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燦若繁星8
回到家之後，宋鳶指揮簡風把屋子裏所有的窗戶都關好，然後自己把採購回來的食物分門別類的放到儲物柜子跟冰箱裏。
吐司麵包這類即食食品是最後放的，宋鳶剛剛把幾種蔬菜用舊報紙包完放好之後，就看到簡風正把吐司麵包往冰箱裏丟……
“住手！”宋鳶叫道。
簡風手上拿着麵包不知所措。
“這個不能放冰箱的。”宋鳶搖頭。
“麵包不應該低溫冷藏嗎？”簡風皺眉。
“不是所有的麵包都應該低溫冷藏，你手上那款是要常溫保存的。”宋鳶站起身來，從簡風手上拿過那盒子麵包放到零食箱裏，“這個是買回來給簡子昱當零食吃的，不拆封可以放二十天。”
簡風給宋鳶讓開了位置，表示自己不給她添亂。
宋鳶把零食分好之後，隨手拿了一包玉米片給他，“你先去看電視？”話說出來之後，宋鳶覺得有點不妥，她現在對簡風的態度跟對簡子昱沒什麼區別，一抬頭果真看到簡風發愣的表情，她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場面安靜了一會，宋鳶訥訥開口：“不然，你來幫我準備下晚飯？”她在心裏默默祈禱簡風千萬別生氣！否則自己罪孽深重。
簡風的脾氣比外表看起來要好得多，“好啊，我要做什麼？”
兩分鐘后，簡風拎着一籃子蔬菜去廚房擇菜了，宋鳶繼續處理那一堆保質期跟性質不同的零食。
等到宋鳶到廚房的時候，發現廚房的整潔程度超乎她的想像，原本她只是要簡風擇菜削土豆皮就好，但是等真的過來之後發現，簡風已經把蔬菜清洗乾淨整齊的碼在盤子裏了，土豆也細細的切了絲，雞肉牛肉跟豬肉處理的很乾凈也擺在盤子裏，宋鳶仔細端詳了一會，發現簡風的刀功跟她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她忍不住咂舌：“簡醫生你真的是內科醫生嗎？”
“嗯？”簡風正在焯蘆筍，聞言轉頭，“怎麼了？”
“感覺你的刀功完全不像是內科大夫應該具備的。”宋鳶比劃了一下，“庖丁解牛？”
簡風的語氣有點無奈，“我是會做飯的。”
“那今天晚飯你來處理？”
“但是我做飯並不好吃。”簡風說道。
“哦，也就是你做飯的所有技能點都點在刀功上了嗎？”
“可以這麼說吧。”簡風低頭繼續看鍋子裏的蘆筍。
宋鳶目光溫柔的看着簡風：“真好。”
“嗯？”
“就是感覺簡醫生果真是個很溫柔很溫暖的人。”宋鳶笑着。
簡風搖搖頭：“你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這麼評價我的人。”
“那其他人都是怎麼評價你的？”
簡風拿着勺子的手頓住，似乎是在回想，片刻之後又搖頭，“忘記了。”
“猜想也應該都是懸壺濟世之類的評價。”宋鳶自顧自的點頭，“簡醫生，你的蘆筍要老了。”
簡風連忙關火，掩蓋住自己晦暗的眸色，他的名聲從來都不是懸壺濟世之類的好名聲，尤其是在七年前。尹辭最開始在炮火連天的Ax找到簡風的時候，看他的眼神跟看自己那些醫療器械沒什麼區別，器械是沒有感情的工具，無所謂救助誰，誰有足夠的能力工具就會為誰所用。他是個沒什麼原則的人，做醫生也不是為了兼濟天下。
“所以，你的蘆筍果真還是清炒吧。”宋鳶看了看他焯水有些過頭的蘆筍，“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沒有。”簡風說道。
“你剛剛是猶豫了吧？”
“你想多了。”
宋鳶認真打量了簡風半天，“我覺得你是有一本正經騙我的潛質的。”
“……”
簡風有沒有欺騙宋鳶這個問題姑且不論，宋鳶覺得簡醫生肯定有所隱藏，就如同他不為人知的好刀工一樣。
但是宋鳶沒想到簡風居然會先對她的問題感興趣，晚上八九點鐘瘋玩了一天的簡子昱回到房間睡覺去了，宋鳶在客廳一邊吃芒果乾一邊看沒什麼營養的肥皂劇。
簡風原本在沙發的另一頭用筆記本電腦敲文檔，過了一會突然來到她附近。
“怎麼了嗎？”宋鳶覺得簡風似乎有話要說。
“外面在下雨。”他不明所以的說道。
“嗯，熱帶氣旋嘛。”宋鳶說道，“有什麼問題嗎？”
“你似乎對這種天氣一點都不意外。”
宋鳶拿着芒果乾的手頓了一下，認真分析他話中的意思，恍然：“你一直在京都從來沒碰到過這種天氣嗎？”
簡風點點頭。
“我不是京都本地人啊。”宋鳶笑着，“你之前不是有查過我的信息嗎？怎麼連我是即市人都不知道嗎？”
簡風這才想起這一茬。
“即市是個沿海城市，雖然維度比較靠北了，但是很多熱帶氣旋都會從即市登陸的，我從小就具備足夠的抗暴風雨知識哦。”
簡風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心裏在腹誹：所以，你怎麼會在那個暴雨天倒在我家門口呢？
“簡醫生你居然會好奇這個。”宋鳶拖着下巴。
“沒什麼奇怪的。”簡風靠着沙發坐下，“是個人都會有好奇的事情。”
“吃芒果乾嗎？”
簡風接過她手上的半袋子芒果，然後被打了下手背。
“我讓你拿兩個，沒讓你全拿走。”
簡風無語的從袋子裏拿走一片芒果乾。
宋鳶看着他慢吞吞的嚼芒果乾，似乎很無害的樣子，也開始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簡醫生是什麼地方的人？”
“京都。”簡風說道。
“哦……”真是索然無味的答案，宋鳶覺得自己虧了。
過了一會，宋鳶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僵，而且作為同住一個房檐下的朋友，應該稍微了解一下對方的情況。
“跟你講講我家裏的事情？”宋鳶問。
簡風點頭。
“我講完了你要講你的，你考慮清楚。”宋鳶說道，“我覺得我們需要相互了解。”
相互了解這個詞，簡風經常從尹辭口中聽到，現在突然從宋鳶這裏聽到，還有些不適應，他想了想自己家裏的事情，點點頭：“可以。”
“我家人挺少的，就我跟我爸媽三個人，爺爺奶奶什麼的長輩都去世了，其他的親戚都不怎麼聯繫了……”宋鳶開始細數自己的家庭關係，“我爸媽是那種比較老實淳樸的普通人，即市也是個很小的地方，當年我來京都上學全家都覺得是挺厲害的事情，但是真的到了京都之後看到的世界跟我過去所認識的完全不同……”
宋鳶的過去乏善可陳，拋除她跟張晨那些狗血的愛情故事也沒什麼可講的，基本都是跟父母在意識觀念上的不同之類的……很快她就停下了，她有些期待的看着簡風，“說說你？”
“我家原本有四口人，爸媽去世了，哥哥還在，他有個兒子就是簡子昱。”簡風如是說。
“哦。”
簡風看着宋鳶：“沒了。”
“……”宋鳶語塞了好一會，“我覺得你是在耍我。”
“沒有，我的家庭也沒什麼可說的。”簡風一本正經。
宋鳶轉過頭磨了磨牙，“為什麼我覺得跟你聊天的我顯得這麼智障？”
“沒有，是你的錯覺。”
“簡醫生，我覺得你這個人變惡劣了很多！”你的天使光環已經快掉下來了！
簡風一臉無辜。
宋鳶最後也不知是跟簡風慪氣睡著了還是看電視太無聊睡著了，總之等到簡風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宋鳶已經枕着抱枕在沙發上睡得呼呼的了。
宋鳶的長相不算很好看，長期居家的生活讓她整個人都有些不修邊幅，整天不是睡衣就是長體恤配闊腿褲，怎麼舒服怎麼來，但這樣不講究的女孩子是不會好看的。簡風觀察宋鳶前男友找對象的標準，覺得對方還是個會喜歡新鮮皮囊的男人，所以她被那種食色相的男人拋棄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宋鳶也並不特殊，這個女人其實很普通，隨便從大街上揪一個女孩子出來，可能都跟宋鳶一樣，家政全能，但是在工作上缺乏足夠突出的能力，還需要繼續成長，但是在這個成長的過程中，人就會慢慢的因為自己不夠出眾而變得平庸，最後泯於眾人，成為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那個。
尹辭對簡風說宋鳶是一個會很吸引他的女人，他不知道尹辭從何得出這種結論，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尹辭推斷的結論是正確的。簡風認真的看着這個女人，像是思考問題的大型貓科動物，慵懶但是充滿威懾，他纖長的睫毛翩躚了一下，覺得自己應該不是喜歡她。起碼不會像簡子昱認為的那樣跟宋鳶交往或者結婚，他對她的興趣全無旎念，更多的是出於一種對弱者的同情，以及對她身邊安寧祥和的氣氛的嚮往，這是他今晚沉思到最後得出的結論，很主觀，很片面……但是適合解釋他現在表現出的各種不對勁。
宋鳶被簡風叫醒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二點了。
“啊，對不起我睡著了。”
“沒有什麼對不起的。”簡風放下手上的書，“是我剛剛忘記叫醒你了。”
“哦……”
“現在去睡吧。”簡風說道。
“好的。”宋鳶點頭，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一覺醒來，簡風整個人都冷淡了不少。
宋鳶的工作開始步入正軌，儘管陳諾跟她說電視劇拍完還有一段時間，拍完之後還要後期處理，還要送審……但是宣發相關的東西已經可以開始準備了，陳諾給宋鳶寄來一些片場的花絮合集，讓她剪些有意思的內容發到劇組的公眾賬號上去。
“你要把你們劇的賬號交給我運營嗎？”宋鳶期待的搓手。
“我是不會給你一個剪輯師運營的費用的……”陳諾冷漠的打破她的幻想。
“小氣鬼。”
“劇組宣發緊張啊……”陳諾哭兮兮的說。
“原來你是為了省錢才來找我的。”宋鳶冷哼，“我就說你怎麼突然對我那麼好。”
“沒有沒有，我是為了考核你進入我們團隊才給你壓工資的。”
宋鳶才不會信她的鬼話呢。
“是真的，最近我們團隊在準備拍個大製作的片子，製片那邊要求比較嚴，但是利潤比較多。”陳諾說，“如果你能正好接檔過來的話，多撿的工資不香嘛？”
“我總覺得你是在忽悠我。”宋鳶對電話那頭的陳簡吐槽。
“是真的啦，很火的那個小說IP九重蓮，下一次就是我們拍的。”
“哦……”宋鳶不關心陳諾能不能接下這個大製作劇本，她更擔心的是陳諾接這種片子會不會被原著黨罵。
“這才哪兒跟哪兒啊，我之前被罵的也不少……”
但是跟陳諾交流過工作相關的消息之後，宋鳶覺得未來可期，起碼再過一個月，等到陳諾接檔的時候，她就可以找個理由離開這裏了。
想到即將離開，宋鳶覺得自己應該跟簡風醫生好好交代一下……大家畢竟在一個房檐下住了一個多月了，要走肯定是要多說兩句的。
不巧簡風今天送簡子昱回家了，宋鳶只能在客廳等簡風回來，再說一下自己可能下個月就要離開的事情。
簡易從國外回來了，其實電影節老早就結束了，但是他不想回家帶孩子，所以在外面多待了好一陣子才回國。結果一回來就被簡風逮住，要把簡子昱送回來。
“我說，你再多帶他幾天等到九月份開學不好嗎？”簡易翻了個白眼。
“然後你這個做父親的整整一個暑假都沒有跟自己的兒子有半句語言交流和肢體交流？”簡風問。
“我們兩個不需要這些交流。”簡易這個不負責任的渣爹這麼說。
簡風才不聽他的狡辯，總之人他是已經帶過來了，現在簡子昱正在簡風辦公室外面跟秘書小姐玩，問就是簡子昱自己也不願意見他親爹，還不如跟秘書在一起比較開心。
“對了，我這次去Ar看到兩個不錯的女孩子，要不要給你介紹？”
簡風皺起眉。
“國內的你不喜歡，國外的美女你應該不排斥吧？”簡易說話語氣活像拉皮條的老鴇。
“我都不喜歡，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想法。”簡風說道。
“嘖。”簡易咂舌，“還有程林芝的事情我也問過了……”
簡風冷眼看着他。
“程林芝居然說你們兩個不合適……你是不是冷待人家女孩子了？程林芝的長相跟脾氣成正比，有點驕縱……”簡易猜測，“但是就你那個脾氣，稍微關心一下別人，這麼會到現在都找不到一個女人……”
“我不需要你來給我找女人。”
“難道你要去大街上找嗎？”
“我不需要。”簡風再次重複，說完這句之後他看簡易的眼神更冰冷了，“你有時間考慮我的事情，不如先給簡子昱小朋友找個母親。”
“呵！”
這場談話不歡而散。
簡風不是不接受簡易的好意，相反，儘管知道簡易每一次給他介紹女朋友都或多或少抱着看戲的心態，簡風每次也都坦然接受了。
可是這種相親式的交往對簡風來說是疲憊的，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分攤出去愛一個女人，或者跟她共組家庭……這種疲倦在碰上程林芝這個大小姐脾氣的女人之後上升到了一種定點，現在簡風已經不想再應付簡易介紹來的那些紛雜的對象了。
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對象呢？簡風在這個問題上顯然糾結，他開着車思考了一路，最後推開門，看到宋鳶那一刻，突然有種安心的感覺。
“簡醫生，你回來了。”宋鳶對他笑着。
這個女人笑起來很好看，他說的不對，其實宋鳶也很好看，美人在骨不在皮，宋鳶儘管不怎麼喜歡收拾自己，但是她骨相綺麗，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活了起來。
“嗯。”簡風點點頭。
“簡子昱已經回家了嗎？”
“回去了。”
“他沒有鬧吧？”
“沒有，他很乖。”簡風說道，簡子昱對自己應該跟誰在一起生活這個問題早有覺悟，儘管喜歡在簡風這邊待着，可是也並不排斥跟自己父親一起。
“晚飯我炒了香菇跟小油菜，簡醫生你是吃香菇的吧？”
“吃的。”他點頭。
“對了簡醫生，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情。”
簡風的視線一直追隨者宋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順口問：“什麼事？”
“下個月陳諾現在的電視劇收工，要拍新戲了，我會進入她的拍攝團隊。”宋鳶笑着。
“好事情。”簡風知道她一直想要做個真正的導演，應該先從接觸劇組開始。
“那時候我就跟組拍攝，劇組會給我安排住處。加入陳諾的團隊之後，我也算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工資跟保險什麼的也有了着落，可能就不在你這裏寄住了。”
“哦。”簡風點頭的動作驀然停住，原本準備恭喜的話也僵在嘴邊。
“謝謝你這段時間以來的照顧，關於房租和手術的費用，我過陣子會儘快還給你的。”
她剛剛，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