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禍及蒼生何處逢生
南冉放下寒玉劍，又拿起了信封，剛想要拆開，便想起了留仙叔叔的囑託：如果你還相信你爹爹還活着就留着他，你爹爹也不願意你現在打開它，現在還不是去尋找真相的時機。略一沉思，南冉遂作罷，畢竟對娘親的記憶都來自爹爹，沒有什麼比對爹爹的思念來得更加深沉。
將信封貼身妥善藏好，才把最後一件物品拿起。這是一本有些年份的書籍，歲月的侵蝕，用小篆撰寫的墨跡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見字體。
粗粗地觀掃視一遍，竟寫着多是道法悟經，好像是一本功法秘籍，記載着行走周天的路徑，起手練中脈，走心腎相交。卻又深澀難懂，難以想像，無從入手。
書中不僅列有聚氣凝氣之法，而且還列有諸多手聚火球的五行妖法，隔空取物的仙術，還有常人難以達到的龜息術等等。漸漸地，南冉便被這些奇異的術法吸引，無法自拔，超乎常人想像。不禁想要嘗試這書中之法。
不自覺地手起書中姿勢，列行周天。
一個時辰悄然而過，按照書中的要求意行周天，卻沒有像書中所說一樣天資聰慧之人，一個時辰內就會在下丹田氣海處，形成最初的氣旋。南冉雖不自認為自己是絕世的天才，卻也不甘被認為一事無成的庸才。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和意行周天帶來的精神疲憊，再次勾引心腎相交，觀想人體經體脈絡，行走周天。
又是一個時辰后。
突然，“噗”，一口鮮血毫無徵兆地噴出，南冉氣息萎靡，倒在榻上。
明明自己已經快要抓到邊緣，就像求生的人快要爬出無盡的深淵卻再次掉落的絕望之情。難道自己真的天資欠缺嘛，就在南冉不斷自我焦慮的時候，一股疲倦襲來，片刻便沉沉睡去。
制心一處，無事不辦。把我們得精神集中起來，凝合到一點，就能發揮巨大得作用。默然澄心，身心收斂，外境不擾，內心無動，身口意安住於清凈之中，則妄想不生，迷惘即去，心性現前，正念便生，正念久久凝定，則可直入寂照不二之定境。定境深邃，凡心驅除，到此境界，心言無二，開言即法，以前所修所研一切均成魔障，唯心是道，唯心是法。
其實道法的修習在於循序漸進，順其自然。過度的消耗精神強行修行反而弊大於利。南冉不明其因，強行耗費心神列行周天，慘遭反噬。這世間是殘酷的，並不是一味的苦修就能追趕上天子縱橫者，修行在於靜心，不驕不躁者才能夠更好的合理安排修行時間，勞逸結合。
定境中，有時會生種種景象，善惡真假，以平常心待之，無為火候烹之，魔自去，真性自現，無論在功境中，生活中，一切時一切地，都要以感恩得心態，處下得心態去對待一切，經雲: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下而有靜。切不可高傲自大，生驕邪貪等噁心，自悔前程。應持正念，烹練心性道德，踐聖修之行，達上乘法界。
天微微亮，天空與大地因為雪色連為一體，白茫茫一片恍若仙境。此時，有駿馬踏雪自南而來，孤馬單影，北風獵獵。
“馭——”楚留仙勒馬駐足，望着不遠處的鎮子，苦澀的表情盡顯與面。自己不過離開了短短的四天，一路上就遇到了好多南逃的鄉民，卻遭遇大雪封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難逃凍死路途的命運。想到這，楚留仙不禁有些擔憂冉兒，儘管孩子挺懂事的，不排除未經世俗而以身犯險的情況。
看了一眼喘着粗氣的駿馬，喃喃自語：馬兒啊，馬兒啊，你說烈馬能耐寒馭雪，而脆弱的百姓卻只能避禍南逃，凍死路途，好好地一個人卻比不過一隻畜生來的頑強，來的有所價值。戰亂的確使人命比紙薄，也展示了人性的另一面。
楚留仙收拾了一下心情，縱馬行至武學堂，見堂中空無一人，但是馬蹄聲還是吵醒了周遭不多的留守父老，多是白髮蒼蒼的老人，因為身體原因，沒能夠與家人子孫逃難，大雪封路，卻反而撿得一條性命。
“是楚教習。”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賊軍即至，能走的都已經走了。”
一位白髮老嫗喃喃自語。
“昨日大雪，還望家人平安。”
楚留仙沒有理會老人家們的言論，徑直快步沖向屋舍，身法鬼魅並沒有因為年齡的增大而相形見絀。
吱呀一聲，木門被打開，剛剛被吵鬧聲驚醒的南冉，拖着血絲有些無精打采地在楚留仙將推門而入的前一刻，打開了門，見到面前站着的楚叔叔，滿臉驚愕。
不待南冉從驚訝中緩過神來，便被楚留仙一把拉過手來，查探脈絡。原來是南冉確實是一臉顯而易見的疲憊，並且嘴角蒼白。楚留仙不得不擔心一把。
“冉兒你怎麼受了內傷，叔叔不在的這幾天到底遭遇了什麼？”楚留仙稍稍放下心，雖有內傷卻沒有大礙，休息幾天便可好轉。
見留仙叔叔如此重視，南冉不敢有所隱瞞，便把昨夜照着那本古籍修習的事全盤告知，自己只是運轉了兩邊行走周天，就疲憊不堪，昏昏欲睡，口吐鮮血。
“那本古籍，裏面介紹的都是光怪陸離，神秘莫測的道法，猜測該是仙家法術。但是你楚叔叔，也多有研習，也多次意行周天卻沒有遇到如此情況，也毫無修成氣海徵兆，難道真如你娘親所說有仙師說你身俱慧根有關。”
“什麼娘親？”
南冉不解道。
“沒什麼，以後切忌強行運轉那本書籍所述的功法，一道感到不適就立刻停止。不可冒險。”楚留仙囑咐道。
“恩，冉兒知道了”，南冉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又說道；“楚叔叔，你傳我的劍術，昨日冉兒已練出聲勢奪人之勢，劍勢欲剛則柔，遇柔則變，快時迅如閃電，慢時守御不虛。”
“好孩子，以後切忌怠慢，當勤加反覆磨鍊，也莫操之過急，不可驕傲自滿，要知道這世間沒有最出色的天才，也不是驕狂便能夠服眾，君者當以得民心者的天下。”楚留仙適當的褒獎勉勵。
“恩！”
雪后初晴最是寒冷，此刻天色已經大亮，驕陽普照塵封了一夜的大地，卻依然寒冷刺骨。片刻，整個鎮子上遺留下來的老人都集中到了武學堂前，人群五顏六色，有的穿着簡潔樸素，有的衣衫襤褸，多是些孤寡老人，但也不乏一些富貴老人因為眷戀這片鄉土，並沒有選擇和家人離去。出人意料的老人們都安安靜靜的，即便眼裏流露出悲傷也沒有痛哭流涕，吵吵鬧鬧。
“鄉親們，既然大家都不願離開，那楚某就先行一步了，各位保重！”說著楚留仙對於這些年老的鄉親也無能為力，收起了心中的憐憫，對着身後的南冉道：“小冉，我們走。”
十六歲的南冉該懂的也都自然都懂了，從大人，老人的眼裏明白這些事，自己是毫無辦法的。
“我們走了。”南冉想要喊出的話，卻因為傷感在口裏凝噎。擦了擦眼角的淚漬，南冉便轉身追上去牽馬的楚留仙。
望着兩人離去的身影，日光散色，眾人只是瞭望着南方，祈禱着家人的平安。
“白浪滔滔我不怕
掌穩舵兒往前划
撒網下水到魚家
捕條大魚笑哈哈
”
不知識誰起的頭，唱起了打漁為生的漁歌。
“白浪滔滔我不怕，掌穩舵兒往前划，撒網下水到魚家，捕條大魚笑哈哈。”老人們飽含淚水，聚在一起合唱一團，卻分外的整齊簡練，像是排練了多年一樣。
響午，只是剛沿途走出四十來里，就已經開始遇到路邊凍死的屍骨。駿馬悠悠地走着，大雪封路，馬兒也走不快，比平時倍感吃力。
馬背上的南冉，此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嘔吐不止，卻只能幹嘔頹然。眼神飄離，瞥一眼路邊的屍首，多有鎮上的鄉民，前幾日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如今卻只是一具沒有溫度，沒有靈魂的軀體。內心是無法接受的，何況人類對死亡是與生俱來的恐懼。
“怎麼了，害怕了？”
楚留仙感受到了，來自身前孩子的異樣，雖對四處流民凍死頗有憐憫，但也見慣了生死，回想起自己少不更事的時候也差不多這般，便對孩子的情況一目了然，便略帶了取笑般的語氣。
南冉內心卻是恐懼頗多，但少年叛變心得作祟，便張口就是口是心非。
“才沒有，楚叔叔莫取笑冉兒，冉兒已經是男子漢了，怎麼會如此，就是心裏多是不安，一條條鮮活的血肉竟如此廉價。”
“好，楚叔叔不取笑於你。”
楚留仙頓了頓，語氣突然嚴肅。
“那楚叔叔就問問你，你可想拯救這些逃難的平民百姓？”
“只要冉兒做得到，小冉一定會去做的。”
“不錯，那小冉你可願意前往平津關從戎，保家衛國，拯救天下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楚留仙看了一眼沉默的南冉，又道：“還是甘願平庸，隨楚叔叔回山莊養尊處優，不問世事。”
“不願意，冉兒要參軍，要是讓爹爹知道冉兒貪生怕死怎麼可以，小冉是要做一個大英雄，拯救蒼生的英雄，只是————”南冉聲音越說越小，最後細若蚊蟲，難以聽聞。
楚留仙滿意的笑了笑，縷了一縷鬍鬚，便道：“只是什麼？”
多有咄咄逼人之感，只是並不帶惡意。
“只是冉兒還沒準備好，但是是一定會去的，不會做懦夫的。還有楚叔叔為什麼不一起去，難道是害怕了？”南冉被楚留仙逼得有些氣惱，突然鼓足勇氣大聲的反將一手。
楚留仙一陣好氣，這孩子還真會耍小聰明，自己只是逼一逼少年的勇氣，沒想到自己也栽了跟頭，本來這會打算一會找一間客棧，自己就先行離去，然後暗中跟隨一段時間，鍛煉鍛煉孩子的獨立能力。現在看來自己的如意算盤失算了，只能先陪他一起前去，不過得隱瞞一下身份。
“怎麼了，楚叔叔，是被小冉說中了嘛？”南冉見楚留仙一直沉思，便無作答，便學着他的口氣反擊，不然自己豈不是白白被楚叔叔逗弄一番。
“好，楚叔叔就捨命陪君子，陪你一塊去，不過你可不許到處說楚叔叔和你爹娘的關係，還有最好不要輕易拿出你的寒玉劍。”楚留仙看了一眼南冉背上背着用布匹包着的寒玉。
“為什麼？”
南冉不解。
“沒有為什麼，這回你聽楚叔叔的就行。”
“好，冉兒知道了。”
感覺到了留仙叔叔的凝重，南冉識趣的聽從。
三天後，南冉二人終於走出了被雨雪覆蓋的地區，到達了洛郡的南部。此刻駿馬已不再像幾天前般英姿颯爽，而是頹然無比。乾糧也消耗得所無剩幾，水更是沿途的雪臨時解渴。好在聽楚叔叔說，前面不遠處會有一個集鎮，鎮上多是些客棧，方便露宿。雖然地處偏僻，卻也人流頗多。而且更是大軍難至的好地方。江湖上多有好漢匯聚於此，權當路途露宿之地，也是消息靈通之地。
“小冉，前面大約三里便有客棧了，待會到了客棧，一切都要聽從楚叔叔的，切莫招惹事端。你我雖然不怕，卻也不必無故生事，引人注目。”
楚留仙眺望遠方，估了估腳程，對着一旁萎靡的南冉囑咐到。
“知道了，楚叔叔我們趕緊過去吧。”
嵐雲鎮，坐落在嵐雲山脈山腳，這裏兩側環山，奇峰險崖難以攀爬。南側是一片湖泊，湖水碧綠，清澈見底，北面山道狹窄，大軍難以通過。這裏不僅是一處倚靠青山綠水的風水寶地，也是一處接通南北的山間密道。
昔日，陳國開國皇帝再一次兵敗中，便是從此處脫難逃生。此後陳國建立，開國皇帝蕭嵐，便已自己的名把此地取名為嵐雲。此後數百年來這裏的江湖俠客，書生文豪絡繹不絕，漸漸發展成了一個集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