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嘆無緣（5）
紫柒走了，敖順的心也跟着空了。
那日在天塹之中，他眼睜睜瞧着紫柒凄然地倒在血泊中，猶如一朵剛剛盛放便已枯萎的花朵，靜悄悄地，沒了半點生息。
那一支鳳翎，明明插進了她的胸口，卻仿若插進了他的心上。他感覺自己的心有如刀扎槍磨一般的疼，那痛，讓他喘不過氣來。
等到沐風在那天塹近旁的灰草地上找到他時，他正捂着胸口，涕淚橫流地滾躺在那裏。
“師叔，師叔，可是那冥人傷了師叔？”沐風邊扶他起身，邊問道。
待敖順瞧清楚了來人，只道：“沐風，我這裏痛。我眼睜睜地看着她倒在血泊之中卻無能為力，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這般待我，為什麼？”
一聲撕心裂肺的龍嘯響徹天塹灰暗的長空，咔嚓一聲巨響，伴隨着雷電而來的，是瓢潑般的大雨。
望着漆黑入夜一般的長空，沐風勸道：“師叔，眼看着驟雨將至，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冰涼的雨讓敖順瞬間清醒了過來，他本來想着就在此隨着紫柒一同去了。可若他去了，他的母親該怎麼辦？師父又該如何向龍宮交代？死很容易，可是偏偏連死，都不能隨心所欲。
這天塹乃是仙界、冥界和人界的交匯之地，因聚集着冤魂、厲鬼無數，向來人跡罕至，甚至連花草樹木也一概沒有，只是灰突突的一片，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
沒有生命跡象，自認也無需龍族來此施水布雨。只是不知為何，此番天界突然想起來這方被遺忘的角落，巴兒巴兒地給老龍王下了布雨的旨意。
這地界，要吃沒吃，要喝沒喝，沒有美景，更沒有美人，龍王的那些個兒子，每一個願意替父親來跑這一趟。
老龍王正一籌莫展之際，白蛇夫人請了旨，特遣白辰來走這一趟。
白辰當仁不讓地接了這個不討喜的差事，他知道，夫人這是想兒子了。雖然夫人一再囑咐他，莫要擾了鎮元大仙的清修。但是他自己卻暗下決心，一定要尋個機會見一見九殿下，好慰藉夫人的一片慈母柔腸。
白辰雖說打定主意要見一見敖順，卻沒想到在這天塹的上空便聽到了一聲龍嘯之聲。嚇得他雙手之中佈雷的鐵鎚沒拿穩，一鎚子便狠狠地朝近旁的黑雲砸了下去。
待他回過神兒來，瞧清楚那雨瀑之中的人兒，更是驚得長大了嘴，感慨自己這一趟真是來對了。
“屬下參見九殿下。”白辰收了布雨的工具，便從雲頭上飛身下來，對着敖順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
雨下得太大，這個地界又沒有山石樹木可以擋雨，不過說了短短一句話，白辰便被嗆了幾口雨水。
他一邊咳嗽一邊後悔，方才想着快快完成布雨的任務，好騰出時間去尋一尋殿下，才讓這雨下得又大又急。若早知殿下果然便在此處，他便讓這雨下得和軟一些了。
如今雨已經布下，殿下又穩穩待在此處不肯躲雨，他便也只好捨命相陪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敖順頹然地抬首，待瞧清楚來人，他那灰敗的面上終於恢復了活人的華彩，“白辰，你怎會在此處？”
白辰道：“屬下是奉命來此布雨的，未曾想能在這裏見到殿下。”
敖順點點頭，朝着他抬了抬手，道：“起身吧！”
沐風聽着二人的對話，猜出眼前之人是龍宮的仙使，便問道：“敢問仙使，這雨還要下多久？”
白辰道：“這裏久未下雨，此次的雨量有些大，估摸着還要下上個把時辰。殿下、仙童，不如先尋個所在避上一避。”
聞言，沐風又趁機勸道：“師叔，不如我們先回道觀，一切從長計議。”
敖順心中苦不堪言，卻不忍帶累母親替他擔憂，只好點了點頭，道：“如此，便先回去吧！”
他的話音剛落，白辰便施法將雨避開，一行三人飛身回到五庄觀。
到了五庄觀門口，白辰卻停下不肯再進一步。“夫人交代過，鎮元大仙素來喜歡清凈，讓白辰莫要擾了仙上修行。”
沐風笑道：“師尊他老人家出島雲遊去了，今日殿下與仙史乃是故人相見，定要好好敘敘舊。”言罷，還衝着他眨了眨眼。
白辰見狀，立刻明白了這仙童有讓他勸諫殿下之意。
殿下今日出現在那天塹旁，已是讓人意外，再加上捱在那裏淋雨，卻不躲閃，必是出了什麼大事。
可究竟出了何事，他卻不得而知，想問，又不敢問。就如此刻一般，有些進退兩難。
“師父不在，不妨事的。再說，我還有話要交代你，先隨我進來吧！”敖順冷冷開口道。
將二人送到門口，交代幾個仙童備好熱水送來，沐風便要退下。
“沐風，今日的事，不必讓旁人知曉。”敖順交代道。
沐風點點頭，道：“師叔放心，沐風知道輕重。”言罷，便關門退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敖順和白辰二人。白辰便跪拜在地，沉聲道：“屬下雖不知究竟出了何事，還請殿下看在夫人的分上，一定要擅自珍重。”
敖順垂着首，以手握拳緊緊抵着胸口，低低道：“白辰，我痛失了此生摯愛，本不欲獨活。但是方才的冷雨喚醒了我，此事，怕是還沒到最後一刻。你此番來的正好，我有事交代你去辦！”
白辰回道：“屬下到憑殿下吩咐！”
敖順又道：“你派個妥帖人到忘憂林，去打探鳳族殿下的情況，每旬來信報我。另外，着人到南海之南去尋我二嫂，問她鳳族自戕，可有回天的法子？”
白辰聞言，心下大驚，戰戰兢兢問道：“敢問殿下，您心上那位，可是鳳族的紫柒殿下？”
敖順未置可否，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與她身份尷尬，必不會得到兩族的祝福。可此時她生死未卜，我實在無暇他顧，一切等她醒過來再說吧！照我說的去辦，下去吧！”
白辰知道多勸無意，只道：“屬下這就去辦，還請殿下擅自珍重！”言罷，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