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兩河地蛇
婦人面含笑意,白色麻衣內,少年看見其中一抹暗紅,那如山嶽延綿的雄峰在她一次次呼吸之間波瀾壯闊。
“恩人,你別說做買賣,就算要我宋家傾家蕩產,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宋夫人拈起案上茶盞抿上一口,全然沒有發覺此中茶葉是最不受帶她待見的陳年老茶。
莫離岸開門見山地說道“青山劍派孫一鳴早些年就死在江南道上了,你應該知曉一些我和他的恩怨,算上飛盧山莊盧毅,盧飛雪,還有天下滿錢莊的林古,這些新仇舊恨想必在不久之後定然會有所了斷。”
當然,他不會去說那些誰誰誰不是他殺的,而是苗疆的那個妖女所為,在他心底始終還是堅守着一份難以割捨的友情和對他師弟的情誼。
婦人不動聲色的將那些個曾經名聲赫赫,卻在半年之前被人暗殺的江湖高手一一記載心間,小心的詢問道“莫小哥,需不需要...”
莫離岸打斷婦人話語,皺着眉頭冷聲說“今天事過後,我也不希望因為我在讓你們宋家牽扯進這些江湖仇殺之中,宋夫人,我想知道一個人,或者說一個宗門。”
手指沾了些杯中酒水,在案上寫下兩字“鬼墨”。
少年識不得莫離岸寫了什麼,只覺得這兩個字像極了一尊張着血盆大口朝着他怒目而視的饕餮,一不留神就會被它吸入腹中屍骨不存。
美貌婦人眯着眼,看到莫離岸落下最後一步,猛然間心中一顫,鬢角青絲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沾上了不少的汗水。
“鬼墨!”莫離岸從村子中走出到此時,無時無刻在被這兩字糾纏不清,苗素妝的死而復生,魏天海點明二字,再到後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墨紅塵”,最後先帝昭告天下尊法墨兩家,其中無一不是有着如同鬼魅的“鬼墨”二字在其中攪動風雲。
宋夫人眼角張開,雙眼瞪圓,痴獃的看着案上的兩字,久久無法平息心中的滔天巨浪。
“宋夫人?”
“宋夫人。”
莫離岸輕喚了兩聲宋夫人後,婦人這才回神,感到剛剛有些失態之後,讓魏湛給她續上一盞全新的茶水,眯着眼像是在回想什麼。
良久之後,婦人沉吸一口氣,打定主意的搖了搖她纖細如蔥的食指關節,聲音略帶顫抖的講起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當年我家漢子走了后,莫小哥你也知道一些骯髒的內幕和那人的佈局,良玉曾經的構想也同我說過一二,只是如今看來吶,又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少年雙手放在膝上,仔細的聆聽這個即將浮出水面的重磅消息。
婦人咳嗽一聲,像是想起什麼,臉色有點慘白的繼續道“良玉走後的第三天,我按他遺囑,把那棟記載了所有江湖恩怨情仇的洞湖樓燒了,那天,你師傅也在,只是到了夜晚三更后,一個說是能讓良玉由死轉生的老人帶着一個一個只有三四歲模樣的孩童來到我的院中,至於他怎麼來的,又是哪裏來的,別說是我,連當夜第一時間發覺異樣的江湖最強人你師傅也說不清他們來歷,後來吶,那個老人說只要接我們宋家的族譜一觀,就可以從陰間把我男人帶回來。”
說著這,婦人凄然一笑,抬頭瞟了眼面前的男子,心中也是充滿了無限的感激。
“你師傅和那人對上兩掌卻不見能當場力壓,後來,那老人說,只要不是老死而去的人,那他鬼墨門就能把他拉回來,哼,我是自然是不信,那一夜啊,你師傅同我師父劉三刀和那老人一路打到城外,到了次日黎明,他們才回來。”
婦人像是想到了那日二人慘烈的模樣,嘴唇一顫說到“後來,我在我師父那裏得知,那一晚,他們兩人聯手也僅僅是戰平了那個鬼墨門的老人,至於他所施展的路數,我師父說是前朝海角門和紫玉花閣的柳風摧花掌。”
說到這,婦人不在說話,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莫離岸那不動聲色的面容,她知曉,接下來,就該是他發問了。
果不其然,莫離岸悠悠然開口,說了句讓少年和婦人都莫名其妙的話。
“你師傅沒說是誰施展的柳風摧花掌吧。”
婦人不明所以,腦袋微微一點,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張大嘴巴,聲音像是卡在喉嚨遲遲說不出來。
“鬼墨門從我這些日子接觸以來,他們似乎是真的有讓人死而復生的本領,別問我是怎麼做到的,這我也不得而知,只是活過來的人,看似和生前沒有差異,只是性情,卻已是換了一個人。”
莫離岸想到那個說對顧千柳一見鍾情的苗素妝,又想到披頭散髮如地獄惡鬼的墨紅塵,甚至,他從苗奴奴口中得知到的那個關於自己的密事。
心中苦澀的同時,又有幾分驚喜,看似和魔教邪術無異的功法,無意卻開啟了尋常江湖人那壽與天齊的飄渺心愿,這其中是到底對他人而言是凶還是富,那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給二人續上茶水的少年有意無意間看到夫人拇指上那枚碩大的翡翠扳指,此時正被她用力的擠壓擦磨,像是在極力的掩飾內心的詫異,震驚。
莫離岸沒有說那日倘若真把族譜交由黑衣老人,那他離世多日的男人也許真的能醒過來,可當真要是成了,那宋良玉就還是那個心懷天下只手描繪江湖山水的謫仙一般的男人嗎?
他不知道,也沒有人能知道,宋夫人輕緩的抬手,將手掌放到嘴邊,莫離岸知曉,這個苦命的女人,只有在心中思緒繁雜混亂模糊的時候才會有這個動作。
果不其然,宋夫人左右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輕觸嘴唇,然後用她那潔白如皓月的牙齒嗑了上去,也許,只有齒間這等酥麻的感覺,才能讓她快速的調整與理清那些複雜卻只能用如果來回答的問題。
“多年來,我也沒曾聽過派人去江湖上打探這個門派的消息,只是啊,今兒出去了十個,那下一次回來的,卻不到兩三個,久而久之啊,我也從這些個族內好手裏大概知曉了一些情況。”宋夫人將沾有自己口水的大拇指輕輕放下,雍容華貴的臉上寫滿了堅毅,接下來的談話中,魏湛全程張大了嘴,直到宋夫人離去,都不敢相信她所說的一切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