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聯產聯營(二)

第23章 聯產聯營(二)

瓦房數間,院內綠樹蔭,醉里晉音相媚好,誰家青發徐娘?大兒在外奔波,小兒在內混鏟,最喜幼孫無賴,樹上偷摘青果!

“耗子,再給我一個,再給我一個!”

“狐狸,狐狸,你頭頂那個最大,對對對,就那一個,摘下來扔給我。”

午後,一群‘猴崽子’站在果樹下,仰着小臉兒,揮動着爪子向上咋呼着。

其中,豆丁兒、小胖兩個小傢伙叫的最歡實。小胖這小子更是把身上的小體恤摟成一個小麻袋。小麻袋裏已經裝了兩個青果,這小子還是不滿足,依然在哪兒挺着小臉咋呼着。

這個欠抽的樣子,讓身旁沒有接到果實的熊孩子恨的牙痒痒。如果上面不是耗子、狐狸在震着,小傢伙早惱了。

豆丁兒這妮子就比較聰明,採摘剛開始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找出一根輕便的長竹竿。把兜帽摘下來,綁在桿頭。搖搖晃晃的把竹竿舉過頭頂,伸到胡楊跟前,專門讓他給自己挑幾個大個的青果。這種青果只有酸,沒有澀,剛好用來磨牙。

嗯!最近這丫感覺自己要換牙,總感覺牙痒痒。

樹上,胡楊和耗子像兩隻兩隻跳脫的‘馬猴子’穩穩的站在樹杈上,翻動着眼前的樹枝,摘取着一個個青苹向下扔。

當下剛到九月初,像這種沒有經過任何改良的果樹,遠遠未到採摘的季節。不過沒關係,人家熊孩子們享受的是在一起偷果的樂趣,而不是果子本身。只要心中樂呵了,哪怕咬在嘴中的青果是酸的,咽到肚裏也是甜的。

黃土坡的初秋無疑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沒有春天的黃沙漫漫,也沒有夏天的大汗淋漓,更沒有冬天的乾冷發抖。

這裏不像平原省份那樣,哪怕臨近中秋,依然有秋老虎肆孽。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就沒有這個煩惱。

立秋一至,早晚的溫差漸漸變大。午後的太陽總會被路過的烏雲欺負一下,這時一股涼風吹過騷年脖頸,比大口嚼了一塊兒西瓜還來的過癮。

從早忙到午,臨到下午四點多鐘,胡愛國與劉思遠才往回走。一路上,迎着這初秋的涼風,額頭的汗水被漸漸吹乾,只留下耳後灰白的鹽漬。

劉思遠最近已經被廠子裏的改革給搞煩了。咋咋呼呼的吵了半年,企改報告先上提報了一大摞,但下面的人屁事兒沒幹,該看報紙看報紙,該喝茶喝茶,似乎覺得上面真不敢把這群坐班的大爺全開了。

實在是看不慣他們這派作風,屬性把該調的年假統統調了,這段時間一門心思的跟着胡愛國跑市場。

兩人一進大院兒,就看見了那一堆圍在果樹周圍的熊孩子。劉思遠眼尖,一眼就看見了自己那鶴立雞群的寶貝閨女。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年以來,自家小棉襖的個頭竄的很快,站在人群同齡人中間,有一種劉家幼女初長成,誰家小丫敢爭鋒的趕腳!

如果這時讓胡楊聽見他的疑惑,一定會大聲的驚呼,能有什麼原因,吃我的大白兔吃的。至於為什麼胡楊的大白兔有這麼大的功效,這個我們下回分解。

劉思遠叫了一聲女兒:“貝貝!”

聽見呼喊聲,豆丁兒轉過頭來,看見老爸站在不遠處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立馬放下手中的傢伙什,飛奔到他懷中。

“爸,您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劉思遠親昵的蹭了蹭女兒的額頭。

這時,旁邊的胡愛國才發現自家的混小子不在人群中間,疑惑的向豆丁問道:“貝貝,你胡楊哥呢?”

“喏!”小妮子仰頭指了指站在樹上的兩個小傢伙。視線所及,踩在樹枝上的兩個混小子像兩隻活脫脫的花栗鼠,靈活的在各個樹杈上挪騰,這把胡愛國這個嚇得啊!瞬間驚奇一腦袋白毛汗。

本來想說給馬上給老子從樹上滾下來,不過話到嘴邊又被他生生的給咽下去了,最後變成的輕聲低語的叮囑,“楊楊,你們倆小心一點兒,樹上滑。”

“,知,知道了爸!”胡楊看着處於爆發邊緣的老爹,立馬乖巧的點了點頭,“我們馬上就下去”

重活兩世,胡楊深深的知道,這家長啊,有時候都是屬順毛驢的,你只要順着他一切都好商量。

旁邊的耗子向遠處兩位叔叔身後看了幾眼,沒有發現自家老爹的身影,這次輕輕的鬆了一口氣。自家老子可不像胡叔叔那麼好說話,對於自己的童年教育,一般都是皮帶炒肉絲,耗子暗嘆道。

既然危險解除,耗子說話的聲音又恢復了先前的嬉皮笑臉,“胡叔,劉叔,胡爺爺讓你們回來以後趕緊去辦公室一趟。”

胡愛國笑着指了指樹上的耗子,“知道了,你小子也趕快下來吧,我估摸着老子也快回來了。”

“我去!”一聽這話,耗子一陣驚呼,招呼着旁邊的小夥伴就往樹下溜。和胡楊在一起待長了,這小子也把他的口頭禪學了過來。

正在大車間幫忙的貝玉潔聽見外面的動靜,笑着對旁邊的沈玉珠說:“聽這動靜,應該是愛國他們回來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去旁邊叫上衛國,一起去辦公室。”

“好嘞!”沈玉珠笑着扯下手上的膠皮手套,拿胳膊肘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珠,起身向外走去。

旁邊的車間是熬糖車間,專門把收上來的甜桿兒集中處理,在這裏熬成粘稠的糖漿,最後再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搭配着嫩玉米一起出售。

用這種玉米糖漿炒出來了松仁玉米,沒有了白糖的那種甜膩,卻多了一種蜜糖的清甜。這細微的差別就是能在各大飯店持續暢銷的原因。有時候,對於食客來說,或許眼睛會騙人,但舌尖的味蕾卻不會騙人。所以,熬製糖漿這一步工序非常重要。

胡衛國離家出走後,曾經在南方的一家製糖小作坊待過一段時間,於是當初分配任務的時候,這項工作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沈玉珠到製糖車間門口的時候,裏面一群大小夥子正在對歌。那一聲聲粗狂的狼嚎,能震塌房頂。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呀實在難留,

手拉着我哥哥的手

送我送到大門口……。

聽着裏面的艷曲小調,沈玉珠站在門口實在不好意思進去,只能背過身,俏生生的喊了一句,“衛國,你出來一下。”

她的話音一落,車間裏裏面傳來一陣鬨笑般的打趣。

“猛子哥,你這走西口還沒出大門兒呢,你家這小妹妹就堵到門口了。”

“滾滾滾,滾一邊去,老子要是去走西口肯定帶着我家媳婦,怎麼可能把她落家裏。”

“噫噫……!”

在一陣鬨笑聲中,胡衛國光着脊樑,滿頭大汗的從裏面出來。

“怎麼了,這是?”

沈玉珠開玩笑的問道:“聽說你要去走西口?”

“嗯!”胡衛國點了點頭,同樣開玩笑的說道:“是有這個打算,到時候啊,我牽着馬,你趕着車,後面再跟着我們生的一群混小子,走到那裏,那裏就是我們的家,拋開這紛擾的世界,只關心莊稼和羊群。”

“去你的!”沈玉珠俏臉一紅,“誰要跟你去浪跡天涯。”她捶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說:“別鬧了,叔叔讓你去辦公室開會,快點兒的,大家快到齊了,就等你呢。”

“那得快點兒,我老子的脾氣可不好。”

這傢伙,小時候沒少挨胡振華的皮鞭,以至於到現在私下裏總不忘調侃老爹幾句。

四點半左右,胡家莊幾位駐紮在城裏的骨幹成員都到齊了。這個會議本來打算在會議室開,不過後來一想,這一大堆人聚在這小屋子裏實在太過悶熱。最後還是貝玉潔提議,屬性挪到了院中牆角的那顆大榆樹下。

這個院子依然遵從了坡上人家的傳統,左邊一顆果樹,招財,右邊一顆榆樹,辟邪!不過右邊這個榆樹的樹齡明顯要比左邊那可果樹大一輪。剛才圍在果樹周圍的熊孩子已經轉移戰場,聽動靜應該是結伴去了院外的小樹林裏抓知了。

茂密的樹蓋下,按照慣例幾人搬把凳子,以當家人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圈。只不過,因為王家興老爺子留在庄內督促留守人員在地里收玉米,此時主持會議的只剩下老書記胡振華。還有就是沈玉珠以作坊首席顧問的身份第一次加入這個小集體。

此時,院內少了一群熊孩子的喧囂。在座的每一個人都互相看着瞎樂呵!

太提氣了,幾天前眾人還在為玉米的收購價操心,幾天後卻在這兒慶幸人生的神轉折。如果不是玉米收購價忽然掉價,也不會把這群老實巴交的農民逼到人生的牆角。再如果不是胡楊那熊孩子的隨口一說,這群在土地刨食刨了幾十年的農民也不會舉全村之力來到這裏。

想到這裏,許多人都不約而同的向周圍看了一眼,當他們聽到院外那群熊孩子中間,胡楊這小子的咋呼聲時,忍不住會心的笑了笑。

照樣是老書記先開口。老爺子吧嗒吧嗒抽了幾口,先過足了煙癮,這才緩緩開口,“都把自己的情況說說吧!愛國,你先說。”

聽到父親的要求,胡愛國緩了幾秒鐘,把肚子裏的信息重新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說:“我們這邊的情況是這樣的,經過這幾天我和思遠的努力,基本上已經拿下了市內幾個國營飯店的訂單,其他的我們沒敢去談,因為我怕我們的產量跟不上,另外就是莊裏的玉米已經快收了一半,我們快沒有原材料了。”

胡振華點了點頭,說:“你的擔心很有道理,紅軍,你那兒呢?”

王紅軍說:“我哪兒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沒有想到我們的玉米會怎麼暢銷,一拉到各大廠區的家屬院門口,不到一個小時就搶光了,整的和不要錢似的。”

這時,喜歡關注國際時事的王紅兵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這還不是託人家老薩的福。”

王紅軍除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一般懶得關注其他事情,一聽自己的生意做得這麼好,是托老薩的福。轉頭小聲的向劉思遠討教道:“這小子口中的老薩是誰?”

“伊拉克總統薩達姆,最近幾年他正在跟伊朗打仗,聽說年初訂購了我們大批量的武器。”

這時,胡愛國也湊過來,問道:“那這些天酒店的生意這麼好,也是因為……!”

“那還用說!”

潞州是一座有濃厚革命歷史的老工業城市,直到現在,市裡幾家最大的企業都是軍工企業。年初,老薩那批巨量訂單一下,這些廠的好日子立馬到來。廠子日子好過了,工人的小日子自然水漲船高。

幾個老男人小聲聊了幾句八卦,在胡振華凜冽的目光中立馬禁聲。會議持續進行,接下來各人先後介紹了玉米的運輸情況、烤玉米的零售情況、乃至工人的食宿問題。

輪到沈玉珠發言時,她重點提到了當下產能的嚴重不足,說到解決辦法時,她說:“叔叔,我看我們能不能把當前的一班,變成兩班倒,到時候我們的產能就不是問題了。”

有些不了解情況的王紅兵反駁了一句,“說得倒輕巧,人呢?再說了,就算人能湊齊,誰又願意上夜班,畢竟我們這些人不是人家大國營廠的員工,根本沒有上夜班的習慣。”

沈玉珠皺了皺眉頭,懟了回去,“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憑什麼認定我們鄉下人上不了夜班,我們是比他們少一隻胳膊,還是少一顆腦袋,說到底還是怕熬夜,不願意上,這不難解決,像城裏一樣,一晚上給兩塊錢加班補貼就好了。”

被一個女流之輩有理有據的懟了一大串,王紅兵有些不服氣的回問了一句,“我們村可沒有一個閑人,為了這次秋收,可連在校的娃娃都用上了。”

這回,沈玉珠沒有回答,而是把目光看向首位的胡振華。只見老爺子又吧嗒抽了一口煙,說道:“就在今天,劉家莊的劉書記找到我,他答應和我們村一起合作,實行聯營聯產,到時候他會支援一批人過來。”

“哄……!”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激動起來。東南庄和劉家莊實行聯營聯產後,不但原材料解決了,就連工人不足的問題都解決了。

想到這裏,胡愛國搶先替大家問了一個都關心的問題,“那利潤怎麼分?”

一說這個,歷來嚴肅的胡振華擠出些許笑意,只見他舉着手揮了揮,說:“人家答應給我們一成半的分子。”

“哄……!”又一陣驚呼聲。別看只有一成半的分子,但畢竟體量在哪兒擺着,到時候肯定不少賺錢,

“好了,好了!”胡振華用煙袋鍋子敲了敲鞋底,打算了眾人的哄鬧,總結道:“事情已經很明了,既然劉家莊找上門來,我想明天上河峪、下河峪,西后溝也一定會找上門來,到時候肯定不會缺原材料,所以……!”

老爺子停頓了幾秒鐘,把視線看向自己的大兒子,“愛國,你明天和思遠從外面的人中間挑選幾個小夥子,分開去跑市場,一定要多教教他們,都是老大不小的人啦,一直窩在車間裏算什麼出息。”

“知道了爸。”

“這個您放心,叔。”

說完市場開闊的問題,胡振華又把視線轉向沈玉珠,“玉珠,明天車間缺的人手就會補齊,一要儘快安排人上崗,記着在教的時候,一定要有耐心,都是鄉里鄉親,沒必要撕破臉,不過遇到一些混不吝的也別慣着,告訴我,讓我來解決。”

“我會注意的,叔叔!”

……!

胡振華說話很快,沒多大功夫就把該交代的事情全部交代完了。小會結束之前,他又環顧了一圈眼前的眾人,說:“大家還有沒有要說的,沒有要說的話就散會。”

“我,我,我!”這時,胡衛國像學校里的乖孩子一樣,趕忙舉起手,說:“爸,您看能不能給我換個活計,我這好歹也是一個人才出眾的大小夥子,整天把我關在車間裏算怎麼回事兒。”

“咳咳!”胡振華咳了兩聲,頗為玩味的說了一句,“這個事情你不應該找我,現在作坊是玉珠在負責,以後的事情你問她就行!”

“問她就行!”這句話回蕩在胡衛國的耳朵邊,震的他用驚異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媳婦。

旁邊的一眾看熱鬧不嫌事兒的傢伙更是打趣的說道:“對啊!衛國,老書記說的沒錯,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麼一遇到事情就找你爸,以後可不能這樣了,你應該去找你媳婦。”

“去去去!有本事回家找你媳婦去。”

面對眾人的調侃,胡衛國只能被動的應付,而旁邊的沈玉珠,臉色早已羞澀的酡紅一片。一眼望過去,活像被炊煙染紅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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