅明代的作品,市場價在三十萬左右。
現在,它本身的價值不是重點,關鍵還是傅山真跡。
段永長和盛青陽對着這幅上官飛燕劍器舞,一直忙了兩個多小時。從筆法、線條、結構、墨法和設色諸多方面,都一一進行了檢驗,但是兩人忙活下來,卻並沒有得出結論。
“看,我說得沒錯吧,假的就是假的。”
“真假我懶得管,這個上官飛燕真漂亮。”
“你呀,跟這小子一樣,鬼迷心竅,才會去拿這個賭。”
“他這麼年輕,怕還是個學生。沒有社會經驗,只有再交一次‘學費’了,只是這代價大了些,三百多萬啊。”
圍觀眾人哪裏閑得住,七嘴八舌說個不停。
他們本來還羨慕趙星塵,能夠拿下一幅傅山真跡。可是現在,出了這場賭,他們看向趙星塵,就像在看傻子。
“星塵兄,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好了。大概,這就是命吧。”朱子松又惋惜又慶幸。他忽然覺得,這樣的結果,對於趙星塵來說,未必就是件壞事。如果趙星塵一下得到三百多萬,只怕反而是禍事。
朱子松見趙星塵沒有反應,於是湊上前,輕拍趙星塵肩膀:“星塵兄,想開一點,待會我們去喝小酒。”
“呃,對不住,今天沒空,哪天我請你。”趙星塵正在思索怎麼將古畫的事,也就沒注意聽朱子松說話。所以,他只聽清了朱子松說的後半句話,於是他便含糊地答應着。
朱子松一怔,他心中暗嘆。趙星塵這個樣子,明顯是頭腦不清醒啊,怪不得會犯渾。天意,看來真的是天意。
“這畫……不對勁。”
段永長和盛青陽忙活半天,終於檢查完了,他們卻得不出結論,只好就事論事,說出了一句沒什麼排面的話。
“不對勁,那就對了,贗品就是贗品。小子,你輸了,快將傅山真跡還我。”唐鐵球笑聲震耳,得意無比。他一把扯住趙星塵,便想要拿回傅山真跡。
“滾,急着投胎啊,給你看個東西。”趙星塵推開唐鐵球,他走向櫃枱前,抓起了那幅上官飛燕劍器舞的捲軸。
他找到鑒藏印的位置,用手輕輕一抹,那一片便起了褶皺,是片薄紙,他輕輕捏住,再小心翼翼地揭下來。
“哦,老天。”
“他在做什麼?”
“我們都走眼了,他還有後手,怪不得之前那麼鎮定。”
圍觀眾人相顧駭然,他們情不自禁地發出嘆息。同樣面面相覷的,還有盛青陽、段永長和唐鐵球。
老人,也就是這幅畫的原主人,此時的他,已經抱起雙手,笑得莫測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