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氤氳的水氣瀰漫在空中,遮住了清清的視線。屋子裏除了流水的聲響,亦摻雜了棋子與棋盤碰撞聲,此刻清清臉上紅通通的,只是不知是水氣導致,又或是水池前方那道屏風外的人所致。
憶起半個時辰前用完膳,清清秀眉一皺,慢慢轉過身去。腦海中閃過石之軒動手脫她外衣的那幕,接着手慢慢移至裙帶位置。登時清清一臉慍怒的望着他,石之軒唇角揚起一抹淡笑,反手輕扣了下桌案,六位女婢推門進入。
隨後她被帶到這間屋子,瞥了眼水池右側位置,那些女婢正站在那兒等候她沐浴完更衣。清清何曾被這麼多人守着沐浴?屏風外石之軒更是親自守侯,許是怕她藉機逃離。想到這裏,清清慢蹲□,全身縮進水池,心嘆:莫不是逼她請師姐來?
聽屏風后的水聲,執白子的手微用了點力,石之軒沉聲道:“你死,我讓滄海閣消失。”
“石之軒,你這又是何必?你說我是宋清清,我卻一點記憶也沒有。你知我師門,不過是你手下查出,讓我如何相信你所言?你雖能贏我,可未必能贏我師姐。”清清立刻浮出水面,喘着氣道。
慢慢攤開手,白子已被內力震為粉末。石之軒臉色鐵青,瞥了眼屏風。過了半晌,他的心情方才好轉,伸手從棋罐中再執出一枚白子,緩緩地將白子落在一片黑子的中心位置,幽暗的眸光中透着一絲冷意。
待棋局結束,目光投注在自尋死路的白子上,石之軒臉上露出一個冷酷無比的笑容,淡淡道:“那便試試。”
清清轉過身,隱約可見石之軒站起身,邁步離去。
永安大渠上的舟船來來往往,清清坐在一小艇上,神色複雜的望着對面石之軒,此時他正一派悠閑的撥動着單槳。思及一個多月前隔着屏風的對話,在說完最後一句石之軒憤然離去,清清實不解他怒意何來。爾後他更是消失了三日,清清期間尋思着逃離之事,怎料在準備離去的那晚被石之軒逮個正着,清清亦因此恢復之前冷淡的模樣。
木槳輕打入水裏,石之軒平靜的注視着清清,唇角掛着一絲笑意,他知清清這些日子是故作鎮靜,其心定是矛盾非常。
過了半個時辰,石之軒輕嘆了口氣,收起船槳,任由小艇隨波飄蕩。右手前伸,輕握住清清的手。
看着被他執起的手,清清一怔,愕然地望向滿臉笑意的石之軒,秀眉微皺。
“你……”清清正欲抽手,問他如何才肯放過自己,現寇仲他們已入長安,取邪帝舍利一事不可錯失良機。
石之軒微微一笑,身子前傾,一指覆在清清唇畔,使她噤聲。接着將她的手移向岸沿,示意清清望去。
面露不解之色,清清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岸沿上一個身着黃衫勁裝的妙齡少女正扁着嘴,一雙靈動的眼注視着前方,素手緊握着一根小木枝在空中划著。細望少女所站之處,在看見她腰側輕晃的玉佩時,清清一愣,手猛地撫在額頭,眉心緊擰。
過了好一會,頭疼漸緩,清清再望岸沿,少女身後多了一位手握摺扇的男子,不知說了些什麼,少女唇角慢慢上揚轉過身去,男子緊張的神色因少女一笑而淡去,伸手輕颳了下少女的鼻,兩人對視一陣,朝前方橫巷走去。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世間能做到的男子卻是極少!”清清忽嘆道。
石之軒握着清清的手,十指慢慢相扣,待到兩人雙手緊握,笑道:“眼前就有一個。”
怔怔地望着前兩人相扣的手指,清清幽幽一嘆道:“你不算!”
慢慢抬眸,見石之軒從容的笑望着自己,清清心中掀起一層層浪潮。眼前的人周身似散着一股從骨子透出來的邪異氣質,令人捉摸不定,時而瀟洒,時而冷酷。他似有千面,而她亦在不知不覺中對這樣的石之軒放下心房,竟再也不氣他將她誤認。
石之軒聽后“哦”了一聲,微笑道:“怎樣才算?”
望着似笑非笑的石之軒,清清側首,迎着河風深吸一口氣,悠然道:“你若放我離去,便算。”
未想清清趁機說出這樣的話,石之軒啞然失笑道:“你來此,可是為了邪帝舍利?”
“你來這,難道不是為此物?”清清沒有直接回答,反問。
石之軒含笑打量清清一會,點頭道:“你看出了。”沒有一絲隱瞞之意,他本就知楊公寶庫的入口。
不論魯妙子話中真假,這些年石之軒不曾去瞧上一瞧,因不願藉著邪帝舍利內的真元醫治破綻,只等兩個孩兒終有歸宿便去見清清。怎想清清仍活世間,故對邪帝舍利又起了心思,可惜此秘非他一人知,且清清隨時會有逃離之舉,現下也只能讓寇仲他們幫忙一取。
“你每次運功,看起來毫無破綻,速度極快。可吐息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之時,總有停緩,不能完全融合,許是長期練功走火入魔所致,而你體內似有輔助你運功之物,這便是你未喪命之因。”清清點了點頭道。
清清因失去記憶,不知石之軒體內有“丹劫”護着,故一直想不明白為何會不是他的對手。而眼下清清不想知因,將體內僅有的力歸於丹田,手驟然緊扣住石之軒的手。然不過一會,兩人相扣的十指立刻松下,清清的左手快速前伸,一指輕點在石之軒身。
皺着眉望着清清,石之軒臉色陰沉。原因無它,不曾料到清清突然施力,借他的真氣衝破體內被封的穴道。
縮手,清清站起身,凝了眼一臉不快的石之軒,嘆道:“我若再與你一起,師姐早晚會知曉。以你對宋清清的情,我實不想害你!就此告別,邪帝舍利各憑本事。”轉身時,又道:“還有,誓言可不能亂許。”
看着清清翻身投進水裏,石之軒失笑出聲。好半晌后笑止,抬首仰望夜空,悠悠唱道:“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
隆冬臨至。
寒風陣陣吹來,一位衣裳單薄的白衣女子靜立在暗處高枝,漫不經心的瞥了眼四周,不遠處依稀有微光閃爍。此時夜空又落下片片雪花,慢悠悠的於女子眼前過,女子緩緩伸手接住。
凝望了手心裏快速化為水漬的雪花,一聲輕語從女子的唇畔間飄出:“避了三個月,今夜終見邪帝舍利。只盼石之軒不再糾纏於我,至此不離滄海閣。”深深地望着前方隱約有打鬥聲的暗巷,忽然女子雙手一伸,身子平平飛渡過三條小巷上空。
小巷內正邪兩派弟子,正因爭搶邪帝舍利而打鬥着,羊皮袋在半空中忽上忽下,轉手已不知是第幾次。女子身處暗處靜待時機,美眸不時往四周望,尋着那熟悉的人影,可惜未果。
“寇仲,不可用井中月取!”
一道清越的聲音將女子的注意拉回,循聲望去,此人正是元譽。
只見寇仲正準備以井中月探進裝有舍利罐中,想以刀鋒挑起舍利,卻在聽見元譽的聲音而停留了片刻。寇仲皺着眉,望向正幫着陰癸派的元譽,叫道:“元譽,你是幫誰呢?”
“笨蛋,我哥當然幫你們啦!只是邪帝舍利你們可不能佔有。”悅耳的女聲喝道,似為寇仲的懷疑有些異議。
寇仲聞言,一聲冷哼:“我們為這破玩意可受了不少苦,今天我到要看看舍利是何等聖……”“物”字未出,不知哪來的一股力量將他推離。盒罐亦受力翻轉,罐口朝下,邪帝舍利不知被何等異力從水銀中現出,黃芒登時四射。
眼見舍利快落地,徐子陵見狀,立刻將羊皮袋一甩,邪帝舍利落入羊皮袋中。羊皮袋被祝玉妍搶去,一時間羊皮袋再次成為眾人爭奪之物。
徐子陵哪管這些,蹲身望向寇仲,擔心地問道:“仲少,你沒事!”
一手搭上徐子陵的肩,寇仲借力站起身,笑道:“沒死哩!剛才莫非是你“岳父”出手?那我算是命大了。”寇仲不知出手的並非石之軒,而是俏立在他們身側石牆上的白衣女子所為。
“還有心情開玩笑,我們快走!”徐子陵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兩人轉身望向長街,見一人身法極快掠過長街,伸手抓住舍利,翻身再落於一座華宅的院牆上,不需多想,此人正是“邪王”石之軒。正當他們望向石之軒的瞬間,一道白影從他們身側上方飛出。這時兩人才察覺到女子行蹤,為此兩人對視一陣,面面相覷,心裏同時叫道:她從哪冒出?
見石之軒卓立牆頭,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站在長街上祝玉妍怒叱一聲,冷聲道:“石之軒,留下舍利。”
餘音未消,一段白色綢帶悄然進入眾人視線,女子踏綢帶飛向石之軒,眸光落在石之軒手中散發著黃芒的舍利上。
“清清!”
“娘!”
街道上的人皆是驚訝地望着清清,唯有石之軒笑容滿面,凝視着靠近的清清。
在清清伸手奪舍利之際,石之軒將舍利放回羊皮袋中,右手扣袋負在身後;同時左手一揮,一道火光立刻從長街上升起。不忘對清清笑道:“各憑本事。”接着轉身一躍,身影消沒在牆后。
漫天的雪花飛舞,清清追逐着石之軒往城門方向去,身後隱約聽見追來的腳步聲。望着前方的身影,清清輕蹙秀眉,雙足一登,在半空中翻了個身,阻了石之軒前行之路,綢帶快速逼向石之軒握着羊皮袋的右手。
石之軒目光灼灼的望着清清,右手一縮,身貼着綢帶躲避攻擊。身後又飛來一條綢帶,石之軒瞥了眼身後,雙目射出精芒,唇角上勾,身猛地後退,勁氣侵襲身軀,血霧輕點上白色綢帶,身墜於地,倒地不起。
清清驚訝地望着石之軒倒地,愣了一會兒,邁步上前,綢帶將羊皮袋攬起落在右手,轉身走了三步止。回身遲疑的望着石之軒,見不遠處追來的幾道身影,輕咬朱唇,左手一抬,綢帶繞上石之軒的腰,將他拉向自己,望了眼昏迷的石之軒,足尖輕點地,兩人飛出長安城。
進入樹林,望了眼寂靜的四周,清清將石之軒扶靠在枯乾上,伸手將一顆黑丹放入石之軒嘴裏。伸手撫去他唇角的血漬,清清道:“你……別再追來了。”
清清說完起身欲離,怎料腳下被絆,身子傾斜,人倒入石之軒懷裏。驚訝地垂首凝望腰上的雙手,清清愕然道:“你沒事。”
“不這樣,我怎知你的心思?”石之軒呵呵一笑。
清清難以置信道:“你騙我。”
“是,我騙你。”石之軒承認道,但之前一舉,着實行的驚險,他確實受了點輕傷。見清清試着掙脫,石之軒雙手用力將她緊抱在懷,輕咳道:“你再動,我便真要受重傷了。”
清清回首望他,生氣道:“自作孽不可活……嗯……”兩人的唇緊貼,清清驚訝地望着眼前的人,舌緊抵着那闖入唇間的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