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在天下,就在亭下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在天下,就在亭下

有人會感覺很可惜,有人會覺得這一切都順理成章。

墨公的行為恰恰是說明了他的格局和眼光,或許這個世界沒有給他足夠的天地。

但是他已經坐到了這個世界的極致。

現在他要殺了景天這個楚國的皇帝。

郭逸懷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不對勁!

一切都在他的謀算之中。

陳大學士哪怕沒有稱帝之心,但想要平息官僚集團內部的狂熱,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與精力,更何況滄州方面還準備了很多事情讓朝廷去忙。

墨公進宮,景天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為何他現在還能如此平靜?

郭逸懷的視線落在棋盤上,忽然在其間看到很多生滅的意味,右手下意識里握緊了輪椅扶手。

他霍然抬頭,盯着景天說道:“這不可能!”

景天說道:“沒有不可能。”

郭逸懷沉默了會兒,說道:“既然從一開始你就想要殺我,想來白青這時候應該已經到了。”

景天說道:“是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郭逸懷說道:“白青願意聽你安排,說明他沒有忘記那些前塵往事,他也沒有真正覺得你是對的,但是他會相信那個人。“

他隱約猜到了那名黑衣侍衛的身份,只是沒有證據。

“遺忘不是因為紅塵,而是時間的力量。”

景天說道:“無法超脫時間,就將永遠是時間的奴隸,我們修仙問道難道真的要成為這方世界的奴隸?起碼我不這樣認為。”

聽到這句話,墨公若有所思,說道:“所謂心愿,亦是枷鎖,應如衣服般脫了去。”

景天說道:“亦是一理。”

墨公望向雪亭,發現竟是看不出這個年輕皇帝的深淺,忽然說道:“既然如此,何必堅持?或者今日可以有更好的結局。”

話音方落,寒風卷雪而起,他從原地消失,下一刻便來到了亭間,雙手落在郭逸懷的輪椅上。

看着這幕畫面,方岳神情微凜,緩緩放下手裏的傘。

對方的境界實在太高,如果先前那刻向陛下出手,他根本攔不住。

墨公推着郭逸懷的輪椅向宮門處走去。

車輪碾壓着積雪,發出咯吱的聲音,並不難聽。

“你們可以放棄殺我,但我不會。”

景天平靜的聲音在亭下響起。

墨公停下腳步。

郭逸懷挑了挑眉,說道:“大學士不會讓你殺我,他是要名留青史的人,會在意史書上怎樣記載今日。”

景天說道:“我不在意。”

無論是史書上的記載還是大學士的想法,又或者是別的什麼事情,他都不在意。

宮門外忽然響起數聲悶響,還有交戰的聲音。

那幾名滄州安插在皇宮裏十餘年的太監,倒在了染紅的雪地里。

伴着密集的腳步聲,不知道多少侍衛與禁軍圍住了正殿,然後叩門聲響起。

“陛下,宮外已平,還請冷靜,容臣勸墨公離開!”

宮門外傳來陳大學士蒼老而焦急的聲音。

墨公回頭望向雪亭里的景天。

景天沒有說話。

陳大學士在宮門外再次高聲喊道:“請陛下三思!請墨公三思!”

郭逸懷看着不遠處的宮門說道:“他不會讓你殺我,你也不能殺我。如果我死,靖王便會帶着大軍投往秦國,我在此地準備了二十年的資源與力量都會全部交到顧寒軍的手裏,到那時世間再沒有人能擋住他,你只有認輸一途。”

景天說道:“我說過,我不在乎。”

郭逸懷說道:“就算你勝了棋局、殺了我又有何用?最終天下這盤大棋還不是我勝?”

景天說道:“你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這場奪鼎問道的最終勝負就在你我之間,就在亭下,不在天下。”

“更何況……你也沒有說實話。”

景天看向郭逸懷,而郭逸懷沉默。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被你如此評價,便是我也覺得有些驕傲,但我不明白你為何會如此重視我。”

“你明白的,就算原先不明白,這時候也應該明白了。不然你為何會放棄這般好的機會,暗示墨公帶你離開?”

景天說道:“……而這也正是我一定要殺死你的原因。”

郭逸懷再次沉默不語。

是的,讓墨公放棄弒君是他的想法,因為他猜到了一些令人震驚的事情,他必須把這件事情告訴他想告訴的人。

不然這場問道可能會迎來一個難以想像的結局。

可惜他如此果斷地放棄殺死井九的機會,景天卻不想讓他離開。

郭逸懷看着不遠處的宮門,微微挑眉問道:“你確定能殺死我?”

景天在雪亭里,方岳在亭畔,白青不知在何處。

墨公推着輪椅,他坐在輪椅上,離宮門只有數步,隨時都可以離開。

墨公是這個世界的最強者,就算你的天賦再高,哪怕出娘胎便開始修行也不過二十年時間,又如何是他的對手?

郭逸懷在心裏默默說道:就算能搏殺自己,你們也必死無疑。

是的,這就是最後的結局。

雪早就已經停了,寒風呼嘯,吹散鉛般的雲,清麗又清冷的陽光灑落皇城。

皇城外隱隱傳來廝殺聲與騷亂聲。

陳大學士焦急的聲音就在宮外門,卻也彷彿在極遙遠的地方。

雪亭四周一片安靜。

真實世界也是死寂一片。

其實勝負已分,這個勝負不是在天下,而是在亭中!很多人似乎不明白這句話,但是更多人卻陷入沉思。

雲台山谷的所有看客們,全都看着半空裏的畫面,神情緊張至極,等待着定南王世子與神都集團在奪鼎大會上的第一次正面較量。

是的,神都集團是一個已經抱團的群體,這裏面郭逸懷應該算作是代表人物。

皇宮廣場上的雪地上,郭逸懷淡淡的說道:“走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語氣很沉穩,就像客人對主人告辭。

景天卻說道:“殺了。”

宮門處的陰影微有變化,從裏面躍出一人,帶着凌厲而強大的殺氣,斬向輪椅上的郭逸懷

殘雪是他蒙在臉上的白布,陰影便是他的身體。

白青原來一直都在這裏等着。

從一開始,景天就沒想過讓郭逸懷活着離開。

郭逸懷神情漠然,右手從袖子裏取出一個精巧的弩,毫不猶豫地摳動了扳機,同時左手捏碎了一個符寶。

那道宮門,他已經看了很長時間,也做了很長時間準備。

墨公看來對體弱的靖王世子非常有信心,沒有理會白青,直接從輪椅後方消失。

再次出現時,他已經來到雪亭里。

一聲龍吟,名劍出鞘。

寒劍化作一道亮光,向前刺去。

景天沒有動。

方岳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前。

寒劍破胸而入,帶起一道鮮血,只乘半截留在外面。

方岳沒有給墨公撥劍的機會,雙手如鐵般落下,死死握住了劍身。

他用的不是劍法,但又是劍林的鎖龍劍術。

鮮血從他的手掌與劍鋒之間滲出。

他知道自己不是墨公的對手,沒想過戰鬥,只是想把對方的劍留下片刻。

雙方選擇了同樣的戰法,那就是用自己的弱者鎖死對方的最強者。

只看郭逸懷能在白青瘋狂的攻擊下支撐多久,以及方岳究竟能不能鎖住墨公的劍。

墨公感覺到這個年輕侍衛的雙手裏傳來一種奇妙的力量,彷彿變成了真正的劍鞘,微微挑眉。

既然不能拔劍,那便向前。

墨公清嘯一聲,向前疾踏,寒劍盡數沒入方岳身體,然後破背而出,直指亭下的景天。

方岳血流如注,不停倒退。

啪的一聲輕響。

寒劍刺進了亭柱。

景天不在那裏。

喀喇聲響里,雪亭倒塌。

墨公微驚回首。

宮門外,轟鳴的巨響還沒斷絕,刺鼻的焦糊味正在散開,模糊的煙塵里,可以看到血水如瀑般飛散。

那個精弩與符寶配合,射出來一串火苗,可以產生極其巨大的威力。

郭逸懷此生天生體弱,無法在修行道上走得更遠,便在這方面做了很多準備,竟是一舉轟斷了白青的一條手臂。

這依然無法阻止白青殺死他,但至少爭取了一些時間,只要墨公能夠殺死景天與方岳,便能轉頭為他解圍。

可惜的是沒有機會了。

輪椅後背上出現一個很秀氣的掌印。

那個掌印穿透精鋼的材質,直接印在了郭逸懷的後背。

如瀑般飛散的血水,不止來自於白青的斷臂處,也來自於郭逸懷的雙唇。

這自然是景天出手,問題是他是怎麼從雪亭到的那處?

更令人不解的是,他這時候又去了哪裏?

墨公忽然覺得有些冷,然後覺得很冷,彷彿有無數寒風正繚繞自己的身心。

他望向自己的身體,發現上面多出了數百個極細的小洞,正在滲着血。

那些血洞很小,便是雪粒都不能進去,但寒風可以進去。

血肉漸漸重新填滿那些小洞,但傷害卻無法再復原,真氣如絲般向著天地間散去,生機亦是如此。

墨公看着那些漸漸消失的血洞,心裏生出很多不解,皇帝的境界果然非凡,但並不比自己高……

寒風再起,景天重新出現在雪地里,臉色有些蒼白。

墨公怔怔看着他,問道:“你怎麼能這麼快?”

極天鼎的幻境之內,所有人,所有的奪鼎問道者,都是神魂或者還有很大程度上的神識,景天也不例外。

這裏是不會有實物進入的。

但有個例外,景天手腕上的東西竟然是首個能進入的的實物!

這還不算,對於這裏的鼎內世界,恐怕沒人比他更熟悉,這是他最大的實力也是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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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師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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