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顧府
挽月把埋藏在自己內心許久的往事道與她的友人們知曉,卻意料之外的舒坦不少,好像一直壓在心中的大石忽然間消失,讓她能夠長長的舒一口氣。
楚煙兒聽到她的往事,心疼不已,沒有想到看起來開朗的她,還有一段這樣令人刻骨銘心難過的記憶,當即摟住她的肩膀拍了拍:“沒事,你還有姐姐我,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嗯,只怪我自己不長眼,錯信他人。”
秋禾開口問道:“顧修然既那樣對你,為何還要糾纏着不放,而且他還是有名的顧府之子,何必跟你一個小人物過不去。”
“你心中所惑,也是我心中所惑,我問過,他不願意說,我隱約覺得和我那個好友陸央央有關係,但現在查不出來。”
柳紫意搖頭否定:“做過的事,總會留下蛛絲馬跡,你要真想知道他兩什麼關係,為何如此對你,總得下點功夫查。”
此話一出,五個人這下齊刷刷的看着柳紫意。
“不是,你們看我做什麼。”
上官閆豎起大拇指,點頭道:“我是覺得你說的有道理,要找肯定會有,還得下功夫,就看挽月她願不願意找了。”
實話說,挽月確實想知道真相,畢竟自己是那個從頭到尾被陷害的人,可是她不願意拖那麼多人下水。
楚煙兒一眼就看穿了挽月的想法,抬手在她後腦勺上用力一拍:“像管事說的,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要說你的事我一定會幫,其他人肯定也會幫。”
挽月摸着後腦勺,心下感動成一片,嘴上卻道:“什麼螞蚱,你才螞蚱!”
六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十二月天,寒風刺骨,京城不比其他地,冷時從來不留情,像那自古無情的帝王。
聽到這句比喻,挽月不禁翻了一個白眼給楚煙兒:“誰說帝王無情,他可是處處留情的,廢話少說,趕緊穿上。”
彼時,他們已經打探到顧府的府邸,決定換成小廝丫鬟的模樣偷偷溜進去打探一番,向來注重美貌的楚煙兒嫌棄那笨重又丑的丫鬟衣,才在那裏將冬比作帝王。
最後挽月強行把她塞進衣服里,四個姑娘隨意紮好麻花辮,而上官兩兄弟也換上小廝的灰衫,在洞口望風。
沒錯,六個人想來想去,這戒備還算嚴的顧府,也就只有狗洞可以鑽進去了。
其他人還好,楚煙兒真的是個事兒主,現下又嫌狗洞臟,最後被斷後的挽月毫不留情的一腳踹了進去。
六個人怕太惹眼,便兩個人一起,分為三波,上官兩兄弟去西面,柳紫意和秋禾去東面,挽月和楚煙兒就去南面,分開去找卧房和書房,這兩個地方皆比較私密,搜尋這裏頭比較靠譜。
“聽聞顧府唯有兩個公子,身子骨都一般,小病纏身,兩個公子長大一些后,顧侯爺就在京城外安了一座大宅給兩兄弟養身子,如今大了,這兩位都要做生意,才回到京城府邸住的。”
“還真是財大氣粗。”挽月端着盤,回答了一句。
楚煙兒垂眸看着托盤裏的東西道:“氣粗不粗我不曉得,我只曉得我們這樣走下去也不是辦法,找不到茶該涼了,而且顧修然走了已經半個時辰,萬一突然回來,我們快些吧。”
兩個人皆勾着頭,腳步輕快的穿行在迴廊中,顧府府邸里的建築層層相疊,裏頭迴廊橫豎交縱,黑瓦白牆的屋子隨處可見,一個不小心,便很容易迷路。
“繞得我都快暈了。”挽月小聲抱怨了一句,抬頭便看見另兩個丫鬟從迴廊中央的拐道走了上來,心下便是一跳,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萬事有風險,這事是風險中的冒險。
挽月眼一閉,快步走到那兩個丫鬟面前,甜甜的叫了句:“姐姐們好。”
她本就年輕,聲音一貫甜膩,故作下倒也像個討人喜歡的小妹妹。
所以其中一個丫鬟問道:“怎麼了?”
“我和煙兒前段時日剛來府上,之前一直在後廚幫忙,現在管事讓我們去認認二少爺書房的路,這不,我們認着認着就迷了,眼看茶水也要涼,還找不到。”
“小事,你從這條廊穿過去,最邊的屋子便是了,不過二少爺不在。”
兩人自然是知道不在,挽月謝過以後,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嚇死我了。”挽月拍了拍胸脯:“總覺得我倆在做賊。”
“你心虛個什麼勁,這府上人這麼多,沒人會在意我倆這小羅羅,一會我在門口給你望風,你要看什麼抓緊的。”
“行。”
挽月貓着腰,溜進了書房。
書房看似簡單,裝潢的飾品卻個個價值不菲,在富貴里待慣的挽月一眼就看到了那些個玉雕月花瓶,龍雕屏風,紅檀木的桌案……
忽的,她瞧見了書櫃最底層有許多散亂的宣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鬼使神差驅使挽月上前,走過去一低頭,發現這字有些詭異。
這是……自己的字啊。
可是那些內容又非她所寫,之前不是沒看過顧修然的字,完全不一樣,這顧修然想來有病不是,沒事模仿她的字做什麼。
反正肯定沒安好心。
想着,挽月蹲下身子,胡亂翻着顧修然的東西,也不管會不會弄亂什麼重要的東西。
你不仁,我也不義。
翻了會,挽月無意間把手肘磕在了桌角,反射性的把堆起來的書落推了下去。
一封信滑了出來。
她本想快速收進去,指尖卻倏地停留在一行字上面……寄陸央央。
“挽月,有人過來了,你快出來。”
挽月聽到外面楚煙兒的聲音,情急之下,把信塞進了自己袖子裏,走出去合上門的瞬間,楚煙兒已經撲上來,拉着她往另一邊走去。
後面的人覺得她兩有些可疑,跟着走了過去。
“楚煙兒,你剛才進來不就好了,我還以為顧修然回來了。”
楚煙兒急忙道:“看她衣着就知道是管事的嬤嬤,哪裏那麼容易糊弄,萬一前段時間府里沒有招下人進來,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挽月覺得言之有理,可這樣走下去反而越來越可疑,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被人叫住了。
兩個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氣。
挽月咬了咬牙,回過頭來崔然一笑:“嬤嬤有何吩咐?”
府里的嬤嬤,也個個是人精,一下就察覺出來不對勁的味道:“你倆沒見過啊,鬼鬼祟祟幹什麼呢?不會偷東西了吧?”
楚煙兒緊張的捏住袖子,剛要說話,身旁的人撲騰一聲跪了下來,眉眼垂得那是一個委屈巴巴:“嬤嬤,我們可是清清白白,不信的話嬤嬤隨時搜身,我,我確實心虛,卻不是因為偷東西,是不小心在二少爺的書房打壞了茶盞,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匆匆忙忙跑出來想叫人去幫忙。”
“什麼!”那嬤嬤也嚇了一跳:“那書房裏面二少爺平時都不讓隨便進去,你居然……弄濕了桌上的東西沒有?”
“沒,沒有,就是碎了一地。”
“不長眼的東西,還不快去拿着干巾來,我先去看看,要是弄壞了什麼,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挽月嚇得一瑟縮:“知道了嬤嬤,我這就去。”
兩人飛快的跑,是逃跑。
等跑到一處偏院的假山後面,楚煙兒插着腰無聲的笑了起來,笑夠了道:“你可真夠機靈的。”
挽月挑了挑柳眉:“那可不……誰!”
“我,是我。”上官謙趕緊走了出來,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誰。”
挽月也跟着長舒了一口氣:“你怎麼在這裏?”
“本來想告訴你們,顧修然回來了,但是人太多了,我只好先躲起來。”
“什麼,顧修然回來了。”挽月蹙眉:“什麼時候的事?”
“剛剛,哥哥找不到你們,怕事情有變,先出府找人了。”
楚煙兒不忘說風涼話:“呦,傻弟弟長大了,可以離開哥哥了。”
上官謙紅了臉:“別,別瞎說。”
就在這時,腳步聲忽然響起。
挽月湊到假山的洞裏往外一看,竟然是去而復返的顧修然,看來他已經發現不對了,帶着人就找了過來。
“他不會傷害我。”挽月說。
楚煙兒氣笑:“說什麼傻話,傷你最深的不正是他,我知道你的小心思,待着這裏不要動,謙兒,你和我把他引開。”
說罷,不容挽月反駁,楚煙兒帶着上官謙就沖了出去,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旁邊的拱形門跑了出去。
顧修然神色稍冷,下令:“追。”
小廝們跑走了,顧修然沒有動。
挽月緊張的冷汗涔涔,順着額頭就滴了下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顧修然才挪動腳步,走了過來。
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裏,下意識就後退了小步,手摸了空,直接從旁邊的洞穴栽了出去。
好巧不巧,這假山連着牆那邊,洞穴就是連接口,挽月栽了出去,眼前暗下去又忽然亮起來,意識到自己出了那院子,來到另一個院子后,挽月連滾帶爬,看到眼前有一窗子,就翻了進去。
顧撫川正對窗飲茶,悠哉悠哉的享受寧靜安詳的午後陽光,忽然見面前一女子跳窗而入,直直落地,那張陌生的面孔只離自己一拳之遠,驚得將口中的茶水盡數噴了出去。
挽月:“!”
她對於這無妄之“災”,內心實屬多非議,當下只得用力抹了一把臉,小脾氣蠢蠢欲動:“這位大哥,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毀我容貌。”
天知道,這麼近的距離,那水噴她臉上的時候,有多疼。
也幸虧不是燙水,不然她真要哭死在這。
顧撫川心下愧疚不已,連忙放了茶杯,從懷中掏出手帕,丟到挽月手裏:“真是對不住,窗外忽然飛進來一妙齡女子,也不怪我吃驚,不過姑娘,你是?”
挽月擦拭的手一頓,拿下手帕露出雙眼,自己眼下還是丫鬟裝扮,不過看這公子打扮樸素,或許是客卿也說不定,便存着僥倖心理說道:“我是府上剛來不久的丫鬟,剛才被好大一隻蜜蜂追,誤入了公子這裏,見諒,見諒。”
“原是府上的丫鬟,我是顧大少,想來你也沒有見過我,我瞧你也陌生的很。”
挽月點了點頭,東張西望正要走,猛得回身:“什麼,你是顧大少。”
見鬼,不會是顧家大公子,顧撫川吧。
真是禍不單行,流年不利啊。
“你叫什麼名字?”
挽月慌得眼神亂瞥,一聽到這句話,下意識脫口而出道:“聞挽月。”
“挽月?”顧撫川喃喃兩句:“可是宣昌摺子先生挽月。”
挽月一怔,以為他是宣昌班子的戲迷,狐疑的點了下頭,或許因為直覺這個人不是壞人,所以她沒有那麼多防備之心。
“原來真的是你。”
顧撫川不禁記憶飄遠,那高台之上,記憶里一向沒心沒肺的男兒,卻靠在自己肩旁,流下沒有人知道的淚水。
而後一醉方休。
想到這裏,他態度冷下來,替好友打抱不平:“你就是聞挽月,我當是多傾國傾城的佳人,不過平平之姿。”
挽月迷惑起來,大哥,我是偷了你家的驢嗎,聽我名字這麼大的怨氣?
不過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小輩,當即沉下臉色,尤其知道他是顧修然哥哥,不知道情況的她更加沒好氣,眉也不抬:“不愧是顧修然的哥哥,一丘之貉,弟弟讓人討厭,哥哥也莫名其妙!”
“你再亂說什麼。”顧撫川皺眉:“你不是與顧修然情比金堅,不惜背棄劉玄玉。”
“這關劉玄玉什麼事,還有,誰跟顧修然情比金堅,他那樣的人,我這輩子也不想見到。”
顧撫川安靜下來,他直覺哪裏弄錯了,便試探性的開口:“不是你寫信讓顧修然給玄玉,寧可為了顧修然負他?”
挽月被人這麼謠言,氣不打一出來:“我什麼時候寫信了,就算寫了,我也不會給顧修然那個王八犢子的!!!”
突然,書房桌上那些模仿她字的紙浮現在眼前,挽月頓時愣住,就在剎那間有些事情連成了一條線,逐漸清晰起來。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
兩人屏息凝神,顧撫川望着門問:“誰?”
傳來顧修然的聲音:“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