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君臣如寇讎
劉病癒再次高看趙璩,他以為趙璩的才智遠不如趙昚,在他看來,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葉義問附合道:
“福王說得是,從古自今,天下還沒有任何一國,用自己的臣民來換取太平之君。此分明是金國奸計,想讓我大宋不攻自亂。”
完顏灼大笑道:“我大金還不宵用這些伎倆,若是你們不信,我們可以先立下合約,但劉病癒必須由我們控制。你們放心,我們尚在京城,沒立合約之前,我們絕不會動他。若是我們出爾反爾,可任由你們處置。”
又讓一些人放心不少,那些人怕將劉病癒交給他們處決后,最後又提些亂七八糟的條件。什麼都得不到不說,還落得個人財兩空。
一臉莊嚴神聖的湯思退,用較慢的速度走到劉病癒面前:
“劉將軍,你不遠千里南歸,一路征戰,所為也不過是為能讓我大宋百姓安寧、天下太平。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面前,犧牲你一人,從遠處說可令天下百姓安寧,近說你天平軍眾將士不再流血受苦,家人永享太平。你放心,若是你願意,皇上不會虧待你家人,我們也會視你家人為自己的親人。若有虛言,甘受萬箭穿心而死。”
“我也願立誓,若你為國盡忠后,必當你家人為我自己的親人。若有虛言,甘受萬箭穿心而死。”
呂願中此時也一臉正氣,比湯思退更勝,先朝劉病癒行了個大禮才開勸:
“為臣之道,上輔君王,下安黎民。君為臣綱,臣為君之境,萬事須以君為重。這些事若由君下令,非是為臣之道。”
無論贊成之人,還是在怒火中燒之人,大家暫時沒有開口。因為完顏灼一提出來后,大家就搶着說個不停。現在該說的基本上已經說完,只有兩人個最重要的人沒開口。一個是趙構,還有個是劉病癒本人。
劉病癒又多了一件後悔的事,早知道就和大家一起走了,也不至於搞成現在這個局面。沒人想到金國會拿他來當條件,這個條件的確非常誘人。如果他處於趙構的角度,雖然不可能答應,心裏怎麼也會幻想一下過過癮。
劉病癒當然不可能答應,就算呂願中這些人真是為了天下百姓。為天下百姓,拿自己開刀?他還沒那麼偉大。除了能為家人死外,暫時他的心境還沒達到其它地步。
現在大家都在看着劉病癒,特別是趙構,夠着脖子眼巴巴看着他。要是他提出答應,就算要封他為王,估計趙構也會毫不猶豫答應。他繞過兩個該死的傢伙,來到完顏灼面前:
“燕王,若是我被交在你們手裏后,會如何對我?”
完顏灼眼神有些複雜,完顏灼得到的命令有兩個選擇。開始完顏雍是一心要殺劉病癒,離京時完顏雍又對完顏灼說:
“殺他之前,先好好相勸。若是他能投我大金,可封為王。”
劉病癒有這麼大的魅力,並不只是他打敗金軍主力、搞定完顏亮。這事要歸功一人、運氣再一次好得爆表的錢謬。
錢謬從揚州逃回燕京,在金國朝堂上哭得昏天地黑,一把鼻子一把淚將發生的事說出來,最後說:
“皇上,臣有句話,就算皇上砍了臣腦袋,臣也要說。劉病癒此子之狡猾,遠非大家想像。若是劉病癒不除,我大金危矣。”
完顏雍的確很大肚,非但沒責怪錢謬,還升了他的官。因為錢謬這番話,完顏雍竟連做了幾天的惡夢,終於下定決心除掉劉病癒。
開始他們想派大軍去,泗楚兩州彈丸之地,那點人絕對經不起他們大軍的摧殘,就算有揚州支援也不行。但軍是死的人是活的,憑劉病癒這種聰明人,打不過他絕對會逃。要是劉病癒逃,無論陸上海上,他們要堵截千難萬難。
思來想去,有人為完顏雍出了個主意:
“皇上,劉病癒這種情況,和當年的岳鵬舉差不多。“撼山易撼、岳家軍難”,臣還記得當年這句話。當年我們想盡辦法,也無法除掉岳飛,最後得到額大人之計,輕鬆解決此事。劉病癒我們雖難除掉,宋國朝廷一定可以。”
完顏灼很為難,這些當然不可能在這裏說。要是對劉病癒說:“你若投我大金,可封為王”。趙構再傻可能也不會答應。於是完顏灼說出另一種處理方式:
“你殺了我大金那麼多將士,你若落在我們手裏,當然是將你殺掉,為那些被你害死的將士報仇。”
劉病癒點點頭表示收到,這個結果他已經猜到,只是想證實一下。
“燕國,我要是死了,你們真會信守承諾,與大宋永不言兵,親如兄弟?”
“將軍,”楊萬里很激動,連趙構那雙吃人的眼睛也沒管:
“就算將軍真大義為國,金國也不可能信守承諾。他們從來都是出爾反爾,我大宋少了將軍,他們更會放心大膽南侵。”
劉病癒很感動,滿朝文武,至少有一半都為他求過情。這種條件的確很超出底線,就算中立的官員也看不過去。完顏灼懶得看楊萬里,對劉病癒說:
“那是當然,我皇非是完顏亮可比。他做出的承諾,並寫下親筆保證。他的意思,就是我大金所有人的意思,豈會不信守承諾?若是我們要滅你宋國,你死不死結果都一樣。”
劉病癒看向趙構,不知道趙構什麼時候站了起來。可能很想鎮定,結果事與願違,樣子有些怪異。
“皇上,你相信金國會永遠信守承諾嗎?”
這種事可能連在門口站崗的禁衛都知道,以前他們以君臣相稱時,大宋乖如忠貞的小三,結果還不是屢遭金國侵犯?劉病癒問這話的意思,想看看趙構到底還有沒有救。
趙構自有他的想法,他當然知道金國不會信守承諾。但能讓金國去掉讓他背上恥辱之名的君臣關係,劉病癒的死已經值了。
“燕王都說了,金帝已經寫下保證,朕相信他們會信守承諾。”
趙構說出這話時,許多官員雖不如劉病癒本人那麼嚴重,心中那根對趙構忠心的弦,彷彿被人狠狠扯了一下,已經出現裂痕。虞允文再次朝趙構跪下,哭着說:
“皇上,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為天下人倫之本。若君之視臣如土芥,臣也會視君如寇讎。不說金國會不會信守承諾,我大宋豈能為利益而出賣臣子?做出親者痛仇者快之事?皇上若不拒絕此事,臣再難安心立足於朝堂之上。從今後子孫後代,誓不為官。”
虞允文說完,陳康伯緊隨其後,跪下后將官帽揭下:
“君失其德,乃臣失其職。丞相為百官之首,其罪難恕。臣無顏再居相位,無顏面對天下同僚,願告老還鄉,皇上另選賢能輔之。”
劉病癒小看宋朝的官員了,很快大殿中百多個官員跪在地上請辭,同樣請辭的范成大說:
“臣有罪,自有律法處之。若無罪而遭處罰,君之責。將有功之臣送於敵國求和,遠勝無罪而罰。臣若再不辭,只怕哪天禍事臨身。此例一開,天下百官人人自危,再無理政之人。”
不說劉病癒,連三個金使、趙構、湯思退等人也看呆了,主和派居然也有人跪下請辭。趙璩跪在地上,帶着哭聲說:
“父皇,此條件絕不能答應。”
誰也沒想到,原本還在發獃的趙構,身子突然晃了晃,朝後一躺,雙眼一閉倒在龍椅上。
“父皇。”
……
在乾元門外,沈大牛和閔盛言兩人坐在離城門不遠處,一臉焦急看着城門。過了一會,李鐵槍帶着十幾人趕來:
“將軍還沒出來?”
“沒有,”閔盛言站起來:
“都沒出來,將軍進去后沒多少,金國使者也進去了。過了一會,恩平郡王也跟了進去。後來只有些太監宮女進出,他們應該還在上朝。”
李鐵槍看了眼天空,現在已過中午。他不放心,這才過來看看。一聽大家都沒出來,心裏鬆了口氣。沈大牛說:
“李大哥,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在這裏守着。”
李鐵槍搖搖頭:“來都來了,等將軍出來我們一起回去。”
在這裏等的人不止他們,開始還沒多少,人越來越多,起碼有四五百人在這裏等。今天的上朝太長,大家都知道,在皇帝面前可謂是伴君如伴虎,一個不留神說不定就會被下大牢,宋朝一般很少有立即執行。大家都不放心自己的親人,在乾元門圍了大圈。
又過了一會,一隊禁衛開路,領着十多輛馬車直接開進皇宮。在天平軍眾將不遠處,一個中年男子指着馬車說:
“那輛好像是鍾神針鐘太醫的馬車。”
李鐵槍幾人互望一眼,閔盛言走過去,抱拳行了一禮問:
“大叔,鍾神針經常進宮嗎?”
“以前經常進去,現在比較少了。”中年男子說:
“不過一次性進去十多輛馬車,看那些禁衛又如此急,怕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中年男子剛說完,又有一大隊人馬走出來。這隊人馬領頭的是禁衛,後面的人卻不是宋人。沈大牛指着出來的人,給才來的李鐵槍幾人介紹:
“那幾個就是金國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