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志[1](1)

第二十二章 天志[1](1)

【原文】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何以知之?

以其處家者知之。若處家得罪於家長,猶有鄰家所避逃之。然且親戚、兄弟、所知識[2],共相儆戒,皆曰:“不可不戒矣!不可不慎矣!惡有處家而得罪於家長而可為也?”非獨處家者為然,雖處國亦然。

處國得罪於國君,猶有鄰國所避逃之;然且親戚、兄弟、所知識,共相儆戒,皆曰:不可不戒矣!

不可不慎矣!誰亦有處國得罪於國君而可為也!此有所避逃之者也,相儆戒猶若此其厚,況無所逃避之者,相儆戒豈不愈厚,然後可哉?

且語言有之曰:焉而晏日,焉而得罪,將惡避逃之?曰:無所避逃之。

夫天不可為林谷幽門無人,明必見之。然而天下之士君子之於天也,忽然不知以相儆戒。

此我所以知天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也。【註釋】[1]天志:即天的意志。

[2]所知識:相識之人。【譯文】墨子說:“現在天下的士大夫、君子們,只知道小道理,而不知道大道理。”怎麼知道這種情況?

從他處理家族中的事情就可以知道。如果處理家族中的事務得罪了家長,還可逃避到相鄰的家族去。

然而父母、兄弟和親戚朋友,彼此相互警戒,都說:“不能不引以為戒,不能不謹慎呀!哪裏有生活的家族中間而可得罪家長,那還能有什麼作為呢?”不僅處理家族事務是這樣,即使處理國家事務也是這樣。

如果處理國家事務得罪了國君還有鄰國可以逃避。然而父母、兄弟和親戚朋友,彼此相互警戒,都說:“不能不引以為戒!不能不謹慎呀!哪裏有生活在一個家而得罪國君在那還能有什麼作為呢?這是有地方可以逃避的。人們還如此告誡又何況那些沒有地方可以逃避的呢?互相告戒難道不就更加嚴重了嗎?而且俗話說”光天化日下犯了罪,能逃避到什麼地方去呢?

回答是:“沒有地方可以逃避”。即使是茂林深谷幽境之處,上天神目如電,能看清天下所以的幽隱。

天下的士大夫,君子疏忽上天而不知道相互勸戒,因而只知道小道理不聞大道理。

【原文】然則天亦何欲何惡?天欲義而惡不義。然而率天下之百姓以從事於義,則我乃為天之所欲也。

我為天之所欲,天亦為我所欲。然則我何欲何惡?我欲福祿而惡禍崇。

然則率天下之百姓以從事於不義,則我乃為天下之所不欲也。我為天下之所不欲,天示為我所不欲,則是我率天下之百姓,以從事於禍崇中也。

然則何以知天之欲義而惡不義?曰:天下有義則生,無義則死;有義則富,無義則貧;有義則治,無義則亂。

然則天欲其生而惡其死,欲其富而惡其貧,欲其治而惡其亂。此我所以知天欲義而惡不義也。

曰:且夫義者,政也[1]。無從下之政上,必從上之政下。是故庶人竭力從事,未得次已而為政[2],有士政之;士竭力從事,未得次已而為政,有將軍、大夫政之;將軍大夫竭力從事,未得次已而為政,有三公諸侯政之;三公、諸侯竭力聽治,未得次已而為政,有天子政之;天子未得次已而為政,有天政之。

天子為政於三公、諸侯、士、庶人,天上之士君子固明知;天之為政於天子,天下百姓未得之明知也。

故昔三代聖王禹、湯、文、武,欲以天之為下政於天子,明說天下之百姓,故莫不牛羊。

豢犬彘,潔為粢盛酒醴,以祭祀上帝鬼神,而求祈福於天。我未嘗聞天下之所求祈福於天子者也,我所以知天之為政於天子者也。

【註釋】[1]政:通正,正義。[2]次:為

“恣”。恣意。下同。【譯文】既然這樣,那麼上天愛好什麼、憎惡什麼呢?

上天愛好義而憎惡不義。既然如此,那麼率領百姓行義就會符合上天願望,那麼上天就會達成我們的願望,使我們得到俸祿遠避災禍。

上天會讓我們陷入禍患以示以對我們不義的懲罰。那麼知道上天喜愛義而憎惡不義呢?

回答說:天下之事,有符合義的就生存,不符合義的就滅亡;符合義的就富有,不符合義的就貧窮;符合義的就治理,不符合義的就混亂。

但是從本質上說,上天希望人們生存,而不願看到人們死亡,希望民富有而不願看到人們死亡,希望人民富有而不願看到他們貧窮,希望天下安定而不願看到社會動亂,因此我知道上天喜歡義而憎惡不義。

所以說:義是正義的意思。不能夠從下到上地推行正義,必然是從上到下地推行正義。

所以老百姓竭力做事,不要擅自主張,有士去匡正他們;士竭力做事,不得擅自去做,有將軍、大夫匡正他們;將軍、大夫竭力做事,不得擅自主張,有三公諸侯去匡正他們;三公、諸侯竭力聽政治國,不得擅自主張,有天子匡正他們;天子不得擅自主張,有上天匡正他們。

天子向三公、諸侯、士、庶人施政,天下的士大夫君子們固然明白地知道;上天向天子施政,天下的百姓卻未能清楚地知道。

所以從前三代的聖君禹、湯、周文王、周武王,想把上天向天子施政的事明白地天下的百姓所以大家都豢養牛羊、豬狗、預備潔凈的酒醴粢盛,用業祭祀上天鬼神而向上天注福。

我們從沒有聽說過上天向天子祈求富報的。所以我知道上天是管制天子的。

【原文】故天子者,天下之窮貴也,天下之窮富也。故於[1]富且貴者,當天意而不可不順。

順天意者,兼相愛,交相利,必得賞;反天意者,別相惡,交相賊,必得罰。

然則是誰在天意而得賞者?誰反天意而得罰者?子墨子言曰:“昔三代聖王禹、湯、文武,此順天意而得賞也;昔三代之暴王桀、紂、幽、厲,此反天意而得罰者也”然則禹、湯、文、武,其得賞何以也?

子墨子言曰:“其事上尊天,中事鬼神,下愛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愛,兼而愛之;我所利,兼而利之。愛人者此為博焉,利人者此為厚焉。’故使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業[2]萬世子孫,傳稱其善,方施天下,至今稱之,謂之聖王”。

然則桀、紂、幽、厲,得其罰何以也?子墨子言曰:其事上詬天,中詬鬼,下賊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愛,別而惡之;我所利,交而賊之。

惡人者此為之博也;賤[3]人者,此為之厚也’。故使不得終其壽,不歿其世,至今毀之,謂之暴王。

【註釋】[1]於:“欲”字之誤。[2]業:當為

“葉”。[3]賤:“賊”。【譯文】天子是天下極貴富之人,所以順從天意兼相愛交相利,就會受到上天賞賜,否則將遭受天譴,那麼順從天意而得到賞賜的人是誰呢?

違反天意而得到懲罰的人是誰呢?墨子說道:“從前三代聖王——禹、湯、文王、武王、這些是順從天意而得到賞賜的;從前三代的暴王——桀、紂、幽王、厲王,這此時是違反天意而得到懲罰的。”既然如此,那麼禹、湯、文王、武王為什麼得到賞賜呢?

墨子說:“他們所做的事,對上尊敬上天,在中敬奉鬼神,在下愛護人民。所以天意說:‘這就是對我所愛的,他們兼而愛之;對我的利的,他們兼而利之。愛護人民的以此為最廣泛了;有利於人民的以此為最重要了’。所以上天使他貴為天子,富甲天下,使後代子孫得利,相偉而稱頌他們的美德,教化天下百姓,人民到現在還受人稱道,稱他為聖王。”既然如此,那麼桀、紂、幽王、厲王得到懲罰又是什麼緣故呢?

墨子說道:“他們所做的事,對上辱罵上天,在中辱罵鬼神,在下殘害人民。所以天意說:‘這是對我所愛的,他們分別憎惡之,對我所處的,他們交相殘害之。憎恨人民的以此為最廣泛了;殘害人民的以此為最嚴重了’。所以上天使他們不得壽終正寢,一世而歿而不能使子孫繼業。到現在還留有”暴君的惡名。

【原文】順天意者,義政也;反天意者,力政也。然義政將奈何哉?子墨子言曰:處大國不攻小國,處大家不篡小家,強者不劫弱,貴者不傲賤,多詐者不欺愚。

此必上利於天,中利於鬼,下利於人。三利無所不利,故舉天下美名加之,謂之聖王。

力政者則與此異,言非此,行反此,猶倖[1]馳也。處大國攻小國,處大家篡小家,強者劫弱,貴者傲賤,多詐欺愚。

此上不利於天,中不利於鬼,下不利於人。三不利無所利,故舉天下惡名加之,謂之暴王。

子墨子言曰:“我有天志,譬若輪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輪、匠執其規、矩,以度天下之方圜[2],曰:‘中者是也,不中者非也。’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書,不可勝載,言語不可盡計,上說諸侯[3],下說列士,其於仁義,則大相遠也。何以知之?曰:我得天下之明法以度之[4]。”【註釋】[1]倖:為

“偝”字之誤,同

“背”。[2]度:量。圜:音

“元”,同

“圓”。[3]說:音

“稅”,遊說。[4]天下之明法:指天志。度之:衡量士君子的言論。

【譯文】順從天意的,就是仁政;違反天意的就是暴政。那麼仁政應怎麼做呢?

墨子說:大國不攻打小國,大家族不掠奪小家族,強者不強迫弱者,主者不傲視貧賤者,狡詐者不欺壓愚笨者。

這樣一定是上有利於天神,中有利於鬼神,下有利於人民。有這三處,就無所不利。

所以將天下最好的名聲加給他,稱他們為聖王。然而對於暴力政治卻與此不同:他們的言論不是這樣,行動跟這個相反,猶如背道而馳。

處於大國地位的攻伐小國,處於大家族地位的掠奪小家族,強者強迫弱者,高貴者傲視貧賤者,狡詐者欺壓愚笨者,這上不利於天神,中不利於鬼神,下不利於人民。

有了這三處,那就什麼也談不到了。墨子說道:“我們有了上天的意志,就好象制車輪的有了圓規,木匠有了方尺。輪人和木匠拿着他們的規和尺來量度天下的方和圓,說:‘符合二者的就是對的,不符合的就是錯的。’現在天下的士君子的書籍多得載不完,言語多得不能盡計,對上遊說諸侯,對下遊說有名之士,但他們對於仁義,則相差很遠。怎麼知道呢?回答說:我得到天下的明法來衡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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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與道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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