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皇上,你急嗎?
“給固親王請安,固親王吉祥!”
好了,有人告訴她答案了。
轎子正經過第三道宮門,元姝姝清晰地聽見四周守兵震耳欲聾的行禮之聲。
天殺的。
她再也不是當年意氣風發橫行天下的元姝姝了!她遇到死敵了!
連這也能給她撞上,褚客是她命里的劫吧。
現在一隻手差點被廢,要是被逮到了,她擁有的大概就是十萬兩紙錢了吧?
元姝姝心神一凜,趁着剛過城門的檔口利落落地,又迅速翻到路邊一口水缸後面,只是還未來得及做下一步動作,面前水缸便轟然破裂,而她卻被一股大力猛地帶起。
下一瞬,她人已經落在了褚客的轎子裏。
外面守兵慌張趕來:“這是怎麼了?好好兒的水缸怎麼破了?”
七嘴八舌吵吵嚷嚷,襯得轎內死一般的安靜。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撩開轎簾,元姝姝聽見男人懶着音調開腔:“本王拿來練個手,有問題?”
這誰敢說有問題啊,甚至還想說一句“想要還有,別拿人練手就行”。
轎子繼續前行,元姝姝略有些狼狽地坐在毯上,迎接着正前方照妖鏡的全方位審視。
“呵。”
一道極低的哂笑聲自男人口中傳出,元姝姝從中感受到了毫不遮掩的輕視。
技不如人,她忍。
“私闖皇宮,論律當斬,但既然未被發現,本王也懶得管。”
元姝姝沉默,等着下句。
“但是,你圖本王的便宜,這賬怎麼算?”
啥玩兒,她就借他轎子的力走了不過十丈遠,也叫圖他便宜?
元姝姝抬頭,剛準備為自己爭取點優勢,就瞧見褚客一身華光。
許是需要進宮,他換了官服,一身暗紫,金線縫紋,圓領寬袖,緞面綢里,微微開叉的袍角不綉仙鶴不綉麒麟,綉着一簇野花。還有一頂深紫冠帽,長翅微卷,帽檐綴着一圈南紅瑪瑙,托着珊瑚頂珠,另配有翡翠裝飾,花翎壓頂。
沒見過有人穿官服能這般神仙了。
兩下皆靜,似都被對方的皮囊吸引。
元姝姝被吸引純粹是因為好色,褚客被吸引是因為……
這不就是顧瑨口中“風姿特秀、清雋倜儻、能與他相媲美”的“美男子”?
這雙眼睛也頗為熟悉,是不是昨夜見過?
有趣,先與大理寺和顧瑨扯上了關係,又夜探他的固親王府,現在還鬼鬼祟祟進了皇宮,關鍵他竟然摸不透這女人的想法。
褚客垂眸將元姝姝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又落在元姝姝的手上。
他方才用了點狠勁兒,但這女人也挺狠的,但現在也沒吱一聲。
“金兜兜?”
兩人對視,竟是褚客先開的口。
元姝姝一愣,這關金兜兜什麼事?
不對,他怎麼知道金兜兜?
她臉色微變,隨後鎮定下來,乖巧地行了個叩禮:“固親王恕罪,草民不知是您,方才衝撞了。”
這叩禮一點也不規範,腿都未併攏,額頭還用手背墊着,雖然言語之中稍有歉意,舉止之間略帶懼意,但這乖順的外在,怎麼看都像是偽裝。
這女人可不像是會伏低做小的。
“那你提個建議,本王該如何處置你?”
放了。
這建議能接受嗎?
元姝姝腹誹,面上卻不露半分:“回王爺,難道草民的手不算您給草民的處置嗎?草民也不過是無心之失,若知道這是您的轎子,一定避之不及,還請王爺大人大量,饒了草民這次。”
“哦?”
褚客勾唇,凝着元姝姝朱紅唇瓣,還想知道這張嘴裏能吐出什麼假話來。
知道是他的轎子就避之不及?那昨晚知道是固親王府,知道被他撞破了,不還是無法無天把府里都逛完了?
莫非他的名號還不夠嚇人?
褚客收回視線,他還沒有摸清元姝姝究竟想做什麼,所以放還是要放的。
“本王今日疲乏,也沒興緻治你的罪,你只需說說,若有下一次,該如何?”
“若有下次,金兜兜任憑王爺處置。”
這麼爽快啊。
褚客深深看了一眼,隨後看了一下轎外:“太和門到了,走吧。”
他回眸,只覺一陣風過。
轎里已經只有他一個了,帘子還在輕動,元姝姝的身影卻見不着了。
身手確實不凡,褚客擰眉不知想了些什麼,然後出聲:“先去御花園轉轉。”
元姝姝在一宮柱後面歇着,她抬眼看着青白天色,神思還有些恍惚。
難以置信,她居然跟褚客正面對上了。
難以置信,她居然被褚客放了。
她突然好奇褚客是不是知曉她就是昨晚去固親王府的人,如果知道的話,那……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王之蔑視。
不過固親王長得着實不錯,人模狗樣的,要不是本事不夠,她鐵定會把人綁了拐到山上去。
想岔了,收。
她低頭看了下左手的傷勢,挺嚴重的,得早點把正事辦了回去收拾。
但是皇宮這麼大,灃樂帝在哪兒呢?
下了朝,應該去御書房處理政務吧?
宮內的防守不算太嚴,元姝姝憑着五感優勢,順順利利地又把大半個皇宮逛了一遍。
害,這買賣雖然賞錢可觀,但挺費腳的。
一直到東北角上,終於看見御書房三個大字,眾多太監宮女在裡外候着,應該是來對地方了。
元姝姝先去了西側耳房,尋思着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地控制住灃樂帝,畢竟閑雜人等過多,不方便她問話。
她眸光一轉,忽然瞧見連接着西側耳房的一條走廊,走廊盡頭是一間小屋,屋外有人守着。
屋前還掛了個龍首銅牌:恭房。
呀,好地方啊!
灃樂帝是過了小半個時辰需要小解的,為了避免尷尬,隨侍都在幾丈遠外候着,這給了元姝姝更大的發揮空間。
她坐在一邊的高足凳上,在灃樂帝進來的時候,“刷刷”兩下點了定穴。
她點穴功夫不太行,但灃樂帝不會武,這招最適合控制了。
她跳下來,跟灃樂帝面對面,還抽空感嘆了一下,皇家子弟皮相確實不錯。
“皇上,你急嗎?”元姝姝笑眯眯地發問。
灃樂帝動不了也說不了話,但眼神挺幽怨的。
“我知道你急,所以你最好能配合我一下,我只是來問一個問題,絕不傷害你。”
真好,那種唯我獨尊的感覺又回來了。
灃樂帝持續幽怨,他現在沒心情計較旁的,他只想小解。
他勤於政務,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才會來恭房,現在全憑一點自尊憋着。
元姝姝近前兩步,盯着灃樂帝的臉淡淡詢問:“七城令有什麼特殊的?”
捕捉到灃樂帝細微的神色變化,元姝姝輕笑一聲,一邊解了腰間的彎刀一邊壓低聲音編造:“皇上不要多想,我針對的不是你,是固親王。我不過不小心弄髒了固親王的轎子,固親王便廢了我一隻手,如今我廢他一個七城令,還算是有理有據吧?”
語畢,她還抬起左手向灃樂帝展示了一下。
灃樂帝眼中神色趨於複雜,下一刻,冰涼的刀背抵在了他脖子上。
“我幫皇上解了穴,皇上專心把我的問題答了,那今日就一切太平,嗯?”
身上一松,灃樂帝尿意更急,但還是看着元姝姝皮笑肉不笑的臉咬牙切齒:“你是何人?怎膽大至此?”
脖子上的刀背一下子被轉成了刀刃,面前人眼神犀利:“不想小解了是不是?”
想。
想小解,還想把這囂張之徒拖出去斬!
“一介刁民還敢打探七城令,不怕朕治你重罪?”
“皇上,你心裏很清楚,七城令在誰的手裏都比在固親王的手裏對你有利。”
“就憑你這個黃毛丫頭?”
“我不是也從宮外到您跟前了?請問您的這些軍那些軍發現了嗎?”
雖然這跟去固親王府的難度不在一個層級上。
“說到這個,擅闖皇宮,乃是死罪。”
這話怎麼這麼多呢?
元姝姝有些不耐:“那皇上便叫人來抓,我就在此地,不跑。”
有本事喊啊,別以為她不知道,上面一喊下面就要洶湧了。
何況她還有把刀架着呢。
灃樂帝臉色難看,且被元姝姝這麼一提,剛按下去的尿意又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他沒做任何思考,語速飛快:“特殊之處就在於,其材料是當年鄰國進貢的一塊極品血玉。”
成了。
元姝姝轉身就走,但灃樂帝卻僵硬在原地。
方才元姝姝撤了刀,他心頭一松,沒料到……
“來人!將固親王府嚴加看管,若發現有可疑女子出入,活捉回宮!”
驚天地泣鬼神地忙了一上午,元姝姝回客棧的時候已經到了飯點,金兜兜正帶着虞笙歌在一樓吃飯。
虞笙歌比金兜兜小七個月,金兜兜好容易尋着個比自己小的,因此這兩日對虞笙歌都細心照顧着。
兩人見元姝姝回來,作勢要再叫幾道菜,被元姝姝攔住了。
“我受了點傷,師弟吃完幫我處理一下。”
不得了了,元姝姝竟然受傷了!金兜兜一直以為他小師姐是金剛不壞之身的。
他不知道興奮個什麼勁兒,跟着元姝姝去了房間,這才看清傷勢,連忙回房間取他的藥箱。
不錯,金兜兜跟虞笙歌一樣,各自派里的東西都不會,學其他的都挺來勁兒。
虞笙歌也跟着上來,看見元姝姝五指僵硬紅紫一片,嗷嗷叫喚:“元姐姐怎麼弄得這般嚴重?這是被誰欺負了?我們去欺負回來!”
“沒什麼事,師弟會處理。”元姝姝安撫了一下小姑娘,隨後從懷裏掏出一枚玉佩,“笙歌,這是信號,你去把蠱蟲取來。”
這玉佩雖小小一個,但質地油糯,細膩光澤,沁出的紅絲醇熟卻不失鮮亮。
“這是血玉?”
“嗯,曠世血玉,值錢着呢。”
金兜兜正巧回來,一邊忙活着傢伙什一邊好奇:“小師姐打哪兒弄到的這東西?”
打哪兒?從灃樂帝那兒偷的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