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燦若繁星10
“簡醫生，早。”小護士戰戰兢兢的跟簡風問好。
“早。”簡風走路飛快，面無表情的進入了會議室。
小護士在簡醫生進了會議室之後終於鬆了口氣，轉身跟自己同行的朋友說：“你有沒有覺得最近簡醫生心情不太好？”
“簡醫生什麼時候心情好過？”對方問。
“……好像也是哦。”小護士自語，“可我總覺得前幾天他還沒這麼冰冷的……”
“對啊，前幾天，他還主動幫我改了報表。”對方突然想起來。
“往常他都會直接把你懟出去吧？”
“是的。”
“可是這幾天又恢復以前那副樣子了……”
“可能簡醫生和藹可親的時候才是不正常的。”
在外人眼中恢復正常的簡醫生此刻正在自己的座位上面無表情的轉筆，他經常用一款黑色印金色花紋的水性筆，在他不碰手術刀之後一般用這款筆鍛煉手指靈活性……
“這就是我們最近的計劃，大家有什麼意見嗎？”尹辭帶領自己的技術骨幹們開過會之後發問。
“沒意見。”
“就這樣吧。”
“我覺得挺好。”
大家都依次發表了自己的感想，整個桌子輪一圈輪到了簡風這裏，大家的視線都飄向他。
簡風是這裏最特殊的存在了，尹辭是尹氏集團最高執行人尹齊晟的小叔，他管理着尹氏所有的醫療體系，Saint的醫療體系在全球範圍內都是頂尖的……簡風是這個團隊裏年齡最小的。
幾年前尹辭把他從偏遠小國挖角過來之後，這個人就安安靜靜的在醫院做個心內科醫生，平常給一些中老年人看看病，做些學術研究。最開始大家都以為他是個沒什麼野心安安靜靜搞學術的年輕人，直到尹辭最近兩年開始提拔他，直到簡風的研究論文如雪花一樣鋪天灑下來，這些體系裏的老學究們才意識到，這個年輕人是尹辭特意挖來培養對付他們的……
總有一天，尹辭會用自己手下的人徹底洗牌換掉過去Saint體系裏的那些老人，整個醫院氛圍看似和諧友好實則圍繞在一片波譎雲詭之中。
“醫療援助？”簡風停下手裏轉動的筆，瞥了尹辭一眼。
尹辭被他這一眼看的眼皮直跳：“嗯吶，你有什麼問題嗎？”
“淄鄉？”簡風再次問。
“是啊。”尹辭不知道簡風在搞什麼么蛾子。
“我記得那算得上全國最窮的地方吧？”
這話說的不客氣，尹辭看到原本贊成這個計劃的幾位老醫生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
“你到底想說什麼？”尹辭問。
“我覺得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不太適合年齡比較大的醫生去，雖說就待兩個月，但也是從盛夏到入秋了。”簡風轉了下眼睛，“而且環境惡劣，說不定醫療援助沒搞好，人先送進去了。”
“你這話說得……”
“畢竟我們能保證基礎醫療，但是保證不了基礎設施吧。”簡風輕輕笑了下，“沒水沒電沒信號的……”
幾個稍微年輕點的醫生臉色也不太好看了，他們現在覺得尹辭這個計劃是不是為了把他們丟到深山老林里折騰一番。
“你是來拆我台的嗎？”尹辭雖說提拔簡風，但是吵起來也是真的吵。
簡風這次倒不是想跟他吵架，他慢悠悠的放下筆，“醫療援助嘛……你們沒有經驗，我有。讓我去。”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在這一票專家裏面，簡風雖然說年齡上跟資歷上不算多，但卻是實打實的戰地醫生出身……
會議結束之後，簡風被尹辭單獨留下來了。
“你認真的？”尹辭的表情很嚴肅。
“我什麼時候不認真過嗎？”簡風問他。
“你怎麼突然決定去淄鄉搞醫療援助？”
“不是你說身為醫生要為病人而行？那邊醫療資源匱乏，過去提供點器材搞搞培訓不是挺好的事情。”簡風說道。
“……”尹辭的眼神充滿了質疑。
“你不讓我去？”
“我沒有不讓你去，實際上你的確是最適合的人選，但是我不明白你這個平常只喜歡在京都混吃等死的閑散傢伙為什麼突然跑那麼遠。”在尹辭眼中簡風就是個死宅。
簡風沒搭理他。
“難道是宋小姐離開之後讓你整個人轉性了？”簡風冷着臉瞪了他一眼，尹辭閉嘴了。還說不在意不在乎，不在乎還不準別人在你面前說？
總之Saint的醫療小組在三天之後就出發去了西南山區的淄鄉搞對口醫療援助，跟簡風同行的還有冉煙黛小姐。
“我是真的不明白，我過來是為了評職稱，這趟回去之後就可以晉陞護士長了，簡醫生這個冰塊過來幹嘛的？”冉煙黛小聲對自己身邊的另外一個隨行醫生吐槽。
隨行的另一位男醫生姓紀，紀嵐宇。
“不知道，當時開會的時候他就表現怪怪的。”紀嵐宇是心外科醫生，也是他們科室的吉祥物，三十好幾的人了從來沒談過戀愛，一張清雋的娃娃臉特別顯小，所有人都把他當兒子寵着。
這趟大家也是覺得簡風這個涼薄的性格跟冷峻的外貌派別人同行搞不好會嚇走人，才找了神經大條的紀嵐宇跟着照應。
冉煙黛總覺得簡醫生的行為很奇怪，這種想法在到達淄鄉之後，突然被一條線連了起來。
“冉護士你也在淄鄉啊！”宋鳶的消息傳了過來。
冉煙黛發現宋鳶點贊了她剛剛到淄鄉的時候發的朋友圈。
“嘶……”冉煙黛看着這條消息陷入沉思，目光複雜的看了簡風一眼。
“怎麼了？”紀嵐宇正在搬行李，看到冉煙黛在發獃有些好奇。
“我覺得，我發現了件很嚴重的事情！紀醫生我不會被滅口吧？”她泫然欲泣。
“咳咳咳！有什麼問題可以商量解決，但是你能放開我的領帶嗎……我快要被勒死了……”
宋鳶跟着陳諾的劇組在西南山區拍戲，淄鄉雖然名義上是全國最窮的地方，但也是個有名有姓的地點，基礎建設相比京都來說落後了不少。可是這些年科技發展，外加各種的對口援助，斷水斷電之類的事情少有發生，並且網絡信號覆蓋也很全面，並沒有簡風之前說的那麼可怕。
雖然基礎建設沒有特別惡劣，但是這邊的生活的確稱不上好，淄鄉風景秀麗並且鮮少開發，在淄鄉基本上都是留守兒童和老年人，物流也不發達，在這邊拍攝基本上每頓飯只能吃白菜土豆，肉類都很少。
宋鳶憑藉著溫柔和藹的態度以及細緻耐心的性格跟淄鄉的不少老人孩子打成一片，在閑暇之餘能收購一些雞鴨魚肉給攝製組打打牙祭。
“這種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劇組的攝影小哥哀嘆。
“我就想回家吃紅燒肉……”化妝師Amy如是說。
“學姐，你每次都是從哪裏買到的東西啊？為什麼我們組裏的採辦都採辦不到……”攝影小哥是宋鳶跟陳諾的學弟，算是整個組裏除了陳諾之外跟宋鳶關係最好的人了。
“一看你就是大城市生活慣了。”宋鳶戳戳任子樺的額頭。
“痛。”
“我家跟這邊的民俗風情差不多，這些地方的人其實都很排外的，尤其這邊生活的都是老人跟孩子，你得跟他們搞好關係，他們才能信任你主動賣東西給你。這是門學問，你還有的學……”宋鳶這麼說。
任子樺看宋鳶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學姐你親和力真好。”
“你如果閑着沒事去幫老人家在地里幹活，人家也會主動邀請你去他們家吃飯的。”宋鳶笑着。
“算了算了，我平時扛攝像機已經很累了，恨不得回去就睡。”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所以今天拍攝任務很早就結束了，宋鳶跟陳諾說了下自己準備出去見朋友就拿着折傘離開了旅店。
“什麼朋友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陳諾趴在桌子上自語。
“可能是來旅遊的吧。”任子樺說道，“而且學姐這個性格不像是會缺朋友的人啊！”
陳諾聞言嗤笑一聲：“她本來的確是不會缺朋友的人，奈何遇到一個傻逼。”
“前男友嗎？”
“戀愛中的女人容易降智。”
“……”
宋鳶帶傘只是有備無患，畢竟山裏的天氣變化快，而且天氣預報這個東西很玄乎，准或不准誰都說不好。
宋鳶循着導航地圖腳步匆匆的去了診所。
“宋老師！”診所門口的小女生阿笙是跟宋鳶關係很好的女孩子。
“阿笙，你怎麼在這裏啊？”宋鳶問。
“我帶阿婆來看醫生。”阿笙說道，“聽說最近城裏來了很厲害的大醫生，什麼病都能治好！阿婆病了好久了，我想給她看看。”
宋鳶這才反應過來，冉煙黛這次是跟着醫院的人一起來做醫療援助的，她是護士，那麼隨行的醫生……
“鳶鳶，你到了嗎？”冉煙黛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撥了過來。
“我在診所門口，你們現在忙嗎？”宋鳶突然有些猶豫。
“那你直接進來吧，我們值班辦公室在左手邊第二個。”
宋鳶小聲“哦”了一聲，她沒敢問冉煙黛這趟是跟誰一起來的。
“宋老師你朋友是醫生嗎？”阿笙眼睛裏充滿了星星。
“不，她是個護士。”宋鳶低頭摸了摸阿笙的額頭，“是個很漂亮的護士姐姐。”
“哦……”阿笙還不是很清楚醫生跟護士的區別。
在這裏只要能治病的就是醫生，過去診所看診的是個年紀很大的醫生，有時候治病能治好，有時候治不好。大家很少責怪老醫生，畢竟醫療條件不好是硬傷，缺醫少葯是大家都能理解的事情……
“阿笙為什麼不進去呢？”宋鳶問道。
“阿婆說我進去會給醫生添亂，讓我在外面等。”阿笙邊說邊往裏面看，其實還是很好奇的。
宋鳶想了想：“那我帶你一起去見見我朋友吧。”
“阿婆出來找不到我怎麼辦？”阿笙有點糾結。
宋鳶拉着阿笙的手走到傳達室門口，對看門的大爺說自己帶阿笙進去了。
“阿鳶啊，沒事，等下阿婆出來我跟她說啦！”
淄鄉是個很小很小的地方，但是只要你混個臉熟，那麼全村的人都會記住你……
宋鳶笑着道謝，然後拉着阿笙走進了診所。
診所雖然被大家叫做診所，但是建造的時候是按照三層醫院的模式建的，只是因為淄鄉太小太偏，很少有醫生願意過來坐診，所以很多辦公室常年閑置……這趟Saint主動承接了對口援助，以後這邊的醫療條件會好很多。這些都是冉煙黛告訴宋鳶的。
“所以，以後這些醫生會一直留在這裏嗎？”阿笙問道。
“不是一直留在這裏。”宋鳶耐心的解釋，“就跟阿笙有自己的家一樣，醫生的家在很遠的地方，他們也要回家的。”
“那……以後我們怎麼辦啊？”
“但是醫生是可以輪轉的，這一群醫生在這裏問診幾個月，換下一批醫生來問診幾個月，這樣可以維持好多年……直到淄鄉變成一個不再需要援助的地方。”宋鳶說。
阿笙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宋鳶沉吸一口氣敲了敲冉煙黛說的那件辦公室的門。
“請進。”屋內傳來一道男聲。
宋鳶推開門，看到了屋子裏兩個值班的人。
“鳶鳶！”冉煙黛笑着跟宋鳶打招呼，“過來坐。”
宋鳶的視線飄向另外一位陌生的男醫生。
“啊，這個是我們醫院的外科醫生紀嵐宇。”冉煙黛介紹到，“這是我的好朋友宋鳶，你可以叫她鳶鳶。”
紀嵐宇輕輕咳嗽一聲，對宋鳶笑笑：“宋小姐，請坐。”
“你這個時候客套什麼，大家都是朋友。”冉煙黛覺得紀嵐宇這個樣子十分做作。
“我這叫禮貌！”紀嵐宇兩句話破功，平常因為娃娃臉的原因經常被醫患覺得不夠嚴肅，所以他在陌生人面前表現得都很禮貌穩重。
“哈哈哈……”宋鳶在旁邊看着樂呵。
值班室的兩個人都比較閑，宋鳶過來之後他們幾個人一起嗑瓜子。
“你們工作這麼清閑嗎？”宋鳶疑惑，她想起阿笙的阿婆是過來看病的，但是值班室兩個人的狀態就不太像是在上班。
“我們現在是替補人員，主治醫師嫌我們煩人，讓我們在值班室坐班，等他忙不過來了再找我們幫忙。”冉煙黛翻了個白眼。
“所以，你們是被排擠了嗎？”宋鳶問。
紀嵐宇嗆了口水，連連擺手，“也不是，是他工作能力比較強，而且還是個工作狂……”
“最近還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可能等過會問診累了就過來喝茶吧。”冉煙黛扯扯嘴角，看着宋鳶的眼神有點曖昧。
宋鳶不明所以。
“對了，剛剛跟你進來的那個小姑娘呢？”幾個人說了一圈下來，突然發現阿笙不見了。
宋鳶把瓜子皮丟掉，四處找了一圈，沒找到人，說：“她是跟阿婆一起來的，可能是跑去別的房間找她阿婆了，我去外面找一下，如果等下她回來了記得告訴我。”
“好哦。”
宋鳶從值班室出來，順着住院室跟開藥處依次找過去，最後找到了問診室的大門，輕輕敲了敲。
“請問有看到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女孩經過嗎？”宋鳶在門口問。
“沒看到。”
宋鳶整個人僵在門口，看到了問診室那個熟悉的身影。
簡風也凝視着她，半晌沒有繼續說話。
宋鳶只能自己打破僵局：“好久不見，簡醫生……”
“唉，是阿鳶啊！阿鳶你跟大醫生認識嗎？”
宋鳶再定睛一瞧，坐在問診室的人可不就是阿笙的阿婆，這下宋鳶慌了。
“阿婆，我剛剛帶阿笙一起進來的，但是剛剛她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哦……”阿婆一臉淡定，“沒事啦，阿笙就是那個樣子的。你不要看她平時老老實實的，其實可愛跑了，我就是怕把她帶進來她人跑沒了，才讓她在外面等着我的……”
“我再繼續去找找。”
“不要緊的，阿笙認得路的，等她玩累了就會回去了。”阿婆擺擺手。
宋鳶一愣，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
“鳶鳶啊，那個小朋友已經回來了，跟我講剛剛自己出去找廁所了。”
“……”不，她是自己跑出去玩了一圈累了才回來的。
現在宋鳶在簡風的問診室門口乾站着，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直接走人還是進去跟簡風說兩句話。
“這個葯回去每天吃兩次，每次吃一片，吃四個周。”簡風叮囑道。
“好好好。”阿婆笑着，“醫生你好俊的，有沒有對象啊？”
簡風沒反應，彷彿沒聽到阿婆說的話。
阿婆有些無措的回過頭來看宋鳶。
“呃……”宋鳶想了想，解釋道，“簡醫生不善言談……”
阿婆明白了，就是靦腆嘛！
於是阿婆開始瘋狂跟簡風講話。
簡風依舊充耳不聞，但是抬起頭深深的看了宋鳶一眼，宋鳶覺得他那個眼神極其的不友善，透露着一種“你敢就這麼走了試試看”的意味。
怪就怪自己多嘴。宋鳶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