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敢
秦王道：“再過半個月，就是我父皇五十歲壽誕。我這個做兒子的，總要聊表一下寸心。只是眼下這壽禮有些為難。”
齊佳默默聽着，腹誹道：你們那麼多人商量了好幾天，不就是一個壽禮，有什麼好為難的？
“先生。”
秦王見她走神，喚了她一聲。
齊佳回過神來：“草民山野愚婦，實在無法給王爺提供什麼有建樹的意見。”
秦王將茶杯放到几案上，站起身在屋裏轉了一圈，問道：“先生，本王待你如何？”
齊佳如實道：“很好。”
“很好？”秦王的眸光發亮：“先生對晏平的待客之道好像不太滿意。”
“不敢。”
“那就是了。”秦王轉到齊佳面前，一雙利目直視着她：“先生但有什麼不滿意的，敬請直言相告。”
齊佳站起來道：“我本來就是山野泥沼里的一隻烏龜，實實做不來這玉堂金屋裏的金絲雀。”
秦王眸光一轉，視線從齊佳面上移開：“恕我直言。我雖不肯因先生是女子之身而輕慢。但先生到底是個女子。為了安全起見，先生還是深居簡出的好。”
齊佳心裏憋氣，這是什麼破理由？她望向秦王，不亢不卑道：“草民對朝廷的治安還是很有信心的。”
秦王轉身，背對着齊佳：“你就是想走？”
“是。”
“莫不是牽念舊主？”
齊佳絕倒：“草民天生地養，除了一個徒弟，再沒有親人。更沒有舊主。”
秦王道：“即如此，天下何處不可安身？”
齊佳明白了，這個秦王就是不放她走。她索性開門見山：“王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師徒到此，本來也不是自願的。當初您座下那兩位高參，說得也是王爺您要報答我們師徒的救命之恩。
王爺，試問天底下報恩，有把恩人囚禁起來的道理嗎？”
秦王聞言，忽然冷哼了一聲，嚇了齊佳一跳。要知道，這個年代。特權階級砍人腦袋不用問理由的。
秦王依舊背對着齊佳：“真要這麼說的話，你來歷不明。女子之身卻文武兼備。事有反常必為妖。孤嘗聞言，有南疆妖人，能驅使蛇蟲鼠蟻為禍……”
“打住。”齊佳聽不下去了：“你那意思，那兩條巨蟒是我放的？”
秦王轉身望着齊佳：“修木地氣向北，冬季嚴寒。蛇蟻不生。境內從未聽聞出過那樣大蟒蛇。野生的蛇蟲更未嘗有過名字。
先生可否解釋一下，小青者，何也，白娘子者，何也？”
“靠。”齊佳忍不住爆粗口，這秦王的腦迴路真是曠古未有之清奇。
秦王巍然不動，逼視着齊佳：“先生不給本王一個解釋嗎？”
齊佳想了半天，如果秦王非要給她扣頂妖人的帽子，她還真沒辦法。這裏是人家地盤，人家說了算。是非對錯，誰會去幫你分辨。
她垂下頭：“草民無話可說。”
秦王沒想到她竟然都不替自己分辨一聲，微微一愣。
就聽齊佳悠悠嘆息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秦王差點一口老血梗在喉頭，把自己噎死。這女人，不爭辯比爭辯殺傷力還大。
不過，他可是秦王。臉皮不厚心不黑，怎能混到藩王的位置呢？男人再缺，對於帝王家來說，兩個兒子都是多餘出一個來。
只見他皮笑肉不笑道：“我也就是那麼一說，開個玩笑。先生不要介意。”
齊佳呵呵兩聲：“王爺真幽默，這個笑話草民估計會記一輩子。做夢想起來，都會笑醒。”
心裏卻已經問候了柴晏平的祖宗十八代。這是明目張胆的威脅。如果齊佳不聽他的乖乖留下，這貨就要翻臉，以妖人的罪名把齊佳咔嚓了。
秦王看齊佳挺上路，心情大好。袍袖一擺重新坐回椅子裏：“玩笑開過了，咱們就來說說正經事。關於壽禮的事，先生怎麼看？”
齊佳道：“草民不過是個山野……”
秦王的目光瞬間變冷。
“好吧。”齊佳話鋒一轉：“草民雖是山野鄙婦，但是願意竭盡所能替王爺分憂。”
馬德，這叫什麼事。
秦王一笑：“先生請坐。”
齊佳心裏氣悶：“草民不敢。”
談話就此冷場。秦王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茶。齊佳上身前傾四十五度，躬身定格。
秦王終於喝完杯里的茶，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用的力氣有些大。兩邊侍立的侍女都跟着身體一顫。
秦王的臉色青里透白，可見被齊佳氣的不輕。但是，真得佩服這人好涵養。明明目中已經怒火洶洶，硬是被自己壓了下去。轉瞬間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情。站起身道：“既然先生喜歡站着說話，本王也只好奉陪。”
齊佳再次躬身：“不敢。”
秦王袍袖一揮：“先生有什麼高見賜教，本王洗耳恭聽。”
齊佳三次躬身：“不敢。”
“你再說一個不敢，本王將你以妖人論處。”秦王火了。
齊佳心裏抵觸，可保命要緊。只好硬着頭皮道：“實在不是草民推諉。草民既不知道萬歲爺的喜好，又不知道王爺的財力如何。如何給出建議？”
秦王脖子一梗，被噎得不輕。他派人打聽過齊佳的身世來歷，但是，一無所獲。保不齊這女子真的對修木國一無所知，那就更談不上對他這個封地的了解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秦王苦苦相逼她出主意，真的是強人所難。
秦王輕咳了一聲，掩飾掉自己的尷尬。說道：“我父王身體強健，最愛弓馬狩獵。至於我這秦地……實不相瞞，地域窄促，子民多艱。
我母妃在我還在襁褓中就故去了，所以在幾個兄弟中，我的日子是最清貧的。”
齊佳聽了這話，不由同情心泛濫。心中那股不情願的憤懣也舒緩了不少：“那你們商量了這麼多天，準備送什麼？”
“現在有兩個主意。一個主張極簡，送五穀雜糧和王妃親制的袍服。另一個，把小青送過去。”
“萬萬不可。”齊佳吃了一驚，這秦王想出風頭想瘋了，命都不要了。
小青就是那條青色巨蟒。古人迷信，蟒蛇和龍同源。你弄那麼大一條死蛇去祝壽，你想幹嘛？
秦王道：“我也覺得不合適。可是咱們秦地物產不豐，實在沒有能拿出手的東西。只有一點五穀雜糧和袍服……”他沒有說下去，可落寂的神情出賣了他。
估計他從小沒少受弟兄排擠。
齊佳明白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她望向秦王：“你可真的信我？”
“我信。”
齊佳道：“古人曰：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為了王爺這片信任，我也少不得賣弄一下小聰明。”
她向秦王招招手。
秦王將頭湊了過去。齊佳對他耳語道：“一桶姜山。”
秦王難以置信道：“這樣行嗎？”
齊佳笑道：“把嗎去掉。”又囑咐道：“趕緊讓人把小青處理掉。你自己都說反常即為妖，還留個大把柄在手裏幹什麼？”
秦王聞言：“我這就去親自看着人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