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代替我者
羽毛凌亂的鳥，和毛髮凌亂的貓。
兩隻狼狽的動物跳或者飛下公交車頂，吸引了周邊的路人，在無數眼睛的注視中，石離和夏蘭迅速穿梭、鑽進建築物的角落中，消失不見了。
到最後，他們還是借了公交車的力。
誰也沒想到那輛轎車又掉頭返回景區了。
到底還是達成了目的，進入市區后，僅剩下如何躲避密集的人群這一問題，雖然石離不知道夏蘭已經做了多久橘貓，但對此無疑是駕輕就熟的。
七拐八繞，城市雖然大，沒去過的地方也多，根據附近的公交和地鐵站點，就能夠進行模糊的定位，走錯幾次路以後，慢慢就能夠找到正確的前進方向。
從中午出發，耗時大約整天，天已經黑了有段時間，夏蘭蹲在樓下抬頭仰望，石離站在自己的前出租房的窗台上。
透過窗戶看進去，在兩天的時間中，房間的陳設絲毫未改，甚至依舊保持着整潔，石離的身體已經消失不見。
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想，可能是反應慢，可能是還沒有什麼事物出現、去觸發心中對應的反應，他現在倒是什麼心情都沒有，胸膛中一片空白，僅剩下總也看不夠的貪婪慾望。
莫名奇妙的想法升起：原來我之前是這樣生活的。
突然間，出租房門發出響動，是從外面用鑰匙開門的熟悉響動。
房東？石離歪歪頭，更加全神貫注地注視着。
伴隨“吱嘎”聲，房門打開了，屬於女性的身體曲線出現在視線中，整體身體偏向苗條，長相談不上亮眼，普普通通、給人以較為舒服的感官，年齡應該和石離相當。
石離瞪大眼睛，進入房間的女人並非房東，雖然他不認識這人，但也有些印象，也是租住在附近的房客，大約是因為上班時間重合的緣故，和自己經常在樓下的早點店中碰面，彼此之間沒交換過信息、甚至話都沒說過句，就僅僅停留在見面能夠認出來、間隔時間長了還得費些勁的程度。
最近一次碰面，女人還多餘閑話過，詢問石離所在樓棟是否有空餘租房，因為自己的租房合同要到期了，房東有些討厭，打算換個地方。
女人剛剛走進房間，返身準備合上門，外面傳來阻止的話語。
“等等！”
一陣緊趕慢趕的腳步聲，男人的面孔出現在房門外，正是這處出租房的房東。
女人好像有些緊張，似乎是在害怕？她訥訥地開口道：“呃，您……”
房東緩口氣，倒是先安撫道：“沒事沒事，你別緊張，就是交代幾句。”
女人明顯放鬆多了，說道：“好，好，您說。”
“也沒太大的事兒，我這正好還有一間房退房了，過來看看正好碰見你，就說兩句。”房東撓撓下巴，說道：“就……也是大家相互了解，昨天您才剛從隔壁樓搬進來，出趟門就忘拿鑰匙，弄得我這換了一個鎖。
雖然開鎖的人是我聯繫，但錢也是您自己出，不過這一來一回的也麻煩，以後還是注意點，您說是不是？”
女人帶着羞赧應道：“是是是，一定注意。”
房東也不多說，交代完了就道別：”那行，挺晚了，早休息啊。”
“謝謝，慢走啊。”女人客氣幾句，輕輕合上房門。
她站在門口嘆氣，房間的床就放在門邊的位置，她前進兩步一頭栽進被子中，沉靜片刻后發出大聲地“嗯啊”吶喊，抬手捶打着床面。
“丟死人啦！”女人悶叫。
“我們所有生活過的痕迹，都會被其他已存的某樣東西代替。”夏蘭曾經說過的話語，再次在石離腦海中響起，在石離的理解中，感覺像是某種世界的修補機制，去填充世界中那些驟然出現的空洞。
從女人和房東的對話來看，石離消失后，恰好房租到期的女人，就立刻填補為這處房間的新租客，曾經屬於石離的物品，也都變成了女人所有，而那些明顯不是女性會保有的東西，想必也會得到合理的解釋。
渡過窘迫情緒，女人雙手撐起身體，從床上爬起來，向窗戶前的書桌走來，抬眼間恰好對上石離的視線。
“誒！”女人驚奇道：“大黑鳥！”
別這麼說，不文明，石離想着，開口回應道：“看什麼看！”
在女人聽來，只是一陣嘰里呱啦的鳥叫而已，她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下，伸出手指敲擊石離面前的玻璃，咕嚕咕嚕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或許是沒見過這麼大膽的鳥，過了好一會、逗得連她自己都感覺有些膩了，這才放下手，從抽屜中取出厚厚的本子，展開后對着石離笑道：“你能看懂不？你要是能看懂，就能發現我的好多小秘密哦。”
隨即倒轉本子，將滿是字跡的頁面展示給石離看。
5月20日，晴。
早點不好吃，沒事發生，睡覺！
這是一本日記，某些日期只是簡單幾個字的記載，某些則會有密密麻麻半張紙的字跡，還有些日期是跳躍、不連貫的。
石離在心裏翻個白眼，想着給我看日記幹嘛，然後仔細地打量起具體的內容。
女人饒有興趣地看着在自己眼中煞有其事的渡鴉，看着渡鴉左右移動的腦袋和視線，手上配合地翻頁。
“好像你真的能看懂似的。”女人笑得更開心了。
6月1日，陰。
吃早點的時候又遇到那個男生了，也沒說過幾句話，真是看臉的世界，遇到這麼多回了，要個微信會死嗎？
話說我的房子要到期了，如果搬到他那棟樓里，會不會近水樓台？
原本不想打理女人的自嗨，但當石離看到日記中的這部分內容時，心中不自主地緊張起來，他抬頭再次觀察起女生，還是很普通、但真的很耐看，隨即有些害怕女生因為自己不再注意日記、從而收回去，於是便將視線轉回到日記上，更加仔細地看着。
石離在意的那部分之後，有幾天是掠過或簡單記載的日期，再之後有關的內容，是：
6月10日，雨。
最近沒見過他，幹什麼去了？剛打聽清楚住在那棟樓……幸好我聰明，找到那棟樓的房東的聯繫方式，嘿嘿嘿嘿！
不行，我是仙女，我要……
不管了，日記嘛，你們又看不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是安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