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瞥驚魂

第4章 一瞥驚魂

今天是屯長華立最開心的日子。

沒有之一!

在涼州無人不知、無人不尊重的夏司馬,刺史、太守等封疆大吏見到了都要率先行禮的大人物,竟然要看中了自家兒子,要帶在身邊調教一番了!

當他夜裏剛回到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不敢相信。

直到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用火辣辣的疼痛感證明不是在做白日夢;和兒子無奈之下賭咒發誓后,他才覺得幸福來得忽然了。

要不是夜深了,他還真想跑去先父墳塋前看看,是否還冒着青煙....

好嘛,主要是祖祖輩輩的卑微積累傳承下來,已經刻畫在骨子裏。忽然間,就被老天爺給眷顧了,實在是太過於匪夷所思。

讓人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雖然兒子華雄一個勁兒的糾正說,自己是當了夏司馬徒弟,而不是身邊的小廝。但華立自動忽略了。

小子年幼,聽不懂長者的話!

拜師,那是要奉上束脩的!

人家夏司馬,明確說了讓兩個小子如往常一般過去落門聚就好,豈不就是在委婉的杜絕了收徒的意思?

再說了,區區黔首之後,能跟在夏司馬身邊,就是莫大的福分了!

安能祈盼太多?

不怕折壽么?

華立將華雄攆回房裏歇下后,就是這麼給妻子龐氏解釋的。還拿着長鎬來到院子裏,小心翼翼的挖出兩罈子酒來。

酒,在涼州的黔首家,是個稀罕物。

在這個戰亂頻發的地方,糧食是比人命更金貴的東西。除了世家豪強外,沒有幾家黔首會捨得用糧食來釀酒。

而華家裏有,是他當屯長的俸祿和家裏白來畝耕田,能讓一家三口不愁口糧。而且他平生唯一的愛好,就是在大冬天裏守戎於城牆上,呡一口驅寒。

“細君,明我趕早去當值,汝記得雄兒讓帶上這兩罈子酒給夏司馬。”

華立是這麼吩咐的,雙手撫摸着酒罈子戀戀不捨,語氣卻是堅決異常,“難得雄兒入了夏司馬的眼,我等可不能怠慢了。”

“好,都依夫君的。”

龐氏扯着塊麻布,沾水輕輕擦拭着罈子上的泥土,笑容也綻放了滿面的皺紋,“夫君,雄兒跟了夏司馬,以後應該汝更有出息吧?要是也和夫君一樣從軍十幾年,能當上軍候不?”

大漢軍制,五十人一屯,設屯長;屯上有曲,五百人一曲;由軍候率領,秩比六百石。

“婦道人家,甚都不懂!”

華立笑罵了句,“雄兒識字,又跟了夏司馬,以後從軍熬個兩三年就是軍候了!要是像我一樣熬十幾年,以後說不定能當上軍司馬呢!秩比千石!”

“千石啊!?”

龐氏猛然睜大了眼睛,聲音也拔高了不少。

然後才意識到,高聲會驚擾到兒子的歇息,才壓抑了欣喜,細細問及軍中的各種層級及俸祿來。而華立也不厭其煩,將自己知道的,說了一遍又一遍。

讓這個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幸福的氣氛持續得更久。

屋內躺在榻上的華雄,聽着這一世阿父阿母的笑語,又從身下扯出幾根膈人的稻草,不由一聲嘆息。

古今都一樣,貧窮是真能限制了想像的.....

翌日,華雄與王達在落門聚的渭水畔,等候了約摸三刻鐘,一直等到朝陽都完全躍出山巒后,夏育才姍姍來遲。

“魚呢?”

這個倔老頭,打着呵欠到來時,第一句話就讓兩個小子給問蒙了。

什麼叫魚呢?

華雄與王達面面相窺,眼露不解。

然後呢,夏育又是一句呵斥,“無知豎子!不曉得什麼叫尊師重道嗎?老夫讓爾等卯時來,為何不提前射魚烤好,備下朝食!”

額....

好嘛,兩個少年懂了。

華雄立即卸下弓箭,往水畔走去尋些魚兒;王達跑去四周撿乾燥的枯枝生火。忙活了好一陣,才讓淡淡的烤魚香味飄出。

夏育倒也不客氣,直接取了最大一隻魚兒,一點都不顧及身份的啃着,吃法猶如鄉下老農般粗魯。

嘴巴也很欠。

扯什麼這裏焦了,那裏沒熟透。

就連華雄帶過來的酒,都一邊有滋有味的灌着,一邊罵罵咧咧說釀酒浪費糧食云云。

大爺的!

有本事汝別喝啊!

華雄有些憤憤然,腹誹不已,心中還有了一絲疑慮。

這個老頭兒真是名滿天下的夏育嗎?

怎麼看起來像個,騙吃騙喝的老匹夫呢?

這個疑問持續到了第十天,王達也有了同感。

因為這十天裏,夏育唯一的教導,就是讓兩人對着一顆約摸五十步外的小樹練習射術。說什麼,如果兩人達不到十射九中的水平,就不要去下游煩他。

嗯,他每天罵罵咧咧的享受完烤魚,然後就施施然的跑去下游垂釣去了。

什麼兵法指點,什麼武藝點撥,沒有的事。

對了,夏育還不願意讓他們兩個稱呼為先生,說是他們不夠格。他夏育征戰一生,不能有這樣的弱的徒兒,太丟人....

“嗖!”

一隻箭矢破空呼嘯而去,帶着王達臉上的黯然,與小樹擦肩而過。

也讓他覺得莫名的煩躁。

直接讓手中的楊木弓慣在地上,側頭對華雄問道,“阿兄,夏司馬半分指點沒說,便讓我等天天對着小樹練習,莫非是在戲耍我等?”

你問我,我問誰去?

華雄心中默默的回了句,嘴上卻是安慰說,“莫誹議長者。嗯,或許是我等武藝實在太弱,尚未達到夏司馬親自教導的水平。稍安勿躁,先練便是。”

“哦....”

王達悶悶不樂,撿起楊木弓繼續。

心浮氣躁下,不出意外的一矢都沒中過後,便衝著華雄露出了個苦笑,“阿兄,我累了,先去那邊歇歇。嗯,要幫汝拿來水囊否?”

“不必了,我還不渴。”

華雄微微點頭,看着他慢慢走去樹蔭下的背影,眼中有些同情。

他知道,王達並不是累了,而是心灰意冷了。

五十步開外,就算是天生猿臂的他,如今也只能做到十射五中或六中而已。

王達自幼體弱,力氣不足,拉滿楊木弓已經很費力,這些天最好的成績,才是十射二中而已。

想做到十射九中,那就太強人所難了。

畢竟,老天爺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比如賜於自己的天生猿臂,王達後天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彌補兩人的差距。

唉,可惜了.....

華雄心中默默的,為同伴嘆息着命運的不公。

旋即,眉毛就猛然一挑。

他終於意識到不對了!

王達的劣勢,他自己都能看得出來,沒有理由夏育看不出來啊!

既然都看出來了,還要為難,豈不是說明“十射九中”根本就是個幌子?這個老頭兒,難道是在考驗我等心志是否堅韌?

嗯,應該是了!

夏育精通的是,征戰的本事。

而在沙場上,面對兩軍廝殺時的血肉橫飛,只有心志堅韌者才能擔任將率!換個心志脆弱的,那就上演“將熊熊一窩”的不戰自潰了。

退一萬步來說,習武本來也是個熟能生巧的過程。

一步一個腳印,根本沒有什麼捷徑可走。說得文雅點,是“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說得通俗點,是“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夏育不讓自己喚做先生,應該就是想在收徒前,先考驗一番心志的人之常情吧!

華雄在瞬息間,閃過無數個念頭,越覺得自己推測是對的。便走去王達身邊,藉著喝水的機會,細細給他解說了一番。

不出意外的,王達一把抓住了華雄的手,“阿兄,汝說的,有幾成把握?”

他是真的很開心。本來都心裏生出放棄的念頭了,華雄一番推斷,等於讓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華雄露齒一笑,回道:“八九不離十!”

就這樣,兩個少年靜下了心,無問西東...咳咳!是不管成績如何,只是勤練不輟。

就連夏育每天天的罵罵咧咧,都習以為常了。

所以呢,一個月後的清晨,夏育吃完烤魚,並沒有跑去下游垂釣,而是眯眼捋須靜坐,好像是在等什麼。

也讓兩少年暗自竊喜:這老頭兒,好像要換個考驗了?

嗯,他們等來的是一陣由遠至近馬蹄聲。

騎在馬匹的人,年紀約摸四旬,長得平淡無奇,臉上也面無表情。

不過呢,當他瞄過來的第一眼,華雄直接就像炸了毛的貓。身不由己的,將楊木弓給拉了個渾圓。

這個人,看人的眼光,特讓人不舒服。

怎麼形容呢?

就比如一個屠夫盯着只羔羊,正估摸着從那裏下刀最省力。

對!

就是那種漠視生命,時刻想着殺戮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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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西涼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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