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君臣相合
奪鼎大會之前,來自大晉各地的青年才俊齊聚神都,這裏面各種的串聯肯定不少。
但是外地的人會不會結成聯盟不知道,神都的這些人雀有着天然的聯盟關係。
而其他們的目標只會指向一個人,那就是定南王世子——景天。
明蘭對這些事了解到一些,也提醒過景天,但是景天早就從百曉門了解到了,所以他並不在意。
但是現在別人可能不會這麼想了,景天的謀算才是最厲害的那個,這與他的傳言非常的符合。
雲台山谷內外,天光從雲層灑落,照亮緩慢轉動的極天鼎。
銅鼎上面的人偶紋理栩栩如生,彷彿要活過來一般,上演一幕幕悲歡離合。
郭逸懷醒來坐在蒲團上,靜靜看着那處的人間,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他幾隊的某個人身上,發現此人雙目緊閉,仍然極天鼎內,郭逸懷偷偷的鬆了口氣。
他雙手落在旁準備推着輪椅離開,觸着地面才想起自己已經回到真實世界,這裏不是滄州也不是楚國都城。
極天鼎邊有好些位先醒來的問道者,看着這幕畫面,不由露出笑容,心想原來神都才子郭逸懷與自己這些人也差不多。
……
對生活在皇宮裏的人們來說,冷宮自然是最寒冷的地方。
景天不這麼想,因為他沒有什麼感覺。可能是因為他現在還是住在正里,一應規矩照舊,帳暖幾亮,只是宮門被封,太監宮女不準和他說話。
某天夜晨,宮門被打開,方岳端着一碗面進來。
景天結束冥想,睜開眼睛。
他看到那碗面,臉上露出笑容。
只要這個習慣沒有變,方岳就不會再有事了。
方岳把面碗放在他的前,抬頭看着他的臉說道:“你那份罪己詔寫的真精彩,我都差點以為你是個白痴昏君。”
景天說道:“大學士的文字不錯。”
方岳這才知道居然連罪己詔也是代筆,不由的無奈說道:“你還能更懶一些嗎?”
景天埋頭吃面,嘴裏面:“嗯!”一聲。
“你絕對想不到我在哪裏看到的這份罪己詔。”方岳說道。
景天心想都城與各州郡的城牆上都應該有,我怎麼知道你在哪裏看到的?
方岳說道:“我去了趙國。”
景天說道:“你去那裏做什麼?”
方岳說道:“我按你說的去各處看,沒想到真的看到了一個人。”
景天靜靜看着他,沒有說話。
方岳凝重說道:“我聽到趙皇好像也醒了。”
按照景天的建議,方岳在傷好之後,在這個世界裏四處走走,去尋找那些可能看破天機的人,甚至也去過趙國的皇宮。
他不喜歡去趙國皇宮,因為這座皇宮裏總是充斥着藥味與陰暗的味道,與趙國在大陸的形象截然不同。
甚至他更不喜歡那個太監。
……
恆東一開始還在看着灰色的天空,但卻不着痕迹的收回視線,繼續看手裏那份楚皇的罪己詔。
他的眉毛很細,臉色有些蒼白,視線在詔書上停留的時間越長,細眉便挑得越高,神情更加陰鶩。
在幻境裏停留了太長時間,他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也有很多事情無法忘記,比如幼年時的痛苦。
他知道楚皇是與自己一樣的人,更清楚那位靖王世子應該也是,不過他從來沒有與滄州方面直接聯繫過,按照正常的方式,他應該去聯繫。
靖王世子死了並不讓他感到悲痛,反而是這份罪己詔,讓他替楚皇感到憋屈與憤怒,覺得好生無趣。
活着真是一件寡然無味的事。
恆東離開御書房,來到一座宮殿前,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葯。
這葯是他自己配的,藥房接受着最嚴密的監管,沒有人可以下毒。
感受着碗底傳來的溫度,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推開殿門走了進去,對書案后那位穿着明黃衣衫的年輕人說道:“陛下,該吃藥了。”
趙國皇帝看着他笑了笑,然後開始咳嗽起來,有些痛苦。
他的臉色很蒼白,與恆東站在一起彷彿同胞兄弟,只是恆東的蒼白源自少見陽光,他的蒼白是因為病痛。
趙皇接過葯碗一飲而盡,又接過恆東從匣子裏取出來的冬瓜糖含在嘴裏,臉色與精神都好了些。
恆東勸說道:“沒必要把自己逼迫得如此之急,不妨多休息會兒。”
趙皇走到牆邊把布簾拉開,指着大陸地圖說道:“還有這麼多地方等着我們,怎麼能不着急?”
他的父親必然會成為歷史上最著名的昏君之一,而與之相對,他也必將成為歷史上最著名的明君之一。
趙國在他的統治下呈現出欣欣向榮的姿態,鋒芒漸露,所有的陰暗面又盡數歸了恆公公,所以他的形象無比光明,頗得民心。
恆東想着先前那封罪己詔,淡然說道:“至少楚國那邊不用再擔心了。”
趙皇說道:“靖王魄力不足,畏懼少岳先生的能力,必然不敢起兵造反,只會帶着滄州另投新家。”
恆東說道:“我這些年與滄州方面聯繫不多,很難爭取,但即便他要投咸陽,我也會想辦法多割些肉下來。”
“大概方略便是如此,具體操作你與軍部看着辦,只是……”
趙皇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需要再像前些年那般行事太狠,把自己的名聲弄得這麼壞,沒什麼好處。”
恆東平靜說道:“我喜歡讓人害怕,這樣方便做事。”
趙皇搖了搖頭,指着地圖上另外一處說道:“崤郡的水渠快修好了,築高壩的事情,你交給別人去做。”
恆東看着那處,思緒回到了多年前。
那時候他還是平妃宮裏的小太監,皇帝陛下還是那個不知何時就會被賜死的太子。
他們在御花園的湖邊聊過很多事情,比如怎樣擺脫現在的局面,如果他們成功后,會做些什麼事。
崤郡的水渠便是當時他們的話題之一。
這個水渠對趙國很重要,一旦修好,可以灌溉千萬畝良田,同時還會成為懸在齊國頭頂的一把利劍。
為了修好這個水渠,趙國花費了極大的資源與精力,甚至被迫減緩了消化一些小國的過程。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道高壩如果將來真的動用會大傷天和,具體的主持者必然會遺臭萬年,所以趙皇不想恆東親自接手。
恆東這次沒有拒絕陛下的好意,說道:“我會挑選合適的人選,齊人肯定會想辦法搗亂,到時候順便再殺一批。”
皇帝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你能不能不要整日都想着殺人?”
暮色漸深,窗影漸淡,殿裏的光線紅暖一片。
皇帝與恆東的聲音越來越低。
太監與宮女在殿外看着這幕畫面,臉上露出笑容。
這種君臣相得、共商國是的畫面,宮裏的人早就已經看慣。
只可惜恆公公是個太監,而且名聲太差,不然肯定會成為歷史上的一段佳話。
夜色漸至,宮裏燃起了燈火。
皇帝有些累了,咳了幾聲,在恆東的攙扶下坐到榻上。
恆東再次說道:“你要保重身體。”
皇帝左手扶在膝上,揮了揮右手,說道:“你知道朕活不了幾年了,怎麼能不着急?”
如果是一般的臣子,這時候應該痛哭流涕,說什麼陛下春秋正盛,何出此言。
恆東沒有這樣做,只是靜靜看着皇帝。
皇帝低着頭,有些疲憊。
他看着皇帝的頭頂,三個漩很清楚,那代表着聰明。
皇帝從來都是很聰明的人。
“朕想為趙國子民,為天下人做些事情,如果朕來不及……”
皇帝依然低着頭,說道:“你幫朕把這些事情做完。”
就算皇帝沒有這樣要求,恆東也會這樣做,因為這本來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他忍受着屈辱與痛苦、行走在黑夜裏不見陽光,就是為了最後掃平諸國,成為天下共主,最終問鼎成功。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問了一句話:“這是遺言還是託孤?”
遺言與託孤的區別在於孤那個字。
殿裏變得很安靜。
太監宮女早就已經避開。
皇帝緩緩抬起頭來,看着他說道:“你還是不支持我的決定?”
就在前幾天,趙國發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身體虛弱,沒有子嗣,決意從宗室子弟里選一侄兒過繼為子。
最終經過幾番挑選,皇帝選中了河間王府那個號稱聰慧又老實的小傢伙。
“我一直反對這個決定。”
恆東平靜說道:“那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
事涉皇位繼承,一個太監沒有資格評論,遑論出言如此粗野而放肆。
皇帝卻沒有生氣,沉默片刻后說道:“只能如此了,你幫我看着。”
恆東說道:“好。”
皇帝這時候卻憤怒起來,因為他知道恆東是在撒謊。
恆東剛才問這是遺言還是託孤,已經把自己的態度表現的非常明確。
“朕知道,朕死後你不會像待朕這樣待那個孩子。”
皇帝盯着恆東的眼睛,說道:“因為一直以來你都想成為真正的皇帝。”
恆東沉默了會兒,說道:“這麼說其實也沒有錯。”
關於這件事情,在朝野間甚至異國都有很多流言,皇帝沒有問過,恆東也沒有說過,直至今夜。
皇帝的臉色更加蒼白,眼裏跳躍着憤怒的火焰,彷彿看着一個背叛的小人。
這個眼神讓人很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