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假難辨

“贗品？胡說八道，我唐鐵球開店二十餘載，這點眼力也沒有？盛老師，您來替我看看。”

唐鐵球氣得吹鬍子瞪眼，一身唐裝都在發抖。他伸手推開趙星塵，又熱情地拉過盛青陽，將他讓到櫃枱前，滿是討好地道。

老人一言不發，他似笑非笑地看着。

盛青陽沒有辦法，他被唐鐵球拉到櫃枱前，只好看向櫃枱上的“傅山真跡”。

他心裏很清楚，這櫃枱上面的真的是贗品，畢竟那份真跡向來都在老人手上。

但是，當他的目光落到桌上的時候，還是被吸住了目光，因為實在太像了。小楷字體結構穩健，極盡豐潤之美。他如果不是早知道，實在不肯相信這是假的。

“盛老師，還請您品鑒一下，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也好讓有的人心服口服。”唐鐵球面帶微笑，他不屑地瞄了趙星塵一眼。

“不見棺材不落淚。”趙星塵嘀咕道。

“小子，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唐鐵球冷笑一聲，更得意了。

他堅信自己手上的才是真跡，信心滿滿。他根本不信，趙星塵手上的是真跡。要不然，他手上的豈不是贗品？那真是天大的笑話。

當初他正是認定了老人拿出的是贗品，要不然，他不會以六千塊將那幅“贗品”賣給趙星塵。

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那麼快就拍板，而且連討價還價也沒有。現在看到趙星塵堅持，他也想讓盛青陽來說個清楚。

“都別吵。”盛青陽有些不耐煩地道，說著，他戴上白手套，掏出放大鏡，湊近了那幅字仔細觀摩。

盛青陽是對面古玩店老闆的朋友，他之所以來到江海市，為的也只是老人手中的傅山真跡。

他與老人私下是多年的好友，兩人吵吵鬧鬧了半輩子，關係鐵得很。

這回盛青陽來到江海市，目的之一就是傅山真跡。但是老人卻一再用贗品糊弄於他，並且說什麼要將真跡送給有心人，這事，讓盛青陽又氣又無奈。

盛青陽並不差錢，他當然願意出重金購買，但是老人就是不鬆口，這讓他十分無奈。

一個荒唐的想法冒了出來，盛青陽忽然有點錯覺，他寧願相信眼前的這幅字是真的。

因為，如果趙星塵手上的是真跡，那麼他想要拿到手，怕是有些難度。畢竟趙星塵是老人所說的什麼“有緣人”。

老人此時十分淡定，他抱起雙手，波瀾不驚，宛如帝王。

也許，在他看來，一大幫人鬧哄哄地爭來爭去，實在是種樂趣。

因為這番熱鬧，將許多路人都吸引住了，古玩店裏漸漸地圍滿了人，他們看得興奮無比，指指點點。

“傅山真跡？真的假的？”

“得值不少錢吧。”

“笑話，傅山是顏真卿的十大弟子之一，你說，他的真跡值多少錢？”

“至少一個億。”

“亂說，去年傅山的一副小楷，最後成交價是四百四十九萬。”

“說得不錯，傅山的小楷和草書最著名，這幅字正是小楷，若是真跡，市價不會低於三百萬。”

趙星塵聽得眾人的議論，他心頭一緊。

三百萬？他不覺捏緊了手中的那幅字。

他覺得有點像在做夢，這麼一會功夫，三百萬到手了。幸福實在是來得太突然，讓他一時間，陷入一種莫名的沉醉之中。

“小子，表現得不錯，老頭子看好你。”老人輕拍趙星塵肩膀，他得意極了。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趙星塵這樣淡定，實在難得。

“大爺，那幅畫，上官飛燕劍器舞，也是您的大作吧？”趙星塵看到老人得意的神情，他心裏一動，問道。

“哈哈哈哈，好小子，眼光夠毒，我喜歡。”老人更興奮了，他手舞足蹈起來。

趙星塵實在無語，他覺得好笑，又十分吃驚，這位老人真的是多才多藝。製造贗品，說來簡單，事實上，沒有幾十年的造詣，哪裏能夠仿得像？現在老人不止仿了出來，還將盛青陽這樣著名的收藏家耍得團團轉。

“小子，你只要做得足夠好，專家教授在你的面前，就是一個笑話。”老人笑得見牙不見眼。

趙星塵更無語了，那得有足夠的本事才成。

這時，盛青陽收起了放大鏡，白手套也摘了下來，他掏出一方白手帕，擦掉了額上的汗珠，一言不發。

“盛老師，您檢查完了吧，結果如何？”唐鐵球壓住心頭的興奮和緊張，他十分期待地看着盛青陽。

“不對。”盛青陽淡淡地道。

“的確不對。”趙星塵忍不住接口道。

“什麼？”唐鐵球簡直要跳起來，盛青陽是這方面的專家，他最有發言權，他說什麼，唐鐵球沒有什麼異議。現在趙星塵也這樣說，唐鐵球立刻炸了。

“小子，你手上的才是贗品，要不，拿出來當眾驗驗，要是真的，給你十萬塊，要不是，你就跪下磕頭。”說著，唐鐵球“啪”的一聲，拍在櫃枱上。

“行，一會你別耍賴。”趙星塵當即拍板，他將手中的傅山真跡放在櫃枱上。

“十萬塊而已，沒見過錢啊。看看，這是現金。”唐鐵球不屑地道。說著，他從櫃枱下抓出一個檀木箱子，按在了櫃枱上。

“要不，我來做個公證人。”人群里另一位老人忽然開口道。

“哈，老段。”盛青陽看到他，笑了。

“段老師，您老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唐鐵球笑得眯起了眼睛。

這位老人名叫段永長，他是對面古玩店的老闆。他原先在國家博物館就職，現在依然擔任江海市博物館顧問一職。他在考古、挖掘、文物復原方面，是不折不扣的專家。江海電視台經常邀請他上鑒定節目。

“傅山真跡出現，老頭子我下飛機就跑來了。”段永長微笑道。同時，他有些驚訝地看了趙星塵一眼。

“您好，段老師，我經常在《天下奇寶》節目上看到您。”趙星塵當然認識他，於是跟他握了握手。

“感謝你們的支持。”段永長笑呵呵地道。

“少廢話，快過來，看看真假。”盛青陽毫不客氣地道。

“好嘞，聽盛爺的。”段永長並不生氣，他笑眯眯地戴上白手套，掏出放大鏡，仔細觀察起來。

同時，盛青陽也打開趙星塵的字。

唐鐵球本來信心十足的，當趙星塵那幅字被打開后，他臉色變了。他越看越吃驚。兩位業界泰斗正在鑒定，唐鐵球不敢吱聲，額上汗水直冒。

盛青陽和段永長仔細觀察着，半天一聲不吭。

圍觀眾人也只好默默看着。他們中的多數人，更認同唐鐵球的那幅字，畢竟，那幅字看起來更舊，更滄桑。

趙星塵那幅字，不夠舊，卻莫名順眼。一時間，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到底哪個是真，怎麼看起來都一樣。”

“你能看出來，就不會站在這了。”

“你不也站在這？”

“年輕人的這幅字，更有神韻，你們看，這小楷圓勁精巧，正是傅山的風格。”

“有道理……”

“別亂說。”唐鐵球再也忍不住了。有人公然認同趙星塵的字，他的心裏當然不痛快。

如果趙星塵的字是真，那豈不是說他的是假，這樣的結果讓他接受不能。

這幅“傅山真跡”是唐鐵球花了兩萬一十萬，從一位收藏家那裏購得，他還為此竊喜了許久。要是現在查出來是假的，那豈不是血本無歸？若是傳了出去，還會成為業界的一個笑話。

良久，盛青陽和段永長兩人檢查完畢，他們低聲交流幾句之後，彼此收起了放大鏡，摘下手套。

“有結果了。”盛青陽笑眯眯地說道，他開始慢悠悠地摺疊他的手套。

“我賭五毛錢，店老闆會贏。”

“專家說話真不痛快，就不能快點嗎？”

“幾百萬的字，果然不簡單。小夥子的那幅字是真的嗎？”

旁觀眾人議論紛紛，他們神色複雜地看着趙星塵。畢竟，幾百萬，對於他們來說不是小數目。他們看向趙星塵，又羨慕又是嫉妒，甚至希望他的那幅字是假的。畢竟，那幅字不是自己的。

唐鐵球雙手抓緊了櫃枱的邊緣，骨節發白，額上汗珠滾落，他眼巴巴地看向盛青陽和段永長：“兩位老師，我的字是真的嗎？”

段永長淡淡地道：“不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專家快發話啊。”圍觀眾人中，有人叫了起來。

“大家不要急，讓專家來宣佈結果。”

趙星塵站出來，開導着躁動的人群。

“老傢伙，你來說。”

等到人群安靜，盛青陽拉住老人，將他帶到櫃枱前。

“這是誰啊？”

“他就是原主人。”

唐鐵球看到老人，簡直火冒三丈。先前這老人只開價一萬，讓他放鬆了警惕，要不然，他自己絕對會好好鑒定。

“很明顯，這幅是真的。”老人微微笑着，指向了趙星塵的那幅字。

“嗡——”

人群沸騰。

唐鐵球懵了，五雷轟頂，他差點站不穩。

“我也這樣看。”盛青陽和段永長也紛紛表態。

“小子，我退你十萬塊，東西不賣了。”唐鐵球抓起檀木箱，就往趙星塵手上塞。

唐鐵球快要失去理智，買到贗品，還將真跡送了出去。

這兩件蠢事，都是他做的，他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