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寸步不讓
陳老和石墨聽完言仲的分析,已經是目瞪口呆。
他們一個因老邁而思維不敏,另一個就是純粹的武夫,根本都不曾將視線投向過更為龐大的世界。此刻聽完言仲所講,只覺得心頭雷聲陣陣。
“他娘的!我明天帶人進城,去端了這個姓滄的!”石墨拍案而起。
這會兒,他可不管滄永言是不是麗貴妃的弟弟了。
他們這批少林僧兵之所以長留俗世,正是因為當年抗倭時受了“為國盡忠”的思想教育,心中信念早已如金石一般不可動搖。
言仲遇襲時,石墨都只想着讓這位“同門師弟”逃回山門去避險。
可事態一旦危及整個雲帝國時,他便猶如金剛怒目,隨時都準備降妖除魔。
“石大哥知道滄永言的住所在何處嗎?知道他府中蓄養了多少護院、殺手嗎?知道此人心性、武功如何嗎?”言仲看着石墨,冷靜發問。
一連三個問題,直接將石墨這莽漢給問懵了。
“我不知道!”石墨瞪着言仲,嚷嚷起來,說:“但不知道這些,就要放着不管,任由着這個姓滄的禍國殃民?”
言仲搖頭,沉聲道:“石大哥要為民除害,我自然是理解的。但我在海上時,曾有一人教會我,殺人時必須一擊即中,不留餘地,否則便會害人害己。”
“你現在去殺他?可有必殺的把握嗎?”
言仲一字一句問得真切,而石墨搖頭,終於重新坐下。
“那依言仲小子你看,我們既已猜到這滄永言的狼子野心,那又該當如何?”
陳老盯着桌上跳動的燈火,沉思着問道:“他的貴妃的族弟,明州城衙門裏的那些人早已與他沆瀣一氣。而且滄之一脈在此經營數年,並非輕易可以搬動。否則,老夫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
問完之後,陳老的按着斷臂,滿臉不甘。
恰在此時,夜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再度從雲層后躍出。月華如水,將言仲的側臉照亮。
陳老與石墨所見,言仲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裏沉靜如水,卻沒有半分的畏縮與恐懼。
“老先生如此發問,小子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言仲回答道:“他有作為貴妃的姐姐支撐,還有家族財富的底蘊,麾下更蓄養着東瀛殺手。而我,天地間孤身一人而已。”
“我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站在這裏,寸步不讓罷了。”
“他擔憂被自己逐出明州城的漢醫會捲土重來,我就治病救人積累聲明,讓他的擔憂成真。他想要讓極樂花開滿雲國的疆土,我就做他鋪展道路上的一顆釘子。”
“只要我不死,就總會有與他面對面的一天。”
“你當然不會死!”石墨沉聲說道:“放心吧,我們這這些少林僧兵會護着你。”
“老夫也斷不會死在你這小輩的後面。”陳老也憤然說道。
……
第二天,等到羅小蠻收拾好早餐來看望言仲的時候,遠遠就看見石墨領着幾個人守在陳老院前,一副大敵當前的神情。
陳老也沒有癱在他的躺椅上,而是正襟危坐在言仲旁邊,一臉的嚴肅。
“這是咋了?”羅小蠻將烤好的魚乾放在言仲面前的桌案上,一臉的莫名其妙。
言仲倒是淡定些許,一面調着墨,一面叼了快魚乾在嘴裏,道:“我們等一個人。”
“等誰呢,整這麼大張旗鼓的,難不成你們等的那個人會吃人?”羅小蠻本想說笑,卻見陳老和石墨兩人的神情變得更加凝重了,趕緊住嘴。
她本就聰慧,這時立刻便猜到,昨天言仲睡去之後定然還有事情發生,這才讓陳老和石墨如臨大敵。
羅小蠻又看了看言仲的側臉,相比於另外兩人,言仲仍要沉靜得多,一心一意做着手頭的事情,彷彿人間的紛擾與他無關。
幾名漁村少女從陳老院門前跑過,呼喚道:“小蠻小蠻,趕海啦!”
羅小蠻頭也不抬就回道:“我今天偷懶啦,不去!你們不用管我!”
她其實並不想偷懶,只是覺得,如果今天會在言仲身上發生什麼事情的話,她一定不能錯過。言仲這個人都是她從海邊撿回來的,陳老和石墨兩個人怎麼可以比她與言仲更親密?
言仲還在專心研墨,並沒有發現旁邊少女的小心思。
倒是陳老,嚴肅的表情中忽然多了些柔和,悄無聲息的將自己的椅子往旁邊挪了挪。
三天之約的第一天,除了正常的看診之外,無事發生。
但在入夜之後,石墨告訴言仲,有人在鄉間傳頌他神醫的名號,說他三頭六臂,披石蘭兮帶杜衡,頭頂有仙光閃爍,招手之間就能讓死者原地復生。
“是青蕪做的。”言仲平靜道。
那個與他立下三日之約的鬼面人,要讓他在三日之內身敗名裂的鬼魅女子的身影,彷彿又飄然於眼前。
“為何能斷定是她?”石墨詫異。
“因為,如果我是她的話,我也會這麼做。”
言仲想了想,說道:“想要一個人身敗名裂,那個人得先有名才行,而我現在的名氣,其實還不夠大不夠高。所以她要在這十里八鄉傳播我的名聲,將我推到更高的位置上去,讓我摔下來時才能摔得更慘。”
“豈有此理,果然是妖女!”石墨憤然。
陳老白了石墨一眼,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趕人。
這位老醫師手裏正捻着一根細長的銀針,對準言仲袒露的後背,準備為其刺穴療傷。
“石保長,你說話的聲音太大了,吵得老夫耳朵疼。”陳老說道。
石墨趕緊住嘴,重新守到門口。
陳老這才將銀針緩緩刺入言仲后腰的氣海俞當中。
儘管只剩一隻右手,但陳老畢竟行醫多年,經驗豐富,認穴準度和刺穴深度都拿捏得極好。
言仲能清晰感受到氣海中淤塞多日的氣血有了鬆動,開始逐漸被導入正軌當中。
“老夫明日再為你行針一次,再配上湯劑,你這傷到第三天就會自行痊癒。到時,就能如常人一般,運行氣血了。”陳老小心翼翼地捻入第二枚銀針,同時對言仲說道。
“還要等到第三天?萬一那妖女明天就來了呢?”石墨忍不住又咋呼起來。
他擔心言仲傷勢未愈,缺乏自保手段。
然而言仲很是淡然,篤定道:“她明天肯定不會來的。”
“所以,我的時間很充足。第三天的時候,才是勝負分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