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開始分化的思想

第36章 開始分化的思想

這個初冬,寒冷來的快,早晨的冰霜就像老人家白花花的短髮。

除了在田雪念身邊,林君直在這座城市裏,是孤獨的,可他並不害怕這種感覺,生活的單一軌跡線,讓他覺得這樣,可以全身心為田雪念的大學生活保駕護航。

他從來沒有想過去打破這種存在的方式。

偶爾的時候,他習慣坐在距離租房門口十步遠的石塊上,翻弄曬在陽光下的鞋子,讓溫暖跑進鞋內。他眼前還有一小片菜園,很小,小的大概只能種五六株蘿蔔和幾簇芹菜,這裏大概是四樓或者五樓,那位老奶奶經營的美好。

老奶奶很矮,任何動作也是那麼那麼緩慢,林君直和老奶奶之間,幾乎沒有交流過,但他們之間卻有種對彼此心照不宣的友好。當林君直不在,風刮落了他曬在竹竿上的衣服,老奶奶會替他拾起掛好;當老奶奶不在,林君直會替老奶奶趕跑那些跳過三尺高竹籬笆的大母雞。

生活就是這樣,一點點美好的溫暖,就能讓林君直感到幸福,他會坐在那兒,半仰着脖子,很愜意,很傻笑,也不知道在看天空上的風,還是看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

在這個初來陌生,如今又已覺得就那麼回事的城市裏,林君直從來沒有想過會遇到老家的熟人,也從來沒有想過那個曾經在母親巴掌下,唯唯諾諾的張寒,會成為他最好的朋友。

但,誰也想不到:

張寒會是林君直短暫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而,林君直只是張寒漫長人生中,一個過客!

他們在這座城市的第一次見面,普通到極點,第一眼到第二眼,從詫異回憶到記得認出,然後便是在街邊的小攤子上,點了幾盤烤菜,喝着啤酒。

“什麼鬼大學,專科,野雞大學!”

張寒變了許多,他不像以前那個窩在他母親店裏角落的乖孩子,他用自貶的語氣,反駁林君直對上大學的讚美。

“林君直,你知道嗎?我現在就禮拜二早上八點有課,需要起早,其他時候都是睡到自然醒,每天也就上兩三節課,晚上還不用晚自習。任課老師都不管我們的,到點進教室,到點離開,班上同學的名字,沒有哪個任課老師,能叫出十個來……!”

張寒似乎有點酒量,他一直喝酒,一直抽煙,一直說話,像一個見多識廣的先進分子,大把大把給林君直灌輸他大學裏,那些比起高中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終於明白,高中老師,為什麼會說,高中是地獄,大學是天堂。”

張寒彈了彈煙灰,揚起那兩根今晚最忙的手指,一副明白了什麼哲理性的問題。

林君直只是偶爾插一兩句,他看着搖頭晃腦的張寒,聽着他沒頭沒腦,讓人聽不明白的話,卻覺得十分親切。

就是因為,他時而吹噓大學的舒服,時而嘲笑大學的頹廢,但讓林君直聽到的語氣里,沒有任何炫耀,或者覺得他是個大學生就如何自豪。

他在分享心情!

或者說,他在宣洩情緒!

張寒的曾經過去了,可他自從在這裏見到林君直,他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他高中三年的蛻變,終究還是埋沒不了初中和小學,甚至更小時候,被父母死死豢養留下的陰影。

這些宣洩,跟他現在宿舍里那些閑着無事,敲着臉盆,扯嗓子狂吼的室友吐露出來,根本就表達不出來他想要的意境。

當然,林君直也不明白,可他能感觸到張寒身上的迷茫,會被渲染到那層氛圍里去。

林君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大概只能說一些比較俗氣的話:“那這麼多時間,都去幹嘛?”

“上網,打遊戲,魔獸世界,你想不想玩,我可以帶你。”

張寒答的乾脆利落。

這條街,林君直抬個頭,一路望穿,可以看到幾家網吧,那些在夜樓巷口,閃着琉璃般彩亮的光字,像帶着魔性的漩渦,吸引着附近大學生進去。

可林君直搖了搖頭。

林君直和張寒,明明就是同齡人,卻像兩個世界裏的人。

此時此刻的林君直,或許還沒有意識到,他跟任何人,都像兩個世界的人。

林君直和張寒這次的交際,一頓酒,一頓胡侃,匆匆一過。林君直還是一樣混跡在城裏苦力工的潮流里,做着漫無邊際的工作。張寒還是一樣進出學校,去上完成任務般的課,去操場打籃球,去借一些玄幻小說來看;或者約上幾個隊友去網吧通宵……!

林君直依然會抽空去看看田雪念,他會問她會不會去網吧?

“才不去,有那時間,我還不如去圖書館看書。”

田雪念是對的,張寒是錯的!

這是林君直固執得認為,最有道理的一句話。

在後來和張寒的接觸中,林君直用認真,卻懶散的口吻,嘗試勸張寒可以去圖書館打發時間。

“不是吧?圖書館打發時間?你知道什麼叫打發時間嗎,圖書館對我來說,那不叫打發時間,那是煎熬時間,你想像一下,一個地方,不能講話,連走路都要輕輕慢慢的,那是我們能待的住的地方嗎?打發時間就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人活一世,就應該快活……!”

張寒口中永遠都有一大堆道理,他說林君直是一個思想怪胎,說林君直是理想主義,說林君直被古代聖人給荼毒了。

每次,林君直都被張寒的道理說得無言以對,好像是那麼一回事,畢竟人活一世,到底為了什麼?能讓自己快樂,為什麼要折磨自己?

可這些為什麼和田雪念的話相反,難道田雪念去圖書館不快樂?

林君直專註過張寒的背影,在人潮人流里的背影,那始終不像一個擅長領悟人生的背影。

他的道理大概都是書上背下來的吧!

張寒還買了一輛二手的踏板摩托車,白色的車漆掉得很慘,鏽蝕腐爛的排氣管能發出打雷般的轟鳴聲,反光鏡隨着顛簸,總是不停地向路邊招手。

“怎麼樣?兜一圈去!”

林君直坐在後面,鼻腔里聞了一路的焦油味兒。

“每一天,都期待能和你見面,

你的愛,

是我曾經吸到肺里的煙……!”

張寒張狂的歌聲,在轟隆隆的噪音里,撒了一路……!

林君直問過張寒,他買摩托,抽煙上網,吃喝玩樂,他家裏一個月給他多少錢?

可是,張寒的回答,再一次讓林君直驚訝到啞口無言。

林君直無法想像早上吃三個包子,睡一天到晚上,再吃一份炒粉,然後一包煙一桶方便麵一瓶水,網吧通宵一夜后,再進入第二天的輪迴,這是怎樣一種生活?

還有,買一書包饅頭,一條煙,六個舍友打牌一天,又是怎樣一種生活?

“你們可以不抽煙。”

“哥抽的不是煙,是寂寞!”

林君直從來沒有看出張寒的寂寞在哪?

他每天和一大把同學玩,從網吧到桌球室,從溜冰場到老虎機廳,如果說他的寂寞跟女朋友有關,那麼那個長發飄飄,坐過他摩托車的女同學是什麼?

那個女生叫徐蕾,是個高挑的女孩兒,總喜歡披下如瀑的長發,似乎不愛怎麼說話,卻是一個眼神兒里,含着懂你意思的目光。

林君直也只是見過她一面,大概是張寒最好的一個室友,過生日那天。

一群好多人,在張寒學校對面的小餐館的包廂里,喝得好盡興,一個個酒後都是豪言壯語,彷彿他們之間有着山崩地裂都斷不開的友誼。

甚至還有同學,端着酒杯,就問林君直,是不是兄弟?是不是?是兄弟就一口悶,這輩子,下輩子都是兄弟。

林君直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但他大概記得自己並沒有狂言狂語,他像一個憋紅了臉的新娘子,尷尬應付着這群熱情高漲的“水滸好漢”,眼神求助張寒,卻被對方用各種誇讚,勸着繼續喝。

滿屋子的煙味、瀰漫空氣中的酒味、腳下的嘔吐味……!

身上沾着菜的油污、灑滿桌面的酒水……!

漲紅脖子的叫囂聲、啤酒瓶子滾來滾去的脆鳴聲……!

如果說,這就是張寒的生活,那麼林君直寧願選擇和田雪念室友那次不自然的聚會……!

街邊新開的飲品店,有一個文藝的店名:零度飲吧!

靠着落地玻璃窗的座位,有着樹紋的古木長桌,低矮的天花頂懸挂着綠悠悠的葉子,安靜優雅的客人。

若不是陳甜的慫恿,林君直大概是不會和田雪念那三大室友一起來這裏所謂的“坐一坐”。

陳甜一個也就罷了,卻還有那個李小果,聊了許多幾乎全是靈魂拷問的話題。

“你們現在怎麼看待物質上的價值,就會影響你們將來精神上的價值。”

“你們現在怎麼看待精神上的價值,就會影響你們將來物質上的價值。”

林君直喝着那味道有些與眾不同的紫紅飲品,真的不想說一句話,他都恨不得問那個戴着眼鏡的彭露借一本書偽裝成另一種認真的樣子。

關鍵陳甜總是喜歡調侃他,問:

“林大哥,覺得現在物質上重要,還是精神上更重要?”

“我……我覺得,我妹妹讀書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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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心裏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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