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忠告

“可是......凰月姐姐說過，她不想下山和外人接觸。我........我就只是想換點吃的東西和和平常要用到的東西就行了。”

蘇方有些為難，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很清楚，凰月在那山中並不打算下山和其他人交流，甚至隱隱對人類有些敵視。正是因為這樣，他就算心中也對一個人出來這件事情隱隱帶着幾分抗拒和害怕，但是不想讓凰月姐姐為難，他卻也還是一口贏下了下山的事情。

任老聽見了他的話后，目光微微閃了閃，而後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如此的話，我們回月軒也不佔你一個小孩子的便宜。你的這些東西，便是其中一樣，都足以讓你在這鎮上乃至於更大的城市之中舒坦的過上大半生。若只是換血吃食和日常用物，且不說究竟划不划算，但就是你如何拿回去都是個大問題。”

“這.......”蘇方到底還只是個小孩子，就算因為家庭原因表現的比普通的小孩子來的成熟許多，但是歸根結底也還是做不到面面俱到什麼都考慮清楚妥當。眼前老者說的其它問題倒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然而就這最後一條，徹徹底底將他難住了。

他對於在不在外面和其他人一起這件事情並不怎麼在意，不過若是打定主意和凰月長時間留在山裏，凰月自己不需要，但是他卻還是需要一應生活中的必需品的。而且住在山裏交通不便，一次還是最好採購多一些比較好。而東西多了，對他來說難免就成了負擔。

若是在遠避人煙的地方，他倒是還可以通過特殊手段聯繫到凰月幫忙待帶會山裡，但是在這之前怎麼將東西先搬到避人耳目的地方去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蘇方仔細的想了想，然後問道：“那你們能不能幫我把東西送到鎮子外面的白水埡下面去？”

任老沒有問為什麼，只點了點頭說道：“可以。”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蘇方帶來的那些金玉之中挑了一塊天然形成了花朵形狀的水藍色玉石，而後將其他的又推到了對方的面前笑吟吟的說道：“你先把這些東西收好，稍後便跟着小夢去挑選自己需要的東西，等你選好了，我們就給你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蘇方見他如此和善可親，當下便高興的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那個時候的他在接連遇到不少漠然旁觀甚至惡念叢生的人後在遇到這樣一個處處為他着想的人，便下意識的放棄了心中最後那點可悲的警惕和懷疑。而若是後來的蘇方，他便會知道一個約定俗成的道理，那就是......這世上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遇到不求回報一心為你着想的人的。

他若那時候能明白這些，或許後來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悲劇了。

哪怕是已經過去數年之久，再說起來當初那件事情的時候，蘇方的臉上還是帶着懊悔失落和無邊無盡的憤怒之色：“是我對不起凰月姐姐。若不是我的話.......若不是我，她也不必受那些人算計.......”

宓芳三人見到他如此反應，不免各自面面相覷起來。

宓芳和雲深那時候尚且還過着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彼時的天澤卻早已經跟隨着師父在第八處供職已久了。他皺了皺眉，腦海之中驀地想起了數年前那場讓所有玄門中人皆都震驚異常的事故。

“當年那件事情，難道就是和你有關的？”天澤開口問着。

雲深下意識的就問道：“什麼事情？”

蘇方深色愈發變得冰冷徹骨起來，更是帶着幾分怨毒之意的冷笑了一聲：“是我。”他有些急促的喘着氣，看樣子確實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被氣到了極點。“那些人枉稱正人君子，做的卻是些爭搶掠奪之事，比之強盜土匪更是不如！”

無人知道他說的那些人到底是哪些人，唯有聽到些隻言片語的天澤隱隱約約猜到了積分事情的真相。

那大約是在三四年前的時候，就在蘇方老家所在的地方，曾經爆發出了一場玄門之中的大戰。事情的起因，據說是有修行者在那裏發現了異寶，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又走露了風聲，以至於最後整個玄門之中的人都聞風而動。

眾所周知，國內的修行者素來比較佛系，大多數時候不是在閉關就是在閉關的路上，受因果之困，輕易不大插手俗世之間的事情，哪怕是當年最混亂的時候，出山的修行者其實也寥寥無幾，絲毫不像是國外那些修行者，許多還大大咧咧的開起了學校，雖然不至於在普通人中廣為流傳，但是在修行者之中看來無異於一個普通人敲鑼打鼓路過鬧市那般顯眼且高調。

但是，另一面他們又表現的很是暴戾，將實力至上的法則發揮到了極致。有什麼能叫修行者看的入眼的東西，那自然是不會輕易錯過的。為了爭奪那不知名的異寶，當初在那座小小的村子之外的山上，爆發了一場絲毫不亞於當年國內與東南方面修士之間因為一場不知名的矛盾而引起的大戰。

第八處作為官方的部門，管束着玄門各派，自然少不得要介入那場戰鬥。但是等到他們去的時候，當時那座山山中可謂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那是天澤總是在被師門灌輸着如今靈力衰敗修行者人數也大大銳減之後，第一次意識到，實際上修行者的人數還是很多的。所謂的大大銳減，也不過是和普通人比起來，修行者可謂是百不存一。

第八處去的時候，當時參與到那場奪寶之戰的修行者幾乎全都已經死去了。而沒有死的，卻是一直到現在也依然沒有找到任何有關於他們的線索，更別說是下落了。

當年在那座山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那麼多的修行者同時隕落，至今都還是無人知道。甚至當時第八處的人發現就連他們的魂魄也完全沒有留下半點兒殘餘，生生被人打散成無盡碎片，化為靈力回歸於天地之中。

天澤看了看蘇方，他覺得，對方是絕對知道當年那件事情的內幕的。

而蘇方也確實知道，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天澤，隨後說道：“這件事情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說的。不過就是那些人貪心不足，明着不打算占我一個小孩子的便宜，所以將凰月姐姐送我的那些金玉又悉數還了回來，甚至還好心的將我需要的所有東西都送到了白水埡下面。”

“我原本是看着他們離開之後，才用凰月姐姐交給我的哨子通知了她過來，帶着東西一起回山中去。可是沒想到......”

蘇方那時候沒有想到，回月軒明面上是不知道做什麼生意的，其實暗地裏卻是修行者所組織起來的情報組織。那位鑒定師任老當時就看出了他的身上沾染着的氣息是很強大的存在，但是對方卻並非是修行者。於是想起了古籍之中所記載的契約靈獸，便想着或許蘇方所遇見的凰月姐姐就是因為機緣巧合而成靈的靈獸，故而想着收入自己囊中。

這世上無論什麼組織，只要是一個消息並不只是一個人知道的話，那麼很快，就會有另外的人也知道了。回月軒中自然也不只是他們自己的人，所以有靈獸出現的消息便也很快傳了出去，以至於最後整個玄門中人都知曉了。

按照大家約定俗成的慣例，這靈獸可不是誰發現了就一定是誰的，而是誰收服了那就是誰的。所以......這才有了天澤所聽見的那件事情。

第八處其實一開始就派了人去，只是天澤那時候正值晉陞最關鍵的時候，他和師父樂清誰也無法一起跟隨，倒是免於在那場劫難之中遇難身亡。

結局其實是很明顯的，雖然修行者們挾持了蘇方，甚至為了能讓凰月束手就擒，有人還喪心病狂的對一個孩子下狠手。他們卻不知道，他們所以為的靈獸其實是上古神獸，乃是誕生於天地之初的鳳凰。就算是在山海界中，鳳凰的地位也是超然於許多神仙妖魔的，更何況這些區區的人類修行者，更是不會被她放在眼裏。

凰月收留蘇方倒也不是因為別的，只是當初意外來到了人間，又因為自己沒有打算融入人間所以找了個避世的地方等着守門人來接她，在這之前無意中遇見了個小崽子，就想着撿來打發時間罷了。

她一開始其實並不在意蘇方是死是活，對她來說，人類的死亡也並不僅僅就是終點，而是另一個新的起點罷了。所以她沒有去管那些人類修行者的威脅，直到蘇方飽受折磨一直到死去都還在擔憂她的時候，才讓這位從生來便一直高高在上俯視蒼生的鳳凰鳥第一次低下了高貴的頭顱，看到了在她眼中如同螻蟻一般渺小的人類。

鳳凰發怒，殺死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修行者，不管是不是參與了加害蘇方的兇手，就連第八處派來準備鎮壓這些修行者使之不要亂來的人也一併遭了她的殺手，最後連魂魄都在鳳凰的涅磐之火中化為湮粉散於天地之間。

其實真的算來，鳳凰的涅槃之火併不算是殺人的火焰，甚至鳳凰一族都是靠着涅磐火浴火新生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這涅槃火反而是很好的東西。然而......卻甚少有人能承受得住在新生之前的痛苦。

涅磐之火以人世間的罪孽為燃料，任何生靈沾染上了后，自身罪孽不凈，則火焰不息。其他的異族修行者尚且還要好上一點，有着渺茫的成功的希望。但是人類的身體本來就很脆弱，自然經不起長時間高溫焚燒，所以在涅槃火中幾乎沒有一個能撐過來的。

凰月殺死那些人的同時，還留了一個和蘇方十分契合的人，施展渡魂之術將蘇方的魂魄渡到了那人身體之中。這也就是為什麼宓芳他們見到蘇方的時候，他的年齡與調查來的情報之中不相符合的原因了。甚至只要是熟悉他的人見到了他，還能看得出來他如今的樣子與從前完全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模樣。

蘇方就是被那些修行者殺死過一切，卻也還是固執的認為是他自己帶累了凰月，後來他因為渡魂的問題而被帶到鬼市之中跟了現在的師父休息煉魂之術而與凰月分離，後來學有所成重新回去卻再未能找到她，那時候就算是知道不大可能，他也依然以為凰月是如當年那般或許是受到了什麼人的威脅或者算計才會離開那座山的，一度因為找她找瘋了。

還是他現在的師父告訴他對方是回到了她原來的地方才會找不到，這才安靜下來。

手裏拿着當初凰月交給宓芳，讓他轉交給自己的那片玉葉，蘇方的眼中微微帶着幾分淚光。對他來說，就算是後來知道父親去世也未曾難過過，但是黃月的離開卻讓他感覺到了窒息一般的悲傷。明明，對方撿到他養着他實際上就和人類養了個寵物一樣，可是在他這一生里，唯有凰月依然是真正讓他感覺到這世間還有溫暖存在的。

先前一直想要宓芳手中的鳳凰翎，實則是蘇方認出了那是凰月的東西。而現在知道一切的緣由，他卻不知道到底是該謝謝他們讓凰月能夠得償所願，還是應該去埋怨他們，若非是他們的話，凰月現在依然還在人間，不會與他兩界相隔了。

外面的天開始亮了，這意味着鬼市最後一天開放日已經到來了。同時，也意味着鬼市的拍賣會也即將在這座大樓的第三層召開。

蘇方收斂了自己的所有情緒，將那片玉葉和宓芳給他的鳳凰翎仔仔細細的收好，而後恢復了先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道：“我知道，現在讓你們離開鬼市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另外給你們一個忠告，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后，儘快離開鬼市。”

他說完之後，也不等宓芳他們三人的回應，便一如既往的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