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情
()等大家安靜下來,才注意到,這位制服烈馬的英雄,就是那位任敖始終看不起,又被劉季誇得像朵花兒似的,身穿一身衙役服裝的夏侯嬰。只見夏侯嬰在一片塵土中,慢慢站起身,拍了一下身上的灰塵,稍微活動了一下腿腳,用手拉了一下韁繩,那卧在地上的馬,顯得非常的痛苦,在夏侯嬰的幫助下,掙扎着站起來,在脖子上,還摔掉了一層皮。
夏侯嬰把馬默默地牽到馬車前,仔細地上上下下,頭從到腳,把受了傷的馬,仔細查看了一下,夏侯嬰抱住馬的脖子,輕輕拍打了幾下,來回地撫摸着,嘴角也在蠕動着,像是和它在說悄悄話。這馬,也像很懂事的一樣,在夏侯嬰的肩膀上磨蹭着,似乎是在安慰夏侯嬰,“我沒事的,這點傷算什麼,沒關係。”
夏侯嬰向曹太公要了一點水,用馬車上的刷子,輕輕地洗刷着傷口。夏侯嬰一直沒說話,肅穆的臉上,始終有一種深深的痛苦,像是要哭了。他為自己的一時大意,感到內疚。這馬,可是夏侯嬰的老搭檔了,感情很深,養護得很好,從來沒有碰到過類似今天這樣的情況。馬摔了,比自己摔了還痛心。夏侯嬰寧願摔傷是自己的脖子,也不願看到心愛的馬匹,受到傷害。
大家在這時,才發現,夏侯嬰的臉也摔破了,他那出手摔馬的力道太大了,硬是在地上給磨出來的。
劉季也下了馬,走過來安慰了一下夏侯嬰。
“別難過了,都是我一時心切,疏忽大意了。”
“沒事,不要緊的,你還是先去請郎中吧,別誤了曹姑娘的正事。”夏侯嬰雖是有些難過,但還是強忍着,甚至想擠出一點笑來,不讓大家看出自己的痛楚。其實,無論是從夏侯嬰的語氣上,還是神態中,都能感受到,隱藏在他心裏的一種強忍的悲痛。他的笑容,是那麼地令人心碎。這是一個漢子的眼淚,分量很重,平時是很難一見的。實際上,大家都注意到了,默默地看着夏侯嬰,卻又不知如何去勸慰,只能默默地跟着夏侯嬰一起,為這匹大馬,暗暗落淚。大家對夏侯嬰的壯舉,欽佩地五體投地,又被他與馬的深厚感情所深深感染,這場景太感人了。
最覺得對不起夏侯嬰的,就屬任敖了。他這一跤摔得可不輕,非常的實在,等他爬了起來,又羞又愧,頭都不好意思抬。都怪自己強逞能,非要想在夏侯嬰的面前掙點面子,結果,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說,還連累了人家,實在是過意不去。想着想着,真想抽自己兩個耳光,要是夏侯嬰現在一氣之下,來找自己算賬,一定罵不還口,打不還手,讓他好好地出一口氣。要是被他打一頓,也心甘情願,只要能減輕自己的罪孽,什麼事,他都願意做。唉,這次,丑大了,哪有臉去見人啊。
今天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沒揀着好日子,沒翻翻黃曆,觸上了霉頭,怎麼儘是諸事不順。一開始,挨了樊噲一拳好打,傷口還未癒合,現在又自作孽,摔到了屁股,丟了丑不說,還惹得大家不痛快。剛才自己還對夏侯嬰還是一臉的不屑,要不是夏侯嬰反應極快,及時出手相助,自己就闖了大禍了。這樣大的錯誤,人家還會原諒我嗎?到底要不要去道歉,真的有些為難。這位大漢,不知自己闖的禍,該怎麼收場。都怪自己,上了獨眼龍的當,欺負人家曹姑娘,這是不是老天爺的報應啊,自己乾的缺德事太多了!
奇怪的是,先前只恨樊噲的一拳,打晚了,要是早些時候,就會和劉季成老朋友了;現在又想被夏侯嬰揍一頓,內心要好受一些。以前,任敖和別人,就是用拳頭說話的,讓別人承受**的疼痛。現在卻來了一個大轉彎,要求挨揍。是不是自己欠揍啊,或者,是自己急着要把對別人動拳頭的債,一下子償還乾淨。
就在任敖進退兩難,不知所措的時候,還是夏侯嬰先開口了,“任敖兄弟,不要緊吧?都怨這匹馬啊,好久沒被生人騎過了。”其實,明眼人都看出了,這場意外,就是因為任敖不會騎馬,一腳重重地碰到了馬屁股。這馬,還以為是受到指令,立刻就執行了。要是這馬,不聽話的話,也不會這麼不知死活地往前沖。只怪任敖根本不會騎馬,碰到了馬屁股,讓馬誤解了任敖的意思,才惹得這一場驚恐。那位被撞傷頭的小孩子,被驚嚇后,正抱着父母,一直哭着。這該怎樣去安撫呢?
還是劉季腦袋靈,從身上掏出了一二兩碎銀子,連聲說對不住,才把這孩子父母的氣,給壓了下來。劉季接著說:“等一會,我去找郎中,討兩服藥,給你的孩子敷上。”
孩子的父母,也沒的話可說。看見劉季掏銀子,不好意思,也不敢收。還是在劉季的一再堅持下,才把銀子收下了。這些人,與官府都是有聯繫的,惹不起,讓你幹啥就幹啥吧,別惹翻了這幾位太歲,可就有苦頭吃了。還是見好就收吧,誰叫自己多事,把孩子也帶來看這種危險的事,本想給孩子增加一點見識,反倒驚嚇了孩子,真是自作自受。“大家都散了吧,該回家燒飯了。”劉季的聲音,既響亮,又悅耳,平淡中,帶着幾分威嚴,還蘊藏着一股子難以抗拒的震懾力。
圍觀的人,看到劉季儀錶堂堂,像個頭目,估計是縣裏來的什麼官老爺,還是知趣點,回家吃飯去吧。
現場看熱鬧的人散了,劉季對任敖說:“我們去請郎中吧,別把曹姑娘的事給耽擱了。你現在還行嗎?能不能走啊?”
“沒事的,我行。”任敖習慣了打打殺殺,對自己的身體,十分自信,這點小插曲,對壯實的他來說,就像大象的後背,被蚊子咬了一口,沒有造成什麼影響。最為關鍵的是,任敖想為大家做一些事,既是彌補對夏侯嬰的歉意,也是減輕對自己良心的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