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救我
“小姐……”夏荷依舊獃獃地望着院牆之上，那裏已經沒有柳如煙的身影，只剩下沉沉的夜色。
經過前幾日的休養，柳如煙的身體恢復得很快，若非偶爾襲來的胸悶氣短，她差點忘記了自己是個命不久矣的病人。
輕鬆越過院牆，落地的瞬間，柳如煙卻有些後悔。天已然黑透，街上空無一人，安靜得只聽得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溜倒是溜出來了，只是，這人生地不熟的，自己該去哪呢？柳如煙犯了難。
“不如去杜撰街碰碰運氣，”她想，“先保命要緊。”
既打定主意，柳如煙便抱起包袱，硬着頭皮朝前走，剛走到拐角處，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她的腳。
“啊！”柳如煙嚇得失聲驚呼，又擔心喊聲會引來旁人的注意，忙捂住嘴，身子瑟瑟發抖。
過了好一會，才帶着哭腔小聲詢問：“誰……你是……你是人還是鬼？”
那人的手指冰涼刺骨。
“再不放開，我要報警……啊不是！我要叫人了啊……”柳如煙嚇得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嘴裏胡言亂語。
“別說話！”那人終於開口，手上稍稍用力一拉，柳如煙順勢跌坐在地，所幸地上是一堆乾草。
不等柳如煙發作，那人又開了口：“救我。”
聲音不輕不重，甚至聽不出任何情緒。黑燈瞎火的，柳如煙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只能從聲音和身形上判斷，對方是個男子。
“救……救你？”柳如煙心裏權衡着利弊，真要打起架來，我這一介女流之輩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不如假意應下再做打算，“你怎麼了？我……我怎麼救？”
“有人要殺我。”那人往柳如煙身邊靠了靠，輕咳一聲，喘息聲加重，“姑娘可否助我避一避？”
柳如煙心裏一驚，心道這人莫不是刺客逃犯之流？面上倒是強裝鎮定，嘴唇卻不自覺哆嗦着，話也說不利索：“你……你是犯了什麼事嗎？為……為什麼要殺你？”
那人沉默不言，柳如煙只當他是生氣了，頓時有幾分害怕，旋即開口：“這裏沒什麼地方可以躲藏，我該怎麼幫你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查看，除了他們腳下的一堆乾草，再無其他東西可遮擋。她抱起一堆乾草蓋到那人身上，遮住了身子，頭和腳卻還露在外邊。再搬起一捆蓋住那人的頭，“呼啦”一聲，草堆全部滾落下來散開了。
“這樣根本不行啊……”柳如煙皺了皺眉，低頭看了看落在腳邊的包袱，計上心頭，“有了！”
“把衣服脫了！”她嘴角含笑，似是忘了剛才的害怕。
那人一動不動，想是沒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快點脫呀！待會追兵趕來可就來不及了！”柳如煙催促一聲，見那人還是坐着不動，索性俯下身子去扯那人的衣服。
“呃啊……”那人悶哼一聲，抬手捂了捂另一邊的胳膊。
柳如煙的動作頓住：“你受傷了？”湊近了看，她這才注意到，那人的衣袖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來不及細想，柳如煙繼續脫衣的動作：“男子漢這點疼怕什麼，忍着點！”
脫下外衣，柳如煙從自己的包袱里翻出兩條手帕，先將傷口旁邊的血跡擦乾淨，然後勒緊傷口止住血。
她的動作很快，處理得更是粗糙，期間那人一直忍耐着，哼也沒哼一聲。
處理好傷口，柳如煙又從包袱里隨便扯出一件衣裳，丟到那人身上：“換上。”
那人倒也沒有遲疑，換上了女子的衣裙。柳如煙走近些上下打量一番，除了衣裳有點小，似乎沒別的毛病。
“很好。”她滿意地點點頭，拉着那人坐下，“化點妝就更完美了。”
此刻，那人顯然已經明白了柳如煙的用意，點點頭算是答應。
事實上，柳如煙從未化過妝，她拿着胭脂水粉也犯了難。
“想必，化妝和畫畫差不多。”她如此想着，便動手在那人臉上作起畫來。
如此一來，兩人離得更近了。先前柳如煙不曾仔細打量那人，這時依稀可以看清他的模樣。
只見那人頭戴束髮金冠，齊眉勒着寶藍色抹額，五官如雕刻般精緻。一對劍眉底下是，鳳目明澈。由於受了傷，他的臉色異常蒼白，倒顯得更加俊美。
長得還挺好看！柳如煙看得有些愣神，手上的動作也隨即停下。
“怎麼了？”男子問。
“啊？沒……沒什麼！”像是被看穿了心事，柳如煙紅了紅臉，幸而黑着天，那人覺查不到。
柳如煙胡亂在那男子的臉上塗脂抹粉，折騰了好一陣。化好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還是不滿意。
“哪裏怪怪的……”
男子不消柳如煙動手，揚手撤了束髮的冠子和抹額。頃刻間，一頭烏黑的秀髮如瀑布般散落下來。
“嘖嘖嘖！這發量……哪個禿頭少女不羨慕？”柳如煙心裏嘀咕着，再瞧那男子已然打扮得像個“大家閨秀”，不由“噗嗤”笑出了聲。
男子還是一言不發。
柳如煙拾起髮帶，將男子的頭髮隨意挽到腦後，又周身打量了一番，從包袱里掏出兩個饅頭塞到他的胸前。
“噗哈哈哈！”她沒忍住大笑了幾聲，“這才像樣嘛！”
接着將男子換下的衣物和散落一地的細軟小心塞回自己的包袱，打了個死結藏進一旁的草堆，算是毀屍滅跡。
待做完這一切，柳如煙這才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走吧。”她一手挽住男子的胳膊，一手引袖掩面而笑，“小姐！”
“去哪？”
“回家啊！”
男子立住不動，像是沒有明白柳如煙的話。
“還不走？追兵趕來我可救不了你咯！”柳如煙撇撇嘴，“到時候我一定把你推出去自己保命要緊。”
“我倒看不出，姑娘是如此卑鄙之人。”男子嘴含笑意，語調溫柔，“若如此，姑娘適才何必大費周章折騰在下？”
柳如煙甩手佯裝生氣，咬了咬嘴唇，不答話，轉身欲走。
忽然，天光大亮，人頭攢動，想是男子口中的追兵打着火把趕來了。
“劉旭，你帶幾個兄弟那邊瞧瞧！”首領模樣的男子騎在馬上一擺手，而後招呼身後的一行人，“你們幾個跟我這邊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