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君子之劍劍在人在

日光傾城而下，時光擺上的印記在身後層層腐朽，綠水悠悠天杳杳，浮生豈得長年少！人生如旅，歲月如歌。

隨着季節的更替，萬物秩序輪迴，輪迴來自新生，新生止於輪迴。失去的是留戀，留住的是守候。因為我們都知道，一些記憶，終將要埋藏在心底；一些傾訴，註定無人聆聽；一些人終究難以忘懷。世間之美，不只是用來回眸相視，還應該有守護與回憶！

恍惚中，轉眼又是七年已過，春去秋來，斗轉星移。

臘月的天，灰濛濛的。倏而，伴隨着凌冽寒風的呼號，天空中飄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雪花，就像春天裏的柳絮紛呈，輕盈而和煦。又小，又柔，又輕也像是高傲的黑眉白羽鶴輕輕抖動巨大而誇張的翅膀。一片片小小的羽毛，飄飄悠悠落下來。

還是那座石拱橋，還是那幢破敗的小木屋，剛剛沾着一點點雪花，已然銀裝素裹。

一襲青衫的南冉見下起了細雪，便停止了練劍前的準備練習。

手眼身法步，精神氣力功。在劍術的格鬥中戰鬥精神十分重要，一個劍術高超的人如果沒有戰鬥精神，見血就暈，那麼再好的劍術也發揮不出來。因此在平時就應該鍛煉意志，培養有我無敵，敢打能贏的精神，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就是這個道理。氣力功的練習相當重要，練劍者應當先進行大成拳的站樁、試力，發力，摩擦步等的練習。

融於雪色的青色身影宛若雛燕般的輕盈，伴隨着幽幽的北風嗚咽聲，素手抽出劍鞘里的青劍，手腕輕輕旋轉，人影不斷跳躍，忽而推劍，忽而刺劍，又收劍格擋，反手橫掃，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青劍得流暢，映射着雪景，如同閃電般快速閃動，劍光閃閃，與少年那抹青色的身影相融合。

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游龍穿梭，行走四身，時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雪紛紛。

“呼”，一套劍法演練下來，虎虎生威，小成之勢已成。南冉那剛剛發育的身體有些氣喘吁吁，喃喃自語：“好累！雪下得越來越大了，今日的功課還沒做完呢，要先回去嘛。”

“不行，還是練完了再回去。”凝望了荒廢着的木屋一眼，南冉堅定的以為爹爹一定在注視着自己。

劍，為兵器中之神，有君子之風。自古，行俠者佩劍而行，文雅高尚者佩劍，將軍統帥佩劍，由此可見劍是武術文化的精髓，是衡量功夫境界高深的尺碼。

劍的擊法：劈、刺、點;撩、崩、截、抹、穿、挑、提、絞、掃等。

劍術的特點是：輕快敏捷、瀟洒、飄逸，有“劍走美式”、“劍如飛風”之說。劍術根據練法又分為行劍、勢劍、雙手劍、長穗劍、雙劍、反手劍等。

千百年來文明的傳承演變，世人尚武，劍術變得到了更加全面的發展，從劍的規格長短不一，五花八門到劍指劍穗的融會貫通。還有利用稀世之寶打造各種適應不同劍術的神武，繽彩紛呈。

然而劍術亦是殺人術。

南冉此刻練的劍法乃楚留仙所傳，據說是道門的太乙玄門劍，非大智大慧之人，難通其意，難入其境。

其劍法特點是快慢相兼，剛柔相含，練習時要求劍隨身走，以身帶劍，神形之中要做到形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神合。六合之中亦需要手、眼、身、法、步神形俱妙。此劍法，行如蛟龍出水，靜若靈貓捕鼠，運動之中，手分陰陽，身藏八卦，步踏九宮，內合其氣，外合其形。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修身養性之法。

一個時辰之後，新雪依舊，南冉終於頂着風雪演練完最後一遍，面龐凍得有些發紫。細心地將青劍上的水漬在衣襖上擦拭乾，插回劍鞘之中。

“阿爹，你什麼時候能夠回來瞧瞧冉兒呢，冉兒十六了，已經長大了，都有楚叔叔一般高了。鎮子上走了好多老人，大牛總是自以為是的說爹爹早不在了，我不相信，爹爹只是再教小冉要學會自立，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留仙叔叔也說了爹爹只是去辦重要的事，才不會丟下小冉的。”

眼淚不爭氣地劃過凍得紅彤彤的臉頰，“爹，你到底去哪了，大牛兩年前參了軍，雨倩妹妹也隨王員外舉家搬去了皇城，如今二人杳無音信，鎮子裏最近一直在傳北韓大軍已經踏破了武郡，征北大將軍的天赤軍已經拋棄了我們洛郡，退守平津關，鄉親們人心惶惶，倉皇南逃。留仙叔叔前些日子就不見了，到今天都沒有見到。爹，孩兒該怎麼辦呢？”

“呼，呼，呼——”

回答他的是呼號的北風，還有就是越來越大，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

半響，南冉就已被雪覆蓋，恍若一個逼真的雪人。收回了心緒，突然感覺到冷，抖落了身上的雪漬，推開了自己多年凝望卻從未走入的木門。

一眼望去，屋內陳設依舊，塵土因為朽門被推開產生的空氣流動而飛揚，遍佈已然廢棄的蛛網縱橫。

南冉右手揮開蛛網，走進屋內，感受着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屋。彷彿又瞧見了爹爹還有年幼的自己，曾經的記憶如潮水般匯流城河，宛若置身幻境。

忽然瞥見牆角堆砌的木雕，自己好像從沒見過，卻又好像在哪見過一般，格外熟悉。彎腰拾起，用衣角擦去了塵土，顯出一女子模樣，栩栩如生。女子溫婉似水，神情自若，玉手握於腹前，青絲三千，散盡鉛華。輕輕得撫摸着木雕的模樣，越來越像記憶中爹爹故事裏娘親的樣子，娘親的樣子越來越清晰漸漸和木雕重合，眼眶開始泛紅。

轉過木雕，只見背後刻着一個“珺”字，誠然如玉。

“娘親！”沙啞地嗚咽從南冉口中傳出，將手中緊緊擁入懷中，久久不能平緒。

據臨水門百姓口耳相傳，這世間之大難以想像，天圓地方，天分四域，南荒，北澤，東越，西漠，浩瀚無邊。地划十三州，單單一個越州便盤亘兩國。東越四州乃臨沂，延津，越州和東州。這裏有兩個王朝相峙百年，兵荒馬亂，霍亂橫生，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相傳后驚動仙師，遂除暴安良，懲奸除惡，救民於水火之中，最終民心向背，兩個同盟的權貴破以民願乃至仙門的施壓，各佔有兩州簽訂和平契約，北國王朝五國以魏國為首還有：韓，燕，齊，周，雄踞北邊富饒的臨沂與延津。南國王朝四國宋，陳，唐，楚示弱退據南邊越州和東州。此後多年兩陣營各國相居平靜，雖都有邊境的小摩擦，但還是止於兵戈。

時隔多年，紛爭再起，九國已亂四國，若是再由事態嚴峻下去，天下大亂，最終受苦的還是平民百姓，

越州，蒼玄劍宗，外宗青雲峰，雲軒閣。

“啟稟師尊，三月前，陳國武郡再次被奪，洛郡防守已退。伏屍百萬，血流成河，直逼都城。南北兩朝，和平已久，突起紛爭，實屬蹊蹺。且門內弟子多有來自陳國武郡和洛郡，家國有難其心難安。再說大亂將起，百姓流離失所，弟子們於心不忍，在此請願出山，望師尊首肯。”一襲青衫的青年恭恭敬敬，站在堂中央懇求坐在上方的花甲老人。

“懇請師尊（掌門）恩准！”

青衣男子身後數十位弟子，乾脆簡練，齊齊下跪請願。

“好了，都起來吧，這件事你們大師兄不說，本座自是知曉，只是事出有因才沒有多方傳應。”

花甲老人衣衫華貴，金絲縷縷，指間戴着一隻碩大的碧玉翡翠扳指，腰間束着紫金帶，身材高大，儀錶並沒有因為年齡的增長而邋遢頹廢。年輕時想來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引人注目。

溫玄齡撫了撫山羊鬍子，利落的站起了身。

“既然你們都這麼積極，本座哪會為難你們，之前還怕，我這些高徒啊只在乎修身練劍，這不你們人大多都來了，哪有不高興之理。我老了，以後師門還是要靠你們維持的，我這把老骨頭可還想你們給我爭爭光，給宗門爭爭光。”

“弟子不敢，多謝掌門（師尊）！”

溫玄齡頓了頓，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再次道：“這次有內宗師長隨行，你們莫要怠慢，下山之行，就由你們葛青師兄帶隊。此次下山，你們切忌兩點，其一聽從師長師兄調度，大亂之際，邪魔外道輩出，切莫擅自行動，惹是生非。其二找尋事因不得大張旗鼓，不得擅自欺壓百姓，不得暗箭傷人。好了，可有疑議？”

“弟子謹遵師命。”眾弟子齊聲領命。

“你們下去吧。”似乎還是不太放心，溫玄齡在堂上踱步。

“掌門師兄，你別轉了，說罷，什麼事還不放心，這些小子又不是初生牛犢，再說又有內門的高階弟子相隨，不會有多大問題，平息了這場戰亂，綽綽有餘。”坐在左側一旁的壯漢，虯髯濃密，橫眉怒目。實在忍不住師兄的謹慎，不有出聲抱怨。

“李師弟，話雖如此但有些是不得不防，有消息稱此事何北方羽族有所牽扯，何況天下大亂，魔宗之人必會現身。”

“羽族？就是那個遠在北澤的那個羽族，那個離得遠的很呢，師弟我看啊，就是無稽之談，還有什麼魔宗不都是些小蝦米嘛，這些年被我們東越正道壓的，抱頭鼠竄，哪有威脅之理。”

“你——”溫玄齡被師弟李瑞的盲目驕狂氣得瞠目結舌，這師弟還以一貫的自信。

“好了，兩位師兄就不要再起爭執了，溫師兄的擔心自然有理，而李師兄所言也沒有錯，依師妹看不如，就讓小妹和李師兄一起跟着去，就當出去散散心體驗下民間疾苦感悟蒼生，也能夠監視一二。二位師兄小妹之言且看如何。”

一旁一直安靜沉思的女子突然開口，只見初看女子紅袖紫裳，身形曼妙。定睛凝視，女子頭挽青雲簪，青絲垂腰，淡掃娥眉眼含春，眼眸慧黠靈動，一條宮紗遮住了傾國傾城的臉龐，嬌艷的櫻桃小嘴隨着談吐若影若現，遐想連篇。腳踩繡花鞋，身系軟煙羅，一把紅羅傘腰間掛，細腰如柳，面帶桃花，想入非非，好一個絕色佳女子！

溫玄齡略一沉思，：“也好，那邊就依宮雅師妹所言！”

“你呢？”雲宮雅望了一眼李瑞。

“聽你的！誰叫我們的雲大美人好好地內門不待非要跑出來，當然要聽你的咯。”

“知道就好。那麼，溫師兄，我們就先走了。”

“去吧。”

是夜，大雪驟停。臨水門，武學堂內舍。

六年前，武治之風傳到臨水門，衙門組建了武學堂，而楚留仙便做了這教習，一邊解決了生活所需，另一邊也正好一併傳授南冉武藝，南冉和楚留仙便住在這武學堂內舍。如今已過六年，這六年來，武學堂已經教出了四批學生了。然而凡事學過武藝的都紛紛參了軍，兩年前，大牛就是從這兒走出去的。

匆匆得趕回武學堂的南冉，又冷又餓，急急得糊了幾口正午留下的粗糧。

點了一根蠟燭，終於稍稍緩過神來。取出了前幾天楚叔叔交給自己的東西，一把寒玉劍，一本翻舊的書籍，一封未啟封的信件。

輕輕地拿起寒玉劍撫摸，劍身修長而冰冷，映着燭光格外錚亮。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打造的，重而不鈍，硬而不剛。劍柄於劍身交界處刻有娟秀的珺清兩字。

楚叔叔一直說劍就是劍客的第二條性命，劍在人在，只有握住了手中劍，才能夠護住自己乃至想要守護一身的人。寒玉劍上刻着娘親的名字，爹爹一定是很愛娘親，才會如此。以後再找到爹爹之前，寒玉劍就由冉兒帶着了，就像娘親一直在身邊一樣讓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