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何不能
“小子,汝若能射死他,老夫送汝把兩石的鐵胎弓!”
夏育看到華雄如臨大敵的,對着來人拉滿了楊木弓,為老不尊的來了句。將慫恿少年郎殺人,說得猶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而來人聽到了,抬了下眉毛,那張萬年冰封的死人臉有了些變化。
那種神情,好像是隱隱約約有些興奮和期待?
嗯,應該是嗜血。猶如肉食猛獸,忽然聞到了血腥味那樣的興奮。
這傢伙,是個人屠么?
華雄心中詫異,直接將手中的弓箭放下垂手而立,做出了無防禦的姿態。
夏育當場就毛了。
猛然拔高了聲音,指着華雄的破口而罵,“無膽鼠輩!連殺人都不敢,還習武作甚?自古以來,哪位留下大好名聲的名將,身後不是白骨累累的!白瞎了這副身材,就這膽色還想拜老夫為師?老夫.....咳....咳...”
他喋喋不休着,讓口水肆意飛揚着,然後就咳嗽不已。
不是罵得太急噎着了,而是被華雄一句話給懟得無言以對,“我又射不死他,何必還要去挑釁?找死嗎?”
好嘛,華雄不是沒有開弓的勇氣,而是沒有把握射死,所以不去挑釁。
這是明哲保身。也從側面證明了,華雄的心狠手辣。有着狼一樣的敏銳:要麼一擊必殺,要麼放任離去。
所以呢,一臉煞氣的來人,眼中也猛然爆出一絲精光來。
看向華雄的眼神,依稀有了些欣賞的色彩,“小子不錯,小小年紀就知進退了。就衝著汝這句話,老夫就從了夏匹夫的意,好好操練爾等一番!”
額....
什麼鬼?
這傢伙稱呼夏育為匹夫?
聽那語氣,還是夏育特地請來調教我等的?
華雄與王達對視了一眼,便將疑惑的眼光,投在夏育的身上。
“咳!豎子過來,給劉匹夫見禮。”
夏育擺了擺手,招呼了一聲,也開始說出緣由來。
來人姓劉,也是涼州人,名字是什麼夏育沒有提及,是當年跟着故太尉段熲的親兵部曲。十幾歲就上了戰場,歷經無數場戰事,親手殺死的敵人不下百數。
後來,段熲因為依附宦官而被朝廷追責,於大牢中飲鴆自盡。他也對朝廷心灰意冷,便解甲歸田,回鄉里隱居務農桑。
而夏育找他來,是想讓他將殺人的本事,傳授給華雄等人。
因為術業有專攻。
夏育的長處,是排兵佈陣,在於臨陣指揮;而劉老兒的長處,是在戰場上如何最省力的殺人,和讓自己活下來。
他也帶來了夏育給兩個少年郎的見面禮:一把軍弩和兩石的鐵胎弓。
鐵胎弓,也被稱為“鐵脊弓“。說得通俗點,是為增加了射程和威力,在弓背鑲入鐵條的牛角弓。而軍弩可以藉助其他動力張弦,彌補王達臂力不足的缺陷。
也意味着,夏育的傳道授業正式開始了。
每天的上午,是劉老兒的教導。
他讓兩個少年自己練習一個時辰的基礎功。
比如用刀的華雄,劈、砍、撩、切、滑、順等;比如用槍的王達,刺、探、挑、掃、鑽等等。
老實說,這樣的練習很枯燥。用劉老兒的話語來說,是萬變不離其宗,將基礎功夫練踏實了,才會有熟能生巧的事情發生。
至於什麼刀法、槍法嘛....
豎子無知!
能一刀一槍就弄死對方,還要將兵器舞得天花亂墜、將自己累個半死,才去殺了敵人嗎?就不怕殺死第一個敵人,馬上就冒出第二個來嗎?
什麼狗屁的招式,花里胡哨的,耍雜呢?
戰場上的廝殺,是玩命!
唯有“穩、准、狠”三個字!
能保留一分力氣,就等於讓自己有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練完基礎功,接下來則是迎來虐待。
他們要在五十步開外的地方,向劉老兒和夏育發起衝鋒,衝到跟前就算是過關了。而在他們衝鋒的過程中給,劉老兒和夏育會各自拿着一堆石子砸向兩個少年。
嗯,只要被砸到一下,就是失敗,得重新來過。
“區區石子都躲不過,戰場上還想躲過箭矢嗎?”
當兩個少年提出疑問的時候,劉老兒是這麼訓示的。故意忽略了,衝鋒在前的兵卒是拿着盾牌的;而華雄兩人手中只有大刀和長槍....
總的來說,被劉老兒的教導,不是被虐待,就是即將要被虐待。
夏育的教導,那就舒服多了。
他每天下午,都會口述小半個時辰。
比如軍中矛兵、刀兵、弩兵等各類兵種的優劣勢,和相互之間的配合作戰。什麼步騎配合、遠近攻擊掩護等等。
比如面對各種地形和氣候,軍隊的行軍與紮營、戒備與守備,該如何調度;如何保證糧草的安全和將士的士氣。
比如時不時的,將自己親身經歷過的戰爭,細細講述一番。
然後呢,就讓兩個少年去思考,為何此戰是勝了,為何敵方敗了,雙方決定因數是什麼等等。要是說錯了,直接掄起棍子伺候。
可以說,夏育兩人堪稱是傾囊相授了。
當然了,兩個少年也被折騰得死去活來,天天在挨揍中成長。
其中,華雄要比王達慘得多。
由於他是天生猿臂的關係,夏育還額外給他加了點私貨。不但要百步穿楊,還要求他做到“左右開弓、連珠射、落羽方寸”。
左右開弓很好理解,就是左右手都能射箭。
給的理由也很奇葩:“董鍾穎個匹夫,尚且做到左右開弓馳射!汝個豎子身為老夫的徒兒,又天生猿臂,安能弱於他邪!”
咦?這個倔老頭和董卓有仇嗎?
華雄很不解,也很八卦的問了一嘴。
不出意外的,他又被夏育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最後扔出了一句“董鍾穎當年,乃是隸屬張奐麾下”便走開了。
額....
原來如此!
“涼州三明”中,段熲與張奐在對待羌亂的作戰方法,是勃然相反的。段熲主張血腥的剿滅,殺到羌人不敢再叛亂為止;而張奐主張安撫,恩威並至讓羌人臣服。
是故,兩人在朝廷上各持己見,慢慢演變成為相互攻訐。不但私下成為了仇讎,也讓各自麾下養成了相互攀比的心思。
夏育是段熲的麾下,如今被免官貶為庶人;而董卓作為張奐的麾下,如今已經是河東太守,為天子牧守一方的諸侯。
這樣的差異,夏育心裏肯定是不舒服的。
強令華雄學會左右開弓,也是因為有“老夫現在比不過,就讓徒兒以後打臉汝”的心思。妥妥的,老小孩的心態。
好嘛,既然做了別人的徒兒,就得替別人爭口氣。
華雄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而“連珠射”和“落羽方寸”,則是出於夏育“嚴師出高徒”的期待。
連珠射,並不是一下子射出好幾根箭矢。
而是要求華雄將弓術熟能生巧,熟悉一根箭矢射出去后,弓弦的受力反彈規律。能在瞬息之間,再度搭箭射擊,保障前後兩次射出箭矢沒有時間的空隙。
至於“落羽方寸”,那就是類似於“射聲”神技的人弓合一了。
傳說中的“射聲”神技,是指持弓者有敏銳的聽覺和判斷力,方圓百米內只要聽到一絲聲音,就能將手中箭矢射中聲音發出的地方,不差絲毫!
當然了,有這種神射的人,百年也不見得有一個。
所以呢,落羽方寸,就變成了射術精湛者的巔峰追求。
持弓者,往天上射出一支箭矢,確保堅持的落點,在原先畫出來的一寸(約三厘米)範圍之內。
聽起來好像挺簡單的,但能做到的人千里挑一。
一寸範圍,原本就很小。
箭矢騰空而起和掉頭落下的時候,都會受到風力的影響,稍微一丁點飄動,便跳出了範圍之內。
更何況,這還不是勤學苦練就能做到的。
因為風這種東西,每時每刻,都不盡相同。
而是需要持弓者站在平地上,就能洞悉頭頂三十丈的風力;還要保證自己射出的箭矢,沒有偏離預想中的軌道半分!
靠心中的感覺,而不是用眼睛去看!
嗯,做到了這點,也就是人們俗稱的開了“心眼”。
華雄聽完夏育的要求后,滿臉無語。
能做到這點的人,還能算是人么?
應該稱之為妖孽了吧?
妖孽,應該被綁起來,免費送個火葬的!
夏育看到華雄臉上的猶豫,便斜斜撇了一眼,出聲相激,“怎麼,身為男兒,這點志氣都沒有嗎!?”
大爺的!
你好歹也是征戰一生的人,這麼低劣的激將法也拿得出手!
不過,我承認這很有效...
當即,華雄腹誹不已,然後拱手應諾,豪邁萬分,“還請先生拭目以待,雄一定做到落羽方寸!”
男人,怎麼能說不行呢!
干,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