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婚
“關你屁事！”
柳如煙簡直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這句話，一開口便知不妙，轉身要逃。
她醒來之後儘力學着畫中柳如煙的語氣說話，以免露出馬腳。無奈學識不夠氣量亦不足，被那蕭彩蓮三兩句話氣得便露了怯……果真這大家閨秀不好當。
“你給我站住！”蕭彩蓮倒吸一口涼氣，呵斥到，“這妮子越來越沒規矩了！平日裏見你病懨懨的不與你計較，你倒得寸進尺了？從哪兒學來的粗鄙之語！今天就讓小娘我好生教教你，什麼是規矩，什麼是體統？”
說著便朝柳如煙奔去。
“不牢妹妹費心。”柳夫人起身，不動神色地攔住蕭彩蓮的去路，“我與老爺的女兒，我們自己來教，教得好與不好，似乎與妹妹不甚相干。”
被秦如霜壓了一頭，蕭彩蓮哪裏甘心，轉身看向柳老爺：“老爺！”
“你適才不是說身體不適，要回房歇息么！怎的突然出來了？”柳老爺卻皺皺眉，“你跟生病的孩子計較些什麼！”
“孩子？”蕭彩蓮冷笑一聲，“她已經十八歲了老爺！趕明兒就要嫁人了，還是個孩子么！我十八歲的時候……”
“行了行了！”柳老爺不待她說完，便擺擺手打斷她的話，“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好啊！你們一家子都合起伙來欺負我！”蕭彩蓮氣得直跺腳。
柳如煙心下覺得痛快，吐吐舌頭沖蕭彩蓮做了個鬼臉，拉着夏荷的手轉身就走：“夏荷，走，我們去盪鞦韆！”
“煙兒，”剛行了十多步，柳夫人叫住她，“你過來，陪娘走走。”
夏荷與翠竹對視一眼，明白柳夫人有話要說，於是立在原地，待主子們走遠了，這才跟過去，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好讓柳夫人母女倆可以放心交談。
“適才當著你爹和小娘的面，娘不便說你什麼。可是煙兒，”柳夫人柔聲道，“你已經不小了，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氣。有些話能說，有些話說不得，切莫任性妄為。”
“我就是見着那蕭……我那小娘！總是仗着爹爹的寵愛，對娘親絲毫不尊重，氣不過，這才……”柳如煙頗有些委屈。
“娘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有些事，忍一時風平浪靜，家和方能萬事興。她不過逞一時口舌之快，隨她去罷！”柳夫人素來溫婉，她的話聽來如沐春風，“她亦是個可憐人。”
“切……她哪裏可憐了。”柳如煙小聲嘟囔。
柳夫人擺擺首，輕笑一聲。須臾，伸手撫了撫柳如煙的臉頰，臉上的笑容散去，換上關切之色：“還痛嗎？”
“不痛了！”柳如煙嫣然笑了笑，回身窩進柳夫人的懷裏，像孩子般撒嬌，“娘親，我可不可以不嫁人？女兒想一直陪着您！”
柳如煙緊緊摟着柳夫人，她從小沒有體會過什麼是母愛，此刻她無比貪念柳夫人身上的溫度。
“傻孩子，哪有女兒家不出嫁的？”柳夫人愛憐地輕拍柳如煙的後背。
“可是女兒就快死了，”柳如煙被柳夫人摟在懷裏，感受着她十多年來從未得到過的溫暖，忽然悲從中來，“難道臨死之前，女兒也不能隨心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嗎？”
柳夫人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有些失神。
良久，才輕嘆一聲：“此事，娘也做不了主。”
……
轉眼幾日過去，眼見離初八越來越近，柳如煙心急如焚。是夜，她在房間裏來回地踱步。
“小姐，你坐下歇一會兒吧！”夏荷平日裏貼身侍奉柳如煙，因而語氣對話上較其他下人要更親近些，“你快把我轉暈了。”
柳如煙一抬眼，瞥見窗外院子裏的柳樹。那棵柳樹是她剛出生那年，柳老爺親手種下的，如今已足足十八年。
她忽地揚眉一笑，轉身吩咐夏荷：“夏荷，去給我找幾身換洗的衣服，打包些乾糧。”
“小姐，你這是？”夏荷心中疑惑，站在原地沒有動。
“逃婚！”柳如煙狡黠地眨眨眼，“眼下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逃……逃婚？！”夏荷驚訝間不覺抬高了聲音。
“噓！”柳如煙忙捂住她的嘴，“你小點聲我的小祖宗！”
“唔……唔……”夏荷似乎想要說什麼，無奈被捂住嘴，只發出“唔唔”聲。
柳如煙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我鬆開你，你可不準再大聲叫喚！”
夏荷點點頭，柳如煙這才鬆手。
“小姐，”夏荷深吸一口氣，“好端端的，你幹嘛要逃婚？”
“假設我把你許給臨街那個傻子阿福，你願意嗎？”柳如煙坐到床沿上，盯着夏荷的眼睛。
夏荷搖搖頭，須臾，又點點頭，垂首回答：“奴婢自是不願意。不過……如果是小姐和老爺夫人的意思，奴婢便不會說個不字。”
不待柳如煙開口，只聽夏荷接著說：“可是……小姐！你把宋公子與阿福相比，着實是……不合適。”
柳如煙本意並非把宋霽與傻子阿福相比，旨在藉此說明她不願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但見夏荷這番反應，她似乎覺察到什麼，當下按住沒開口，只揚揚手：“扯遠了。去罷！按我的吩咐做。”
“可……”夏荷還想爭辯幾句，一抬頭，對上柳如煙的眼睛，她的眼神讓人難以拒絕，於是應下，“是！小姐。”
很快夏荷收拾好細軟乾糧。
柳如煙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又抬眼打量了夏荷片刻。
“咱倆換身衣裳。”
“不可，不可！”夏荷聽了連連擺手，“小姐金枝玉葉，怎能穿我這粗布衣裳？”
“我哪有那麼矜貴。”柳如煙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大約是想起自己現實當中的出身，“快換吧！”
換好衣服，柳如煙拿起包袱便往外走。
“可是，小姐……”夏荷亦步亦趨跟在後面，“門已經鎖了，你怎麼出去呀？”
柳如煙走到柳樹跟前，先將包袱扔出院子外，而後三兩下爬上了樹。
“呀！小姐……小心摔着！”夏荷在樹下看着，嚇得臉色發白，“快下來！使不得！”
柳如煙不以為然地嘻嘻笑着，動作看上去很輕鬆，樣子別提有多開心。
“我走啦！”她順着樹枝爬到院牆上站定，突然收斂起笑容，一臉嚴肅地說，“放心吧夏荷，我不會把你許給阿福的！”
接着縱身一躍，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