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上輩子必是個百花仙子
她靠在柱子上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滿腦子還都是方才男人抬頭的那一眼。
那雙眼睛,跟照妖鏡一樣。
元姝姝拍拍胸口,她剛剛進來時就覺得奇怪,那麼大個地方,住着那麼尊貴的人,卻不見一點暗衛的影子,連府兵都不曾有,難道固親王就不怕有人突襲?
她現在明白了。
她都已經歷害成這樣兒了,不還是剛深入腹地就被發現了?
男人投過來的視線,與冷箭無甚區別,就那麼短短一瞬,她覺得十條帘子擋着都能感受到刺骨寒意。
那一定是固親王,天下人口中狂妄自負、兇殘暴戾的活世閻王。
當然,美稱是武神轉世。
長這麼大了,驕傲慣了,元姝姝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來自強者的絕對碾壓,她剛才差點就想衝下去謝罪了。
這種畏懼卻又興奮的複雜心情,讓她一下子難以冷靜下來。
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了,因為有一個細思極恐的問題正擺在面前。
他明明發現自己的存在了,怎麼沒把她揪出來打?
是她還配不上嘛?
元姝姝萬分鬱結,這算什麼?她只是來打探個地形就被發現了,要真去偷七城令,會不會還沒到門邊就被弄死了?
可那十萬兩黃金……
夜裏很靜,藤院的燈還亮着,元姝姝終究大着膽從戲樓里出來,這裏是固親王府最高的一座小樓,她可以將府內佈局盡收眼底。
真大啊,從南大門走到北大門,得駕車吧?
挺好,她這任務範圍夠廣大的。
想着固親王方才的無視,元姝姝左右思量了一下,還是燃起鬥志,避着藤院一圈將其他地方都走了一遍,看過前院的亭台樓閣,廊苑軒榭,還知道了佔據着固親王府最大地方的是一方規模宏大的花房。
這與固親王的對外形象不大相符,也許大概可能活世閻王其實是性情中人?
那方才固親王能放了她,說不定就是因為於心不忍心生憐愛?
這話元姝姝自然不信,她頭腦一向靈光,區區一個花房不至於讓她忘掉方才那雙眼中濃烈的狼性。
偷七城令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
等元姝姝從後門離開回了客棧,房裏褚客剛剛沐浴完畢。
院子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青年男子,正躬身等褚客出來。
沐浴后的褚客着一身霜色中衣,烏髮長垂,神色淡淡。
他這張臉生得極好,硬朗輪廓下五官精緻,眉是劍眉,目是星目,從額前到山根到唇峰再到下顎,該翹翹該收收,找不出半點疵瑕,哪怕是叫畫師來畫,怕也畫不出這等神顏。
門窗未關,月輝照了進來,更襯出他幾分遺世獨立,清貴達尊,這般風采,遙遙一眼,便讓人唏噓古今難得。
賀愈心想,怪不得顧大人總說自己的主子是花精投胎而非武神轉世,看看這長相,上輩子必是個百花仙子吧!
略有些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遐想——
“你的事辦好了?”
賀愈趕忙抱拳回稟:“辦好了,只是與屬下要個追蹤蠱而已。”
褚客點頭,正欲讓賀愈退下,又倏地想起方才躲在簾后的女人。
沒有驚動門口狼犬,沒有觸動府內機關,若不是他恰巧路過,還真不一定能那麼快地發覺。
有點本事,膽子也大,就可能不識字。
不然看見固親王府四個字還敢往裏面跑,嫌命長?
有陣夜風吹進來,褚客嫌冷,揮袖關了窗,轉身吩咐賀愈:“這兩日你不必跟着本王,留心府上即可。”
賀愈一怔,府上一直都好,需要留心什麼?轉瞬又想着是不是有人又惦記上固親王府了,一抬頭卻對上自家主子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懂了,這是要算計人的意思。
好久了,好久沒在主子的臉上看見過這樣的神情了,大概主子也嫌悶了,需要有個發泄的理由了。
賀愈心裏怵得慌的同時,還為即將送上門的“兔子”點了根蠟。
次日天亮的時候,虞笙歌敲響了元姝姝的房門。
“元姐姐,我拿到你要的東西了!”
小姑娘動作還挺快。
元姝姝開了門,就見虞笙歌抱着個玉色的酒盅風風火火地進來。
“元姐姐快來瞧瞧!我昨夜就跟師父拿到了,回來時見你屋裏黑着燈,怕你睡了所以沒來打擾。”
她將酒盅放在桌上,一隻手緊緊地捏着蓋子,另一隻手緊緊地握着杯壁。
元姝姝笑道:“你這是怕還是緊張?”
“兼而有之吧……”
說完也不等元姝姝再笑話她,趴在桌上盯着酒盅開始回憶師父交代的話:“元姐姐,這追蹤蠱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說,它只能找一種東西,且只能找一次,你給它一個信號,它便能循着信號去找你要的東西。”
這些元姝姝是知道的,蠱門的歷史書上有寫,但具體細節她不了解。
“信號是指什麼?”
“就是氣味,得讓蠱蟲聞到與追蹤對象相似或相同的氣味。”
天?
她怎麼知道七城令是什麼氣味?
“元姐姐找到氣味以後便可以讓蠱蟲出發了,當夜子時初刻,這酒盅內會現出蠱蟲的行徑,我們按照行徑便可追蹤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啦。”
虞笙歌之前沒有學蠱,這次因為元姝姝才上了點心,意外發現還挺有意思的。
她暗暗地琢磨了一下,怪不得很多時候她爹都知道她在哪兒,敢情功勞都在這些小蟲子上呢。
可惜有什麼用呢,她跑得比蟲子還快,她爹追不上!
她這邊神遊天外,元姝姝盯着酒盅開始瘋狂地篩選腦子裏的信息。
她記得七城令真正被世人所知是先帝駕崩前兩個月,當年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說褚客是先帝最喜歡的兒子,但苦於不是嫡長子,不能繼承大統,所以命工匠打造了一枚七城令作為彌補,下旨在新皇即位五年後,褚客可憑此令享有大褚七城管治之權。
今年是……新皇即位第四年!
所以,一定會有人坐不住的。
只是這筆買賣,出自誰手尚不能確定,元姝姝也不是真想知道僱主是誰,她只需要找到一個對七城令有更多了解的人,便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新皇?
元姝姝被這突然的想法驚了一下,她閉眼按了按側額,聽見身側的虞笙歌低聲問她:“元姐姐,你是頭疼了嗎?”
她睜眼,迎面是小姑娘關切的眼神,她心頭一軟,拍拍虞笙歌的腦袋道:“你放心,我不會私自把你送回給你爹的。”
這可就意味着放棄了萬兩黃金呢。
“謝謝元姐姐!那元姐姐,你現在有追蹤對象的氣味嗎?”
沒有呢,她連七城令是方是圓都不知道。
“還沒有,我出去一趟,回來再與你搗鼓這東西。”
虞笙歌看着元姝姝麻利地套了件新的男裝,腰帶一束,秀髮一纏,長靴一蹬,彎刀一掛,一氣呵成,英姿颯爽,不由出聲驚呼:“元姐姐,要不這追蹤蠱就當是嫁妝,我以身相許給你做謝禮吧!”
?
今天的你與昨天的你比起來,沒有最虎,只有更虎呢。
元姝姝莞爾:“不巧,姐姐愛男人,只能認你當妹妹。”
這笑迷死人了,虞笙歌抱着酒盅慢慢垂下腦袋:“那姐姐……慢走。”
出了門,元姝姝估摸了一下時間,按照書上寫的,這時應該剛下朝不久。
憑着對望永城的印象,她七拐八拐到了皇宮的第三道門。
前兩道門對她而言還沒有什麼難度,耍點小聰明就可以溜進來,但自第三道門開始便有些令人頭疼了。
來回各種衣服款式的守衛,帶刀的帶劍的帶矛的帶槍的,盡職盡責地在各自位置上站着。
元姝姝第一次來皇宮,並不能確定貿然進去以後是否能全身而退,所以不能再冒失地闖進去,最好是能混進去。
她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好性兒地等了約一個時辰,原本想着等摸清了輪班的規律,混進值班的隊伍里,卻在剛想有所動作時,看見一頂黑色轎子怡怡駛來。
照規矩,第一道宮門外便需下轎下馬,但這頂轎子怎麼到第三道門還沒有停的意思,甚至還挺悠閑?
元姝姝沒來得及細想這會是哪個大人物的轎子,反正全都城她就懼一個固親王,傳說固親王又從不進宮走動,因此行動快于思考,她幾乎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滾進了轎底,並眼疾手快扒住了底杠。
得虧這動作是她幼時闖蕩江湖做慣了的,雖然身體長大了些,但動作依舊那般迅速,動靜依舊那般微小,持久力預測也會依舊那般持久。
她不愧是無雙神偷!她值得!
只是,在她剛剛扒住底杠的時候,車內的人便睜開了假寐的眼。
是那熟悉的帶着濃烈的狼性的眼。
褚客安靜了一會兒,隨後抬腳,對着腳下的一小塊地方用了點力。
轎下,元姝姝扒杠的手猛然抽痛,這一剎她簡直懷疑要被斷骨抽筋了,只是她能忍,咬着牙沒有鬆開,並反應過來是轎里人使的壞。
她額角瞬間出了一層薄汗,心中卻震驚望永城內莫非還有厲害人物?
是誰?不僅能迅速知曉她的存在,還能傷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