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硬傷
“君遷,難得你還記得自己是‘幽冥七子’之一呀!”公孫樹倍感痛心地對袁君遷說道。
公孫樹此言無疑觸碰到了袁君遷的硬傷,只聽得袁君遷惱羞成怒對公孫樹說道:“公孫樹,你這個背信棄義的齷齪小人,你憑什麼耀武揚威、高高在上地站在那裏?你又有什麼資格暗嘲譏諷於我?”
聽袁君遷這腔調,倒是與岐王穀梁安祖頗有些相似。想來,這便是野心家對於當權者一貫的強調吧。
見公孫樹不反駁,亦不回應,袁君遷只得繼續反反覆復、接連不斷地煽動人心道:“公孫樹,十七年前的乞巧之日,你聯合虛實堂,於一夜之間接連殺害了前任四方上將。縱然事出有因,也實屬背信棄義之舉,當乃以命換命,血債血償。再則,七個月前,你為了掩蓋真相,逃避罪責,永享太平,而不惜再度於乞巧之日殺人滅口,除掉了你昔日的同謀——虛實堂前任總堂主——百里淵。此等累累血債,唯恐你償還不及。”
“一派胡言!袁君遷,你休要賊喊捉賊,嫁禍聖上!我乃虛實堂前任總堂主百里淵之堂弟——百里濡,七個月前的乞巧蘭夜,殺害我堂兄百里淵的鄭忠,正是這位袁君遷袁丞相派到我身邊的眼線。”預先趕來作證的百里濡,站出來向城下眾人澄清事實道。
“百里濡,你休要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證明,兇手是我派到你身邊的眼線呢?”袁君遷立刻跳出來反駁百里濡道。
“我有當夜入侵金泓水心堡的殺手活口為人證,袁君遷,袁丞相,那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兇手是聖上派去金泓水心堡殺人滅口的呢?”百里濡針鋒相對地反問袁君遷道。
百里濡此問一出,袁君遷一時無言以對。
一切不過都是袁君遷憑空捏造出來蠱惑人心的,本就不是事實,又豈會有實證可言呢?
而此時的公孫樹卻依舊不反駁,亦不回應,以致於此時身處鈞天門前搗亂的袁君遷,就如同一個跳樑小丑一般不住地搬弄事非,顛倒黑白;但不得不承認,這個跳樑小丑確實有着一套蠱惑人心的本事,於同樣身處城下的現任四方上將而言,他那不遜的言論無疑是影響巨大的。
鈞天城門樓上的公孫樹雖不語,但一旁的程起陸卻忍不住為公孫樹打抱不平,只聽得他連連質問袁君遷道:“念在昔日焚香結拜的兄弟情誼上,今日,我再喚你一聲‘二哥’。二哥,你現如今得以官居丞相,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還不都是聖上恩賜與你的嗎?你非但不思回報,反而聚眾挑唆,你這不是白白辜負了聖上對你的信任嗎?”
“程老三,你可知,這天朝皇帝之位,本該就是屬於我袁君遷的。既是如此,又何來的恩賜一說?又何來的辜負一說呢?”袁君遷口出狂言地反駁程起陸道。
“君遷,朕明知你心懷叵測,卻遲遲不動你,而且對你一再退讓,你可有想過這究竟是為什麼嗎?”公孫樹試問袁君遷道。
“因為你怕寒了現任四方上將的心,因為你怕傷了眾將士的心。”袁君遷自鳴得意地回答道。
“君遷哪,你所說的只是原因之一,而我之所以對你能忍則忍,一忍再忍,更重要的是因為你曾是我一個頭磕在地上的結義兄弟呀!”公孫樹越發激動地對袁君遷說道。
此時躲在暗處注視着這一切的俞音,正細細打量着屢屢口出狂言的為首之人,只見這袁君遷溝壑滿額,鷹鼻鷂眼,雙腮如刀削,好一副凌厲的面容。
俞音心想:相比較溫文爾雅、閑靜淡泊的百里濡,這位袁丞相的身上,哪裏還有一絲讀書人的氣質?相比較劍眉星目、不怒自威的公孫樹,他袁君遷的身上,何曾有過半點兒王者的風範?
俞音這樣想着,便已然走向了明處,走到了鈞天門正前方,走到了以袁君遷為首的一眾將士面前,當然他一如往常地披着他那件玄色斗篷,也一如往常地戴着那斗篷上的連帽。
只見驟然出現的俞音,向身處於鈞天城門樓上的公孫樹深深一揖,恭恭敬敬地拜見道:“草民俞音參見陛下,皇姑丈萬福金安!”
俞音之所以沒有向公孫樹行跪拜禮,是因為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他都改變不了自己是岐國王子的事實;而身為岐國王子的他,又豈能隨意向天朝皇帝俯首稱臣呢?
好在現下正值特殊時期,頻發特殊情況,公孫樹以及一眾王公大臣,都沒有將俞音這一欠妥之舉放在心上。
公孫閑葉得見闊別多日的俞音突然出現在這裏,心中不勝欣喜的同時,也隱隱有些擔心。
“想必這位便是袁君遷袁丞相吧!久聞你的大名,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嘛!”俞音轉過身面對着袁君遷,嘴角上揚地說道。
“你又是哪個?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袁君遷輕蔑地質問俞音道。
俞音聞言,絲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說道:“袁丞相,我是哪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才如若我沒有聽錯的話,你勒令天朝的聖上為十七年前所謂的真相,以命還命,血債血償。”
“你沒有聽錯,方才我是說過這樣的話,只不過真相就是真相,何來所謂的真相?再者說,難道我方才的話有什麼不妥之處嗎?”袁君遷以威脅的意味質問俞音道。
俞音聞言心想:說話就說話吧,何必要從牙縫兒里往外擠呢?以為這樣我便會懼怕嗎?我是膽小,但我不傻,我不會閑得沒事朝案板上爬的。
“妥,當然妥,你自己所說的話,你自己又豈會覺得不妥呢?可在別人的耳朵里,情況就不一定樂觀了。”俞音有意吊吊袁君遷的胃口道。
“宵小之徒,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如若不然,弄丟了小命,可不要怨我沒提醒你呀!”袁君遷變本加厲地威脅俞音道。
其實一手遮天且佔據有利地位的袁君遷,完全不必與俞音這等半路殺出的無名之輩多費口舌,也更加不必為一個掀不起多大風浪的小個子,而感到無謂的擔心與憂慮。可袁君遷他心虛就心虛在,他害怕任何一種哪怕是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突發情況。
然而,不得不說,袁君遷的顧慮也確實並非無謂。因為俞音動人心魄的本事,比他袁君遷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只聽得俞音義正辭嚴地連連質問現任四方上將道:“諸位上將,敢問你們以及你們麾下的眾位親軍,有哪一位不是征戰沙場多年呢?又有哪一位的手上沒有沾染過鮮血呢?那麼請問,這一筆又一筆的血債,究竟該由誰來償還呢?如若此時你們不顧勸阻,肆性而為,執意攻佔鹿靈城,那城內城外的百姓勢必會因此而遭受波及,有所傷亡。那麼再請問,他們的命,又該由誰來償還呢?”
在眾人眼中,俞音無疑是極其幼稚的,就如同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一般。而他那偶爾使出的小性子,恰到好處地掩蓋了他的城府之時,也令人於無意間忽略了他那永生不滅的真性情。然而,當他的沉穩與練達一旦顯現出來的時候,則又會令人下意識地忘記了他才年僅一十七歲而已。
而此時此刻的現任四方上將聞言,默不作聲,只是慚愧地低下了頭。
俞音見狀,戲謔着對一旁故作鎮定的袁君遷說道:“袁丞相,你一心欲要蠱惑的眾位將士,現均已無話可說,想必是都已經認同我所說的話了吧。只是不知向來一意孤行、離經叛道的丞相你,還有什麼狂言未發,謬論未道嗎?”
“上歲數了,眼力不濟,單看你這身行頭,着實看不出你是做什麼的;但怎奈我一時好奇,所以還要勞煩你告知一二。”袁君遷眯着眼睛,佯裝看不清楚地對俞音說道。
然而事實卻是,四十齣頭的袁君遷,又豈會真的老眼昏花?他所看不清的,始終都是他自己的心而已。
“袁丞相,不怪你老眼昏花,怪就怪我只是一個演奏者,你貴人貴眼,自然看不出了。”俞音故作謙卑地回應袁君遷道。
俞音還是下意識地稱自己為“演奏者”,儘管兩個月前他已自斷繞樑四弦,意欲於血淚交流間結束他的樂麴生涯。
“你充其量也就是個樂師吧!區區一介樂師,還妄想着以一人之力扭轉乾坤,真是可笑!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你我倒是有着共同之處的人,同在渾水摸魚,險中求勝。”袁君遷反覆打量着俞音說道。
此時此刻的袁君遷,雖然表面看起來依舊從容自若,但內心卻已然荒亂不堪,以致於在他的言語之間,狼子野心便已是昭然若揭。
“不,袁丞相,你錯了,我不是樂師,我只是一個演奏者。我心中所承載的確實是多了些,但卻唯獨沒有追逐權力、地位的慾望;而且我的心只有一顆,無論是什麼心,都絕不是野心。”俞音義正辭嚴地糾正袁君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