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燦若繁星9
宋鳶留意到簡風在發愣，及時停住了自己的話題，“簡醫生，你怎麼了？”
簡風回過神：“沒事，恭喜你。”
“謝謝！”
她笑的很燦爛，但是這種燦爛的笑容在簡風看來有些刺眼。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他想。
簡風的心情不太好，他覺得或許跟一天送走了簡子昱跟宋鳶兩個人有關係。啊，不，宋鳶現在還沒有走，但是馬上就要走了。
坐在餐桌上的簡風難得關心起了宋鳶的事業。
“你的那個朋友靠得住嗎？”
“我們是大學室友，她一直都很關照我。”宋鳶的心情很好，主動提起了很多過去的事情，“那個時候我家庭條件不好，生活費少，京都物價又高，除了食堂從來不點外賣，經常是陳諾接濟我帶着我四處逛，請我吃飯從來不找我要錢。她是那種有點大大咧咧，但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簡風在心裏嗤之以鼻：說到底就是個缺腦子的粗神經。
“我朋友不多，從小到大也就那麼三五個人，現在能在京都拉我一把的人也就她一個了。”宋鳶的語氣有些感慨。
簡風低頭扒拉米飯不說話。
“啊……簡醫生也是。”
“嗯？”他的手一頓。
“我朋友不多，簡醫生也是我很好的朋友。”宋鳶對他笑着，“認識你真的很好。”
簡風鬱結了一晚上的不良情緒終於得到了舒緩，但是他面上沒什麼反應，淡定的搖了搖頭，“幫你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大事情。”
“有的時候你的舉手之勞對別人而言可能是救命之恩，起碼對我而言是這樣的。”
簡風輕輕“哦”了一聲。
“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我經常有在想，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人，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救人就像是救了路邊的貓貓狗狗……當然這不是貶義的，但是我還是想說，簡醫生你對人的好有些過頭了。壞人還是很多的，你不能路邊隨便碰到什麼人都去救……”宋鳶語重心長的教育他。
“可是如果我當時不送你去醫院的話，你就死了。”簡風淡淡的說。
“啊……”宋鳶停住了，她覺得簡風這句話語氣有些難言的落寞，“當然也是分情況的，十萬緊急的情況該救還是要救的，我說的是一些平常的情況……”
簡風想說：你誤會我了，其實我比你想像中要冷血的多。但是他沒去糾正宋鳶的話，只是安靜乖巧的聽着，他覺得在宋鳶那裏維護自己一貫的好印象是挺不錯的事情，畢竟從來沒人這麼崇拜過他。
“如果你想，當然有很多人可以崇拜你。”尹辭在聽說宋鳶要離開簡風家的事情之後這麼對他說，“如果你針對對她沒什麼意思，又享受這種被喜歡被景仰的感覺，你只要老老實實看病不去搞那些亂七八糟的研究就好。”
簡風開始後悔自己把心裏的那些話告訴尹辭了，尹辭這個大嘴巴兼心理學專家總能精準的挖出他的痛點。
“但是就我的觀察，你對宋小姐似乎不是那麼沒感情……”尹辭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還有，我真的很好奇，你是真的過去不認識她嗎？世界上女人那麼多，唯獨對着一個……”
“我不想再重複解釋這個問題了，我真的不認識她。”簡風咬定了這件事。
尹辭心想：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我沒有享受被喜歡這種事情。”簡風皺着眉，“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被喜歡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
“嗯？”尹辭輕輕眨眼。
“被喜歡會被寄託太多的情感，我不是那種適合託付這些情感的人。”
“你是想說你適合做一個浪子嗎？跟你的名字一樣……”
簡風冷眼瞥他：“不是，我只是懶得承擔那些厚望。我喜歡過自己的生活……”
“我發現你的矛盾點了。”尹辭翹着腿雙手環抱說著，“你明明是一個甘於孤獨喜歡獨自生活的人，但是卻不排斥自己的生活中有一個宋小姐，甚至享受她對你的景仰和愛慕。”
“沒有愛慕。”簡風再次糾正他的措辭，“只是因為我救了她，她感激我而已。”
“好吧，感激。”尹辭舉手投降，“你不覺得這很矛盾嗎？”
“……”簡風坐在椅子上思考着可以反駁尹辭的“或許”。
“不用再想什麼話來反駁我了，我就全部按照你的說法來算，你不喜歡宋小姐，你出於同情和關心收留了她。但是你不應該否認你對這個人的好感，我是說很單純的好感，你們兩個在生活上是契合的，合拍的，所以才能讓她無條件的侵入你的生活又不會讓你產生厭煩感……”尹辭想了想，“我是想說，她的存在就好像是一種病毒，而你的防護屏障對她而言沒有免疫作用。”
“我好像明白了。”簡風說道。
“可是現在她要走了，你反而有些不適應……”
“我不應該不適應的，因為她本身就不是屬於我的東西。”簡風說道，“就像感冒結束會不適應一樣，她的離開與我而言只是大病初癒的脆弱而已。”
“……”尹辭覺得自己用錯了比喻，他有點想回去掐死幾分鐘前想出這個比喻句的自己，當然他現在更想掐死面前這個男人。
“怎麼了？”簡風感覺到尹辭不善意的目光。
“你活該一輩子找不到女朋友。”
這個詛咒可是太惡毒了，簡風不明所以。
陳諾這邊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你跟我說這個時候換投資商？”陳諾有些好奇，她跟這位製片人一起工作很久了，對方很少這樣臨時變卦。
“沒辦法，之前的投資商突然撤資……”
“我們是簽過合同的，突然撤資居然不去找對方要違約金而是接受對方介紹的另外一個投資商？”陳諾質問道，“張製片，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靠譜的人，你突然給我搞這麼不靠譜的事情讓我很難辦。”
“我也很難辦，但是對方介紹過來的投資商來頭很大，我不好拒絕。”張雲成也很苦惱，“你不知道事情的經過。”
陳諾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那你給我好好講講。”
張雲成也知道陳諾這個人導演當久了脾氣大，而且陳諾家裏關係眾多，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家庭，但是她家關係眾多，不管是電影還是電視劇過審幾乎一路綠燈，所以張雲成是不好得罪陳諾的。張雲成覺得自己這個製片人真是憋屈，還得在投資商跟導演兩頭當孫子……
“新來的投資商是鳳棲娛樂劉總的親戚。”
“鳳棲娛樂？”陳諾也忍不住皺眉。
“鳳棲娛樂現在的執行總裁劉曦晨你知道是什麼人吧？劉氏大少爺，京都現在數一數二的文娛企業家……”
“你的意思是這次的投資商換了鳳棲娛樂？”
“倒也不是，但是對方是劉曦晨的叔叔。”張雲成一時語塞。
陳諾扯扯嘴角：“裙帶關係？”
“不論是不是裙帶關係，那是劉曦晨的親叔叔，咱們不好開罪……”
誰願意去得罪最大娛樂公司的老闆呢？陳諾知道張雲成背後的意思，如果對方是鳳棲娛樂那邊的背景，他們真的不好拒絕。
“所以之前的投資商就讓他怎麼走了？你們的酒會就是嘻嘻哈哈的應和別人嗎？”陳諾挑眉，“違約金要不回來？”
“我們上一個投資商因為之前一次電影投資已經資不抵債了，現在要不出多少錢來，違約金肯定是賠不起的。但是這次劉氏投資，同意在當初投資的基礎上追加同等額度甚至更多的資金，這不是白撿的好事嗎？”
陳諾皺着的眉頭在張雲成的開解下逐漸鬆開，最後又突然皺了起來。
“我的姑奶奶，你又怎麼了？”張雲成覺得自己快瘋了。
“你對新投資商了解多少？對方不會幹預我們拍攝製作吧？”陳諾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畢竟因為選角跟劇集問題已經跟之前的投資商談妥了，現在突然換了投資商，之前那些合約搞不好都要作廢，說不定還要簽署新的“喪權辱國”的協議。
“這點我重點問過。”張雲成鬆了一口氣，“新投資商就是舊投資商找過來接盤的，所有合同之前的一樣，包括要求塞進來的人都是一樣的，對方也懶得繼續改合同……”
陳諾終於鬆了口氣，但是她還是不太了解：“所以為什麼對方要這麼做？不簽署任何對自己有利的合同，只是單純給之前的投資商抗禍？”
“說到底是看好這部劇。”張雲成說道，“還有我們的舊投資商還是很能說的，能說動劉先生給我們投資。”
“……”
“酒桌上的事，你不懂。”張雲成笑着，“大導演還是安安穩穩的拍戲好了。”
“說起來，新戲我要招一個新的副導演來幫我協調工作。”
張雲成點點頭：“沒問題啊，你要什麼樣的？”
“人我已經找好了，是我一直合作的一個剪輯師，也是我之前的同學。”
“哦。”
“但是她這個人沒怎麼在圈子裏混過，可能很多人情世故不太懂，到時候我照顧不到的地方，你幫我照看一下。”陳諾一邊整理自己的腳本一邊說。
“沒問題。”
再過兩天就是宋鳶正式入組的日子了，她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起來，發現數量有點多。
“你在京都還沒有找好租住的房子吧？”簡風端着杯綠茶在她門口說道。
“啊，還沒有。但是我可以把東西先放在陳諾那裏，等她回來……”
“你這個樣子，會讓我覺得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招待不周。”簡風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說。
“怎麼會？”宋鳶把最後一個箱子扣好。
“你就這麼急着走？”
宋鳶敏銳的覺得簡風今天的語氣不太好，“我只是覺得麻煩你太久了……有點不好意思。”
簡風懶得去想自己重複過多少次收留這個女人對他而言並不算麻煩這件事了，他也不說話，就靜靜地在門口看着她。
宋鳶被看的有一絲愧疚，畢竟在她的印象里，簡醫生一直是個溫順純良的人，她這樣一幅急着要走的樣子，對“本性純良”的簡醫生而言可能是一種傷自尊的事情……
“我也不是……”分要走不可。
“隨你喜歡吧。”簡風突然說，他開始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沒道理病毒離開自己還要依依不捨，又不是賤得慌。
宋鳶錯愕的看着簡風離去的背影，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可能真的氣到他了，如果是幾年前的宋鳶或許會衝上去攔住他道歉，但是現在的宋鳶已經過了那個衝動的年紀了，她開始學會妥協接受世界上一些無可挽回的事情。她跟簡風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或許這樣離開並不算多麼圓滿，但他們本來也成為不了多麼親密無間的朋友。
自己的疏離和安靜離開才是不對他造成打擾。
第二天宋鳶早早的準備好了早飯，看了眼時間，簡風應該還在睡，輕輕嘆了口氣，拎着自己的行李箱離開了。
簡風若有所覺的從三樓的辦公桌上醒過來，用枕了一晚上有些僵硬的胳膊拉開三樓的落地窗帘，果不其然看到撐着傘在他家門口乘車的宋鳶。
簡風抿了抿唇，看到她乘坐的車子消失在視野之後就拉上了窗帘，繼續投身做完沒有寫完的報告中。
到了中午，他下樓之後，面無表情的把餐桌上那些東西丟進了垃圾桶。
“跟你的大帥哥房東道過別了？”陳諾對宋鳶吹了個口哨。
“昨天就說過了。”宋鳶無奈，雖然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
“唉，我覺得宋小姐你自從跟張晨那個渣男分手之後，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佛系。”
“嗯？”宋鳶扣好安全帶之後露出疑惑的表情。
“看破紅塵心已老……”
“滾啊！”
宋鳶把行李放在了陳諾家，陳諾現在住的房子是租的，因為距離傳媒公司比較近，陳諾現在是星宏傳媒集團的導演，星宏傳媒是京都一個老牌的傳媒公司，陳諾能進去其實有一半是托的關係……但是陳諾好歹也算是正經的導過幾齣好戲的導演了，最近這兩年在京都一家老牌影視學校讀碩士。
把自己跟陳諾相比，宋鳶覺得她們雖然起點差不多，但是終點差太遠了，每次跟陳諾在一起，她都忍不住有點自慚形穢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自己搬到陳諾家之後尤為強烈……
“這台相機，我舅舅特意從Ar帶回來給我的！你站在那裏我給你拍一下。”陳諾跟閨蜜住在一起之後特別開心。
“我又不好看，拍我做什麼。”宋鳶苦笑。
“你怎麼不好看了？你就是這兩年沒有管控體型，現在混娛樂圈的人從演員到化妝師再到攝影攝像，誰不希望把自己打扮成俊男靚女，你看看你現在都胖成什麼樣子了。”陳諾講起這個話題就直皺眉。
“……其實也還好吧。”宋鳶再次笑笑。
“當然，我家妹子就是胖到兩百斤也照樣好看。”陳諾補上一句。
“你住口，我現在還沒有胖到兩百斤呢！”宋鳶衝上去撲她。
兩個人打打鬧鬧一陣子之後累的在床上休息了。
“我真的很羨慕你。”宋鳶說。
“嗯？”
“有愛你的爸媽，有自己的事業……”宋鳶說著。
“唔……”
“我不是說我爸媽不愛我，但是他們的確不會是那種無條件支持我選擇的人。”宋鳶失笑，“我長這麼大，真正說無條件支持我做選擇的人……”居然只有那麼一個。
“他們只是考慮的多。”陳諾提宋鳶說道。
“我知道。”宋鳶說道，“我只是暗自羨慕一下。”
宋鳶沒有說出口的是，她對陳諾除了羨慕之外，還有那麼一絲不可言說的嫉妒……那並不是什麼很好的情緒。但是宋鳶控制不住……
跟陳諾在一起的壓力，遠比跟簡風在一起的壓力大，宋鳶不能很好的解釋為什麼會有這種壓力，最後覺得或許是因為曾經的陳諾跟她那麼接近，但是現在兩人卻有截然不同的結局吧。
“今天我們去認識一下劇組的人，我跟他們吹噓你好久了。”陳諾一邊開車一邊對宋鳶說。
“嗯。”
“你不要緊張，也別太靦腆，他們都是我合作了很久的夥伴，特別是這次的製片人……”
宋鳶認真的聽着陳諾說，儘力記住她說說的每一個關鍵點。
車子在一家酒店停住，在酒店門口迎接她們的就是這次的製片人張雲成。
“終於把你口中的大美人帶過來了？”張雲成笑着，視線轉向宋鳶。
宋鳶面帶微笑，但是一陣局促，或許對方口中的大美人只是一句調笑，但是宋鳶知道自己跟大美人三個字完全沾不上邊……
“這位就是宋鳶吧？陳諾經常跟我提起你，說你是她的最佳助手，她從好多年之前就想把你拉進組了，這次好不容易有了機會……”
宋鳶長舒一口氣，索性對方畢竟是製片人，別的能力或許有所欠缺，但是夸人的話一套一套的，很能跟別人套上近乎……
“陳諾也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宋鳶對他說，“說你是她合作最久最合拍的製片人……”
“原來這個女人對所有人的介紹都是這一套敷衍的態度啊！陳大導演你這次可是露餡了，等下要罰酒的。”
陳諾才不搭理他，沖他比了個鄙視的手勢，歡歡喜喜的拉着宋鳶走進了酒店。
“今天是開機儀式之前大家相互介紹認識一下，其實好多人你都認識的，比如這次的編劇就是上次跟你聊過消息的那個……”陳諾笑着。
“蘇芸對吧？前幾個星期我還有幫她做剪輯。”宋鳶聽到了自己熟悉的名字開始沒有那麼緊張了。
“對，還有攝像小哥你也認得的，是我們學校的小學弟，大學時候還跟你一個社團的……”
“哦哦，我記得的，原來他也在你們劇組……”
宋鳶覺得自己的新生活近在咫尺，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