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幸福會到來,悲傷會釋懷
看過一本書,大意是相愛的時候是很難夢到對方的。因為都知道對方是愛自己的,心裏踏實就不會胡思亂想,夢裏就不會有對方,夢境顯示的多是潛意識的擔心,等將來分道揚鑣,而對方一直在你心裏,你一直放不下對方,對方就會一直出現在你的夢境裏。不管夢中對方在做什麼,你醒來后都會傷心,這就是沒結果的愛情。
深以為然。
跟張瑜分開后的兩年裏,我幾乎每晚都會夢到她,我甚至因為她的離開,開始萎靡,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的。
我們曾好得讓我覺得,我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什麼,這輩子才能遇到她,而我是真的一直在計劃,存錢,要跟她過一輩子的。
然而公司要開拓市場,出去開荒的人,工資翻三倍,績效不封頂,不得不說,對於家庭環境都一般的我們來說,這是個很大的誘惑。
房價一直很高,我想給她一個未來,如果連棲身的房子都沒有,還談什麼未來?我算了筆賬,我在那邊省吃儉用,兩年回來,應該就能付上首付。我太急於給她一個未來,太急於證明自己,以至於沒看到她落寞的眼神和表情。
總之,為了將來,我們異地了。
網上有句話說,異地戀之所以分開,不是因為異地,而是因為有了異心。
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有的異心,我每天忙得焦頭爛額,我離開最愛的人,是為了我們的房子首付。我每天都跟打了雞血一樣,白天跑斷腿,晚上喝斷片,為了打開市場,我基本在拚命,好在年輕氣盛又不服輸,再苦再累也暗自咬牙,要做出成績才有臉回去。
我工作根本沒有什麼上班下班,幾乎醒着就是上班,張瑜經常給我打電話,沒事的時候我們會互訴衷腸。如果正好客戶在,我會立即掛掉,等忙完再給她回過去。
剛開始我們都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但孤獨的日子總是漫長,她在那邊看着別人恩愛,有困難我也幫不上忙,而我在這邊隨着業務的發展越來越忙,漸漸地,她回復的消息越來越慢,內容越來越少。我也沒太在意,心想等我回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在一廂情願。
一年半以後,在我以為我們就快熬出頭的時候,她發來短訊,說要分手。
我如晴天霹靂,顧不得跟客戶的見面會,懷裏揣着這一年多來省吃儉用攢出來的首付,跌跌撞撞地飛了回去。
我給張瑜打電話告訴她我回來了,她很驚訝,沉默一陣后,約我在麥當勞門口碰面。
我提前一個小時就站在了門口。正值隆冬,外面大雪紛飛,麥當勞裏面放着音樂開着暖氣,我從一個溫暖的南方城市回來,穿着單薄的衣褲,卻一直固執地站在門外,就怕錯過了她。
直到超出了約定時間半小時,張瑜還沒出現,我又給她打了個電話,她說她馬上到。
半分鐘后,門開了,她從麥當勞里推門出來,我有些意外,也沒多問,跟着她進去了。
我滿眼紅血絲一臉憔悴,她看起來倒是氣色不錯,沒有揮刀斷情的苦大仇深和筋疲力盡,反倒是一副輕鬆悠閑的模樣。
我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太忙而忽略了她,我也知道我因為異地沒盡到男朋友的責任,我是為了我們的未來才離開她,去到那麼遠的地方。我相信她能明白我的苦心,到了這一刻,我仍然覺得,她只是在跟我鬧脾氣,只是因為時間長距離遠,生了很大的氣而已,只要我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而,我又一次地一廂情願。
張瑜從我手中把手抽出來,一直欲言又止地搖頭,末了,才淡淡地說:“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我喜歡上別的人了。”
我愕然,不相信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她會移情別戀。看我不信,她忽然小聲道:“那人……你也認識。”
我頓時呆在原地,一陣血往上涌,胸口悶得想吐,顫聲問她是誰。
她擺弄着杯里的小勺子,猶豫了幾秒,脫口而出,“馬臉劉。”
我臉上就像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馬臉劉是我高中同學,因為跟張瑜同一單位,我離開前特地拜託他幫忙照顧一下張瑜,沒想到……
張瑜看着我緊握的拳頭和慘白的臉,小聲而焦急地說道:“算我對不起你,你別怪他。”
看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對我求情,我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摔門而去。
走出門口,凜冽寒風把我灌了個底朝天。冰天雪地里,麥當勞里又傳出歡快的音樂,我轉過臉去,透過環形玻璃,正好看到張瑜拿着飲料繞過屏風後面,坐到了另一個桌子上,而桌子邊左顧右盼的背影,正是馬臉劉。
他們所坐的位置,正好能清晰地看到門外,也就是說,當我站在門外等待的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他們一直坐在我的身後,喝着咖啡吹着暖氣,看着冷風裏那個瑟瑟發抖的我。
劇烈的屈辱和尖銳的痛楚讓我幾乎要衝進去跟馬臉劉決一死戰,張瑜坐在馬臉劉對面,正好面對着我。她臉上有愧疚和歉意,但更多的是決絕,她朝着我輕輕搖搖頭,把我從那歡樂祥和的氣氛里,終於徹底趕走。
我如行屍走肉般走在接近零度的大街上,眼淚一出來,就被風吹成了小冰碴,貼在臉上又白又涼。我只想在這個城市裏給她一個家,然而千辛萬苦地把首付攢出來來了,她卻跟着別人走了。
喜歡有多深,分開就有多痛。
有人說放下一個人的最好方式是雲淡風輕地出現在她面前,但這種關乎愛情和自尊的傷害,就像某段時期的某個烙印,已經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無論過去多久,只要碰到,依舊會痛,只是痛的感覺從銳痛變成了鈍痛,到最後,成了隱痛,一生揮之不去。
房子我還是買了,但一直沒有裝修,這兩年我在夢裏經常看到張瑜,多數情況下我會忽然驚醒並再也無法入睡。我已經說不清自己的這種念念不忘是因為余情未了還是因為她給我帶來的傷害,我有意無意地拒絕着這些年靠近我的女孩,直到有一天,我的父母看不下去了,一定要給我裝修那套空了兩年的房子。
於是,我認識了那位個子不高,長相平凡的女設計師小齊。
感情從來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我和小齊走到了一起。跟張瑜散了以後,我就一直駐外,把精力都用在事業上,也算小有成就,當了個小領導。雖然時間自由了些,但我們依舊是異地。跟小齊在一起之初,我也擔心猶豫,怕我們終將還是會以分手結束。
小齊是個很特別的姑娘,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通過手機和電腦來聯絡感情,她從沒表現出讓我放棄這邊的工作回去或是她放棄她的工作過來,我們就這樣平淡地談着異地戀。
我不在身邊的時候,小齊總有辦法讓自己的生活豐富多彩:她愛旅行,一有時間就往外跑,我跟着去了幾次,也漸漸迷上了行走在路上的感覺;她喜歡運動,各種球類都難不倒她;她從來不節食減肥,每天會做好吃的犒勞自己……她既能愉快地享受獨處的時光,也能融入二人世界,她的獨立讓我越發喜歡。
我開始找各種理由回總部,而每次回去,小齊都讓我有新發現。家裏新的枱燈,冬夏季節掛的不同窗帘,她學會各種可口的新菜式,以及,她去各地旅行買回來的各種紀念品。她就像一扇窗,讓我看到了更為多彩的世界。
房子漸漸堆滿我們一起旅行買回來的東西,我開始着手申請回調事宜,我的生活依舊忙碌,我一沾枕頭就睡。直到被小齊調侃,才忽然意識到,我已經很久沒有失眠,也沒夢到張瑜了。
小齊作為女主人,住進了我原來為張瑜準備的房子裏,把屬於她的氣息,慢慢地覆蓋填滿這所房子。
新的生活,從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