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嘆無緣（4）
夏過了是秋，秋過了是冬，冬天過了，便是春暖花開的大好時節了。
而鳳朝陽一家盼着這一年的穀雨日，盼的心都快要碎了。其實為了等待這一天的到來，鳳帝夫婦可是做足了準備。
鳳帝先是召集族中的長者，一一詢問那還魂草的究竟是何種模樣。而後，又親自將還魂草依照眾人的描述畫了出來。
鳳帝對於自家的女兒，那是一千個一萬個上心，自不必細說。鳳后也不閑着，日日要到女兒房中陪她說說話，彷彿她真的只是睡著了一般。
還有就是玄德，他對紫柒的感情，似乎比眾人想得都要深。不僅幫着鳳帝張羅着宣召還魂草的事，還每日都要到無憂苑問問紫柒的情況。
到了後來，他索性讓雀仙在苑中為他辟了一間客房，死皮賴臉地住了下來。
玄德與紫柒雖是表親，然終究是成年男子，住在無憂苑中雖多有不便。然，經此一事，鳳朝陽對玄德的態度有了些改觀，本有意撮合他和紫柒，便默許了。
真真到了穀雨這一日，全族仙靈精怪全都嚴陣以待，那架勢，甚至比紫柒出生的時候，還要浩大莊重上許多。
這可惜，這番浩大與莊重，紫柒無緣得見罷了。因為從穀雨這一日開始，一連接着七日，整個鳥族的仙靈都未在忘憂林中找出一株還魂草。
等到第八日的朝陽初上之時，又急又痛的鳳后玄青頹然地靠在鳳帝朝陽的肩上，低泣道：“夫君，我們柒柒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
陽光細碎地撒了一地，鳳朝陽那一頭烏黑的發，不知在何時悄悄添了兩根白髮，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刺眼。
他雙不染纖塵的雙手此刻卻沾滿了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只見他拍了拍手，將玄青摟在懷中，淡淡道：“夫人莫急，且等等柒柒。柒柒自小調皮搗蛋慣了，這次，她或許是真的累了，便讓她好好睡。她今年不願意醒來還有來年，來年不醒還有後年。你放心，她是我們的女兒，她，遲早會回來的。”
於是，這一等，便是百年。
雨、露、霜、雪，皆是上天對三界的潤澤之物。何時下雨，何處飄雪，一切皆有定數，即便是貴為鳳帝，也是無可奈何的。
偏偏那還魂草天氣的要求極為苛刻，一年之中，要得到雨水、白露、霜降、小雪四時的雨、露、霜、雪的潤澤，方能在來年的穀雨日生根發芽。
鳳帝夫婦等了百年，盼了百年，可這雨、露、霜、雪卻無一年在四個節氣準時到來，那還魂草自然也沒能在忘憂林肥沃的土地上生根發芽。而紫柒，還依然是無憂苑中一抹輕飄飄的魂魄，連一絲生機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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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穀雨這一日，鳳朝陽來到無憂苑中看女兒，卻見一個人類孩童三四歲模樣的奶娃兒杵在女兒的床榻前，奶聲奶氣地喊着：“娘親，娘親，你都睡了這麼久了，為何還不醒來？”
鳳朝陽嘆了口氣，默默走上前去，皺着眉頭問道：“你是誰？”
只見那娃兒仰首瞧着他，圓圓的面上鑲嵌着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圓圓的眼睛裏此刻因為半包着半包眼淚而閃着霧氣，“我是莫離。”那娃兒可憐兮兮的說。
鳳朝陽唯恐自己嚇着他，便略略舒展了眉頭，和顏悅色地又問了一句，“莫離，又是誰？小娃娃，你究竟為何喚我女兒娘親？”
那娃兒眨了眨眼，眼淚也跟着掉下來兩三滴，他也顧不上擦一擦，便拽着鳳朝陽的衣角，軟聲說道：“你既是娘親的爹爹，為何不快快將她喚醒？這幾日，莫離每次來看娘親，她都一個人躺在那裏，理也不理莫離一下。”
鳳朝陽再問這娃兒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便欲轉身離開，去找這苑中的仙侍問個清楚。
那娃兒見他要走，不僅不放手，一雙肉嘟嘟說完小手兒反倒將他的衣服拽的更緊了了些，“娘親的爹爹，你不許離開！”
鳳朝陽瞪他一眼，沉聲道：“鬆手！”
那娃兒卻鐵了心一般，就是不放手。
一老一小正在僵持之際，玄德緩緩走了進來。
“姑父！”他朝着鳳帝施了一禮，淡淡道。
鳳朝陽點了點頭，隨即指着腳邊的小娃兒，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玄德徐徐回道：“這娃兒乃是柒柒從凡間帶回來的鳳尾翎，這百年來，我在這苑中閑來無事，便日日以靈泉水灌溉於他。這無憂苑中仙澤深厚，沒想到這娃兒前幾日竟然真的化形了。只是，他剛在地上站穩，便吵着要見柒柒，我拗不過他，只好帶他見了柒柒。”
鳳朝陽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他，如此也好，也算柒柒對那段凡間的際遇有了交代。這娃兒便交給你了，既然得了靈氣，你便帶着他修行吧！”
“是！”玄德點頭，有了這娃兒，他在這苑中的日子倒也充實起來。
“娘親的爹爹，你還未將娘親喚醒，這便是要走嗎？”莫離鬆開了鳳朝陽的衣角，卻又緊緊地抱上了他的大腿。
玄德瞧他那無賴樣兒，忙喝道：“莫離，此乃鳳帝，是這無憂林的主人。還不快快見過鳳帝，怎可如此無禮？”
那娃兒輕哼了一聲，也不理他，只低着頭，抱着鳳朝陽不撒手。
看着那個執拗的娃兒，鳳朝陽又好氣又無奈，最後只嘆了口氣道：“莫離，我比你更想要喚醒柒柒，只是紫柒她，她需要一味難得的仙草，才能夠醒過來。”
莫離仰起頭來，道：“你不是鳳帝嗎？不是這忘憂林之主嗎？趕快將那仙草尋來給娘親啊！”
鳳朝陽只覺得被這無知小兒問得心中一痛，只道：“得這仙草需要天機成全，便是我也無可奈何。”
莫離炸了眨眼，略略思量了一番，又道：“既然天機未出現，何不去求那掌握天機之人，如此，娘親便可以醒來了。”
聞言，鳳朝陽只覺得茅塞頓開。對啊，既然等不來，那何不去求？何時降雨，何處飄雪，他雖無可奈何，卻也只是天帝陛下一句話的事兒。他這忘憂林雖只是這三界之中小小一域，但他鳳族向來效忠天界，飛霞此番又守護那擎天柱有功，相信若他為了紫柒的事出言相求，天帝陛下斷不會駁了他的面子。
如此想來，鳳朝陽覺得壓在胸中百年的巨石一下子輕快了起來，他拍了拍莫離圓圓的腦袋，道：“我這便去求那天機，你好好守着柒柒，過不了多久，她便能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