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載滿了閬雲宗弟子與歡呼聲的璀璨雲舟在閬雲宗的山門前投下一片陰影,緩緩落地。
謝挽行幾人又乘着門派的雲舟,晃晃悠悠地飛了兩個月,終於是落了地。
山門口早已站了一排迎接的本門弟子——嚴格來講,是來登記回歸的執法堂弟子。
登記自然沒有江疏什麼事兒,謝挽行又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領他進宗門,便叫他先回閬城的小院兒里等着。
他則要去找師尊問一問所謂“回來再說”的顧師弟的事情。
顧行舟自打與寧日月對戰之後,再也沒出現過那雙魔修似的眸子,每日只是修鍊和觀摩比斗,一直倒都平平安安。
但謝挽行又哪裏放心得下。
與阮恬顧行舟一起去拜見過師尊,青行揮退了其他兩人,領着謝挽行去了背面的小廳。
“你再與我詳細說說那天的情況。”闔上門,又布了一個結界,青行劍君這才落座。
謝挽行便又講了那日經過。想了想,又將再早幾日,顧行舟在四海酒家時的異常反應也說了出來。
青行劍君端着茶盞聽完,沉默了半晌,斟酌着詞字緩緩道:“為師是在玄影城郊遇到行舟的。”
“……無極宗?”這段時間謝挽行也翻閱了不少講魔修的卷宗材料,玄影城三個字在腦中一過,便牽連起了相關的記憶。
玄影城,正是無極宗宗門所在。
“不錯。行舟……興許是無極宗的什麼粗使小兒,偷學了些魔宗功法胡亂練着,而後找到機會逃了出來,又正巧遇見了我。”
謝挽行瞭然。所以他師尊才不許小師弟動用靈力,只教劍招,想來是以免被人發現閬雲宗藏劍峰峰主的小弟子竟是魔修。
道修與魔修雖然不是什麼水深火熱的關係,但要是出了這種事,還是會成為整個天行道的笑談。
而小師弟所指的“宮裏”,倒是他料錯了……典籍里有提及,無極宗宗門那個建築,一般都是成為玄極宮的。看來小師弟這個“宮”也是指的玄極魔宮了。
“行舟的情況,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平時也多幫他看着些,有沒有什麼能安全地洗掉他所修魔功的方法。”青行劍君抿了口茶,幽幽道:“這幾年來為師也翻了不少典籍,可無一例外,都是將功法連靈根一起廢了的法子。”
謝挽行頷首應下,轉而又問道:“那小師弟的娘親……?”
“這件事,為師也只從行舟那兒聽到過隻言片語,所知與你也差不了多少。但……”青行劍君咽下了後半句沒說,謝挽行自己卻也能猜到幾分了。
但小師弟能被無極宗捉去當粗使又逃出來,想來在外是沒有庇護,在內又是沒有牽挂的。
他娘親……興許早在小師弟還不記事的時候便沒了吧。
“不說這些了。”茶盞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青行劍君整了整心緒,道:“再有不過一年便是浣花秘境了,你多做做準備,有什麼不懂的便去問你兩個師姐或者為師。缺什麼也儘管開口。”
謝挽行修道不過幾十年,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去探一探秘境,青行自然是一萬個不放心,絮絮叨叨了好久才將人放走。
++++++
三個月的時間於修士而言不過眨眼,於謝挽行和江疏自然也是。
雖然這三個月裏發生的事情有點多。
先是那天,謝挽行剛被師尊放走,還沒來得及跨出閬雲宗的地界,一直精氣神滿滿的謝啾啾忽然便昏倒栽了下去,任是由謝挽行怎麼叫都叫不醒。
他又轉身回宗門去找人問,只得到“原因不明,但應當沒有性命危險”的結論,說是只要每天喂些靈力,別餓死了就成。
謝挽行無法,也只能照做。後來江疏討巧,把從祖師爺像里得來的那顆聚靈珠掛在小雀兒脖子上,效果倒是比謝挽行一天三頓地喂靈力要好些,近日裏已經常常能看到小傢伙略微的抽動了。
除開謝啾啾,另一個事兒便是江疏結丹了。
但這件事又比前一件更叫謝挽行理解不來。
早在結丹前幾日,江疏便預先告訴了謝挽行,兩人也為渡劫做足了準備。
謝挽行還跟江疏商量過,打算借他的劫雷淬鍊淬鍊自己的雷靈根。
哪曾想到了結丹那日,劫雲是盡職盡責地飄來了,劫雷卻是一道都沒落。而劫雲也不過待了半刻鐘便散光了,散去時,江疏已然突破到了金丹初期。
謝挽行與江疏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良久,又再三確認了江疏的確是渡劫成功,也仍是摸不着什麼頭腦。
謝挽行知道,江疏這情況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卻不知道具體出在哪裏。思量再三,他最終沒有去問他人,而是打算翻翻典籍,看看有沒有什麼說法。
畢竟雷劫是大多數修士生命的終點,要是讓人知道有避過雷劫安然進境的法子,江疏指不定要被多少人覬覦着抓起來,研究個透徹。
連帶江疏自己,也被他囑咐着,萬一有人問起,便說是去遠郊渡劫的。
而江疏結丹之後,境界又以一發不可收拾的速度飛漲起來。謝挽行眼看着他短短不到一個月就快要突破到金丹中期了,趕緊掐住了他的苗頭——閬雲宗收徒時是要記錄弟子修為,不得瞞報的。江疏能在短時間內結丹便已經讓與他們經常往來的亓旻覺得不可思議,要是再突破一個小境界……
不敢想不敢想。
總之,說長不短的三個月終於過去,這日便又是閬雲宗開始收徒大典的日子了。
這十日乃是大典的第一道考核,測資質。而江疏已經是金丹修士了,因而只需要填寫些信息登記上即可。
謝挽行便放心地叫江疏自己去了。
閬雲宗不愧為天行道第一大宗門。早在前幾日江疏外出買菜時便發覺城內人多了不少,今天更是前所未有的擁擠。
比起節假日的名勝景點也不遑多讓吧。
閬雲宗登仙階下一左一右地擺着兩條長桌,左邊那桌桌上擺着幾個江疏很是眼熟的水晶球,是測靈根的法器,而桌前排隊的也大多是些小孩。
……而且基本都是些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
三年沒長個的江疏心痛地移開了目光,轉去排右邊的長桌。
這邊排着的大多就是些青壯年修士了,偶爾也有幾個鶴髮老人,像江疏這種小朋友……
是獨一個。
江疏剛剛找了條短些的隊伍站定,旁邊便有不少人問他是不是排錯了地方。
隨手掐了兩個小術法表示自己真的是個修士,才算打發走了這些人的詢問,但卻打發不走探尋的目光。
所幸這邊的隊伍前進得很快,沒幾分鐘便排到了他。
長桌上擺着一摞紙,一支筆。江疏拿起紙看了看,竟覺得有些感動的熟悉。
紙上規規整整地劃出了許多方框,抬頭分別寫着諸如姓名、境界、靈根之類的詞,活脫脫就是表格。
想來也是那位疏影老祖的手筆吧?
執筆流暢地填好了表格,江疏將表格遞過去,對着面前這個外門弟子咧嘴笑笑。
外門弟子本來也打算回個笑,餘光瞟到表格上的境界一欄,表情瞬間就裂了。
他維持着一副半笑不笑又懷疑是自己眼瞎的模樣,目光在“金丹初期”四個大字和江疏的臉上來來回回地橫跳。
“怎麼了?”旁邊另一個弟子瞧見他的反應,湊過來看了一眼,微怔了一下便將表格從自己這位入門才三年的師弟手裏抽出來,放到一旁的表格堆里去,向著江疏賠了個笑道:“這位道友莫怪,我師弟才入道不久,對天行道的事所知甚少。道友您的手續已經辦好了,十日後來參加第二道考核便可。”
待江疏頷首離開,他才捅捅仍在神遊的師弟,叫他回神繼續幹活。
外門弟子神思恍惚地又指引着兩個人填了表,才側頭去問他師兄:“我真沒眼花?剛才那個小孩,金丹??”
他師兄見怪不怪,頭也不抬道:“你沒瞧見他姓什麼嗎,想來是四大家中江家的人吧,有什麼境界都不足為奇。”
江家貴為四大家,想用靈丹妙藥堆出個金丹期還不容易嗎?
外門弟子恍然,又接待了兩個修士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怎麼沒見着其他四大家的人?”
“四大家的修士要端着架子,往往要最後幾天才會來的。這才第一天,剛才那個小孩估計是自己耐不住了偷跑出來的吧。”他師兄小聲回答,又道:“好好乾活,別問東問西的。”
得到一聲老老實實的回應。
江疏順着出口的道路出來,尚沒走開,琢磨着需不需要順便去買些什麼。
他旁邊不遠也站着兩個剛出來,似是還在等其他人的修士。這兩個修士着裝樸素到堪稱殘破,補丁摞着補丁,有幾分傳說中丐幫的味道,估計是什麼山野里剛入道不久的散修。
其中一個撓着頭道:“這閬雲宗的登記,怎麼還在用紙筆的,我還以為要用那傳說中的玉簡呢。”
另一個道:“天知道,簡直難為我胡老二,大字不識兩個,更是連怎麼握筆都不會。好在我那條隊伍的道友是個好脾氣又耐心的,幫我填了。”
江疏本意沒打算偷聽,奈何兩人嗓門太大,對話一字不落的傳到了他耳朵里。他本來打算再走遠兩步避避嫌,也免得打擾自己思路,那人話從腦子裏劃過時卻叫他乍然一僵。
他,穿越者,在那個幾乎不用動筆,一切全靠輸入的現代,連用硬筆這種堪稱是半個古董的東西寫字都寫得跟狗爬一樣的,毛筆那種已經是古董的高端玩意更是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生命中。
所以,他是怎麼,流暢地,不假思索地,用漂亮的繁體毛筆字填完了表格的???
江疏低頭,盯着自己的右手翻來覆去地看。
難道是這身子原主的身體記憶?
※※※※※※※※※※※※※※※※※※※※
修補了一點點bug,不重要/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