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宋景離開后，唐葉回到屋內，空蕩感陡然間燃了起來，無論是這屋裏還是心裏，都好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
唐葉在餐桌前坐下來，慢慢咀嚼着宋景為她做的這餐早飯，嚼着嚼着，眼淚就漫了出來。為什麼會有一場漫長的告別感？為什麼總是覺得，這一別，會是永遠呢？悲傷來得沒來由，就像宋景的出現，亦是沒有來由……
無視眼淚，唐葉不咸不淡地繼續咀嚼。右手中指上全然沒有戴過戒指的痕迹，可是僅僅半個月時間，就足以養成一個習慣。自從戴上了那枚戒指，她常常與司徒國英一樣，無意識地摩挲。而如今突然戒指沒了，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可她又捏了捏旁邊的無名指，又覺得，這一場等待不會是一場空。
一個人的孤清，其實早已習慣。可眼下心裏就好像突然間長出了一個黑洞，無限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唐葉試着在網上找一些面試技巧以應付下午的面試，可無論如何都無法集中精神，於是她只能放棄，坐在門口的那把椅子上，木訥地望着那條小路的延伸等時間。
一個人，唐葉沒有吃中飯。從椅子上起來后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面試約好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半，從修車店到翻譯公司需要轉兩趟公交，唐葉十二點就出了門。
那是一家新開不久的公司，裏面的員工也大多是年輕人。接待她的是一個精緻的女人，大概三十多歲，名叫Linda。Linda把唐葉帶進了會議室，出乎唐葉意料的是，周辰竟也在會議室！
“周辰？你怎麼在這？”
“我來面試啊，你也是來面試的嗎？”
“嗯……”
女人敏銳地覺察出眼前兩個年輕人之間異樣的氣氛，笑盈盈地趁熱打鐵。
“你們認識啊？看你們簡歷的時候我還在想你們一個學校的會不會認識，果然啊，這個世界小起來還是很小的……”
唐葉附和着笑了笑，Linda便很快地捕捉到了那層微妙的關係。
面試的內容無非就是一些英文的交流和一些專業術語的運用，唐葉和周辰的英文水平都是系裏的佼佼者，這些專業性的問題自然都不在話下。
“最後一個問題，”女人回到了中文，“我看了你倆的簡歷，都很出色，為什麼會選擇我們公司？你們應該也了解過，我們公司是一家年輕的公司，薪資待遇方面跟大公司肯定是沒得比的，你們倆，為什麼不去試試大公司？”
唐葉與周辰對視了一眼，唐葉先開了口：我……我想我更適合跟文字打交道……薪資待遇方面，只要能養活我自己就好……
Linda若有所思，很快又面露和色：“那麼你呢？”
這個問題，是拋向周辰的。周辰的眼神又飄向了唐葉，可唐葉這次，卻不再看他。或者說，唐葉選擇視而不見。
“我……我覺得貴公司有潛力……”
一番談話下來，Linda對眼前二人的關係已經摸得八九不離十，但二人的簡歷又過於優秀，讓她不舍放棄這兩個人才，便拿出了合同，讓二人回去再考慮一下。
“你們回去再考慮一下，如果確認沒問題，就可以簽了合同帶過來，直接辦理入職就行……”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們這裏不像大公司，辦公室戀情也是可以的……”
周辰帶着些許青澀和靦腆望向唐葉，尷尬地笑了笑。倒是唐葉，毫不忌諱地拒絕了：我已經結婚了……
Linda第一反應就是望向唐葉的無名指，可無名指上明明是空的……
唐葉並不閃躲，但也說得客氣：沒有戒指，但是已經領證了……
Linda自然不在意年輕人間的情感糾葛，落落大方地打了圓場。
從公司出來后，周辰追上了唐葉。對於周辰投簡歷在這家公司，唐葉有些想法，甚至是厭煩。宋景前腳剛走，她不想在個人情感上與任何人產生任何糾葛，於是便只是一個人不停地往前走。
周辰叫不住唐葉，最後只能上前拉住了她。
“唐葉，我知道你在我的氣，你有什麼不滿的說出來，別悶着啊……”
唐葉起初覺得，有些事揣着明白裝糊塗，也總比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來得好。既然周辰並沒有明說什麼，她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當是普通同事倒也無妨。可眼下，又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周辰明知唐葉已經和宋景領了證，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與她投了同一家公司，他又想幹什麼呢？
“周辰，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投這家公司，如果是因為我，那你大可不必，你知道的，我已經領證結婚了……當然，如果是我自作多情想多了，那最好。但是如果你真有那方面的念頭，我勸你還是趁早放棄吧，我心裏已經有人了，而且滿滿當當，全是他……”
面對唐葉這樣的直白，周辰一時間竟忘了回答，只剩下支支吾吾的一句“對不起”。
唐葉轉身想走，卻還是被周辰拉住了。
“唐葉，我們聊一聊吧？”
說著，周辰拉着唐葉就近找了個公園，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唐葉一直沉默着，陽光很好，灑在了公園的每一個角落。一群孩子在草坪上嬉笑打鬧，大人們和諧地聊着天……她的思緒，隨着這美好的場景，飛到了宋景那裏。這個點，宋景應該已經到了雲南了吧？也不知道雲南，今天的天氣是好，還是不好？他現在會在做什麼？唐葉不自覺地發著呆，明明才第一天，她卻覺得已經分離了好久……
“唐葉……”周辰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喜歡你，可我也知道，你心裏沒我……”
唐葉望了周辰一眼，但很快又將視線拋向了遠方……
“先前你跟司徒老師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後來老師辭職了，院裏的流言還是不斷，直到後來……”
“周辰，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唐葉，年三十那天，我發微信問老師，你們倆的關係……”
聽到這裏，唐葉嚯地站了起來啊，帶着質疑、帶着怨恨，憤憤的看向周辰。而周辰，卻像是陷入了某種痛苦的記憶無法自拔。
“我問她，你們的關係。你猜老師怎麼回答？”
周辰抬眼望了望唐葉，唐葉緊蹙的眉頭已然令她無法言語。於是周辰苦澀地笑笑，繼續說道：“老師說，你們是彼此的救贖……她還說，你想要的，我給不了……我那時候不明白，直到老師自殺，直到昨天看到你和那個男人領證，我才好像突然明白老師那些話的意思……”
“唐葉，我那時候一直在想，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是一個溫暖的家，還是一個愛你的人？可這些我明明都可以給你……後來我才明白，你想要的，或許從來都是一個能懂你的人……老師懂你，那個男人，他也懂你……”
唐葉轉過身，密密麻麻，啞口無言。最後司徒國英讓周辰轉達給唐葉一句話：唐葉，謝謝你……
一路向前，謝謝你……唐葉無聲地哭泣，往前走去。走出了十來米，才慢慢蹲下身子，掩面而泣。
原來司徒國英到死，都還在記掛着她……她的老師，最愛的老師，最懂她的老師，終究被命運遺棄在了時光里。司徒國英，用簡短的三年時光，完成了在唐葉生命中退席，卻讓唐葉在往後的光陰中，對她念念難忘。
老師，如果我們不曾遇見，你會不會是不一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