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竊竊私語

府里的喧鬧自不必說，到處是慌亂的腳步聲、恐慌的叫喊聲，不過這一切都與柴房裏奄奄一息的小丑無關，也不會有人將縱火的罪行懷疑到她的頭上。

她躺回枯草堆里，外面走水的吶喊聲縱然再悅耳動聽，也掩蓋不了她肚子裏的空城計。小丑捂着肚子愁眉苦臉地想:餓着肚子怎麼睡個安穩覺。

話說今日蘇府大喜，宴席上肯定少不了珍饈佳肴，也必定剩下不少。別管小丑前世是多麼的養尊處優，這會兒賞她一碗殘羹剩飯都是美味的。

只可惜新郎新娘洞房着火，已經驚動了蘇宅的大部分人，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她這會兒出去找吃的是不可能了。

她只能利用比獵狗還靈敏的鼻子，捕捉別的院子裏傳過來的絲絲飯香，希望藉著這些香味入睡，在夢裏補上一餐。

別說，這香味越來越濃郁了。

小丑一咕嚕爬起來，不對呀，她明明聞着那味道就近在眼前。

她瞪大一雙亮晶晶的夜貓眼，在柴房的地上搜尋，當她看到地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時，一下子愣住了。

簡直像做夢一樣，這兒果然有吃的。

小丑懷着忐忑的心打開油紙包，一股肉香撲鼻而來。

是一個冰糖肘子，一塊燒牛肉，還有一隻醬雞腿。

小丑激動的熱淚盈眶，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懷着虔誠的心感激這從天而降的美食。

一定是她的遭遇太過悲慘，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才發慈悲賞給她的美食。

吃喝完畢，小丑又在門邊找到一隻陶瓷罐子，裏面裝滿了清冽香甜的水，她端起來咕咚咕咚灌進去幾大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吃飽喝足，小丑還不忘把啃剩下的骨頭銷贓，在院子裏刨了個坑埋了，然後才心滿意足地躺在鬆軟溫暖的草堆里，舒舒服服地睡了。

一夜無夢，一覺就睡到大天亮。

小丑是被臉上的灼熱弄醒的，她撐開眼皮，發現已經日上三竿，陽光正透過稀疏的柴房門撫摸着她的臉。

她睡眼朦朧地坐起身，就聽到有丫鬟在說悄悄話，趕緊又躺下裝昏迷。

她是“病入膏肓”的人，可不能讓人發現她已經痊癒了，不然會拉她去幹活。

舒服不如躺着，幹活多累。

那兩個丫鬟還在門外，不過竊竊私語的內容小丑都捕捉到了。

“小蝶姐姐，真的嗎，真的看到了嗎？”

“最先衝過去的倆人，其中有一個還是大少爺身邊的二等僕役東子，都被發落到了鄉下的莊子去，天還沒亮就走了。常姨娘院子裏的小紅早起倒夜香看到的，兩個人由管家催促着，東子一直抹淚還不敢吭聲，看起來很是可憐。”

“唉，”另一個丫鬟嘆氣說:“只有犯了大錯的才會被發配到莊子上去，兩個人只是殷勤着去救火，誰知就犯了大忌諱，連委屈都不敢訴。”

“當然不敢聲張，”叫小蝶的丫鬟壓低聲音說:“大少爺洞房花燭夜，房子猛然起了大火，慌忙逃命還來不及，怎麼會顧得上穿衣服，他們明知道裏面跑出來的人沒穿一星半點，還不讓丫鬟先進去周旋，活該他們沒眼色。”

“哎呀，羞死了。”聽的丫鬟說。

小蝶嗤笑道:“連你都覺得羞得上，何況大奶奶讓兩個男下人看了去，她可是伯府的大奶奶，她的名聲可代表着伯府的名聲，這要傳出去，咱們到伯府的脊梁骨都要讓外面的人戳爛了。可對那兩個下人，伯府也不能做出殺人滅口的事來，只能去鄉下讓人嚴加看管，想必他們也知道其中厲害，閉嘴保命還來不及，更不會往外說一個字。”

“啊！”聽的丫鬟大驚失色，結結巴巴地說:“小蝶姐姐，那我們……我們剛剛說的……”

“不怕，”小蝶安慰道:“小紅是我的姑表姐，她只告訴了我，我也只告訴了你，不會傳給第四個人知道的。”

那丫鬟這才放心地撫着胸口說:“都是我多嘴，早上嬤嬤剛訓誡過不能亂嚼主子舌根，她前腳剛說完我就和姐姐絮叨上了，還好沒有別人聽到，以後萬不可這麼不長記性。”

小丑聽的津津有味，心裏不禁琢磨起來。

昨夜的一場火異常精彩，靖國公府可謂是人盡皆知，那常姨娘名義上是讓丫鬟出門倒夜香，肯定是去打探大房那邊的動靜，看來常姨娘和大房是不和睦的。

好幾個女人共侍一夫，和睦才怪。過去她在忠國公府做大小姐時，即便兩耳不聞窗外事，對叔叔的幾個小妾及大房之間的雞飛狗跳也多有耳聞。這常姨娘敢派丫鬟出門打探，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

至於蘇雪易春光乍泄，還沒與丈夫圓房就讓外男窺去了身子，這種事常姨娘她們不往外傳才怪。

兩個丫鬟說話間已經到了跟前，小丑繼續裝睡。

“姐姐，我……我怕。”那個丫鬟說。

“怕什麼，”小蝶道:“天下最不可怕的就是死人，她都沒氣了，還能怎麼著你。”

小蝶說著就小心翼翼地提起裙子蹲了下來，拿手在小丑的鼻子前探了探。

“奇怪了，”她說:“居然還有氣。”

“那就好，”聽說小丑沒死，丫鬟放下心來:“只要在大少爺喜事期間不出人命，就衝撞不到大少爺了。”

“當然不會衝撞到，”小蝶口氣里難掩:“我看她氣息很強，根本就死不了。你一大早就喊我來給你壯膽，說是看看她死了沒有，如果死了就偷偷的從後門運出去，我看你昨天壓根就沒仔細看，她哪像快死的人，她身子骨說不定比我還硬朗呢。”

聽聲音，這小蝶還是個膽大喜歡看熱鬧的，她嘴上說著是好心陪那丫鬟過來，其實就是來看看死人尋刺激的。

或者她是和常姨娘一夥的，如果大少爺婚禮期間死了人，就故意拿這件事去膈應大房。

丫鬟也府下身子，拍了拍小丑的手背。

“小丑，你快醒醒。”

小丑心想醒來就要幹活，我就要躺着。

“小蝶姐姐，”她轉頭說:“我看她八成還在昏迷着，這都第五天了，除了昨日我給她灌了些水，她幾乎就是滴米未進呢。”

她是想告訴小蝶，好端端的人餓上三五天都會癱瘓在地，何況一個病殃殃的。

“是嗎？”小蝶往前湊了湊，伸出手在小丑臉頰上“啪啪啪”拍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