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致命一擊
蘇雪瀾站着沒動。
乍然看起來，似乎她根本就沒有想反抗，但是當那些銀芒靠近她的時候，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擋住了，然後紛紛揚揚灑落於地。
西風狂焰微微睜大了眼，就在他錯愕之時，蘇雪瀾已經拔出了短劍，以飛快的速度斬向西風狂焰，西風狂陷急速往後退去，儘管他動作極快，但前襟還是被鋒寒的劍氣刺穿。
低頭看了一眼胸前的破洞，再抬頭看向蘇雪瀾，西風狂焰的表情陰沉到了極點。
長期以來，對於自己的實力，西風狂焰一向都非常地自負，在他看來，無論什麼樣的局面，他都有能力逆轉，可是自從蘇雪瀾返回中域以來，他所做的一切安排，以及他引以自傲的籌謀，卻一點點失效。
尤其是章華台巨變，他原本就安排好了一切，孰料到最後，還是被蘇雪瀾一一粉碎，即使抓住第一時間撤離，結果卻被玄龍真人給堵住。
單獨應付一個玄龍真人，西風狂焰已然很吃力，再加上蘇雪瀾和衛子越，幾乎讓他看不到任何生還的希望，所以他才會提出，單獨挑戰蘇雪瀾。
原本以為，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孰料蘇雪瀾的強悍，已然超出他的預料。
但西風狂焰是什麼人，他能從絕境中一次次奮起，已經證明他不是一般人，即使是在最不利的情況下，他依然會保持冷靜，尋找翻盤的機會。
“蘇雪瀾，你確實和其他人不同，不過你要是以為這樣就能置本谷主於死地，那還是天真了點——”西風狂焰言罷，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把黑糊糊的錐子，惡狠狠地擲向蘇雪瀾。
黑錐挾着嘶厲的風聲直襲蘇雪瀾的面孔，蘇雪瀾抬手揮劍，劍身劈中黑錐，發出清脆的鳴響，黑錐隨即倒飛向西風狂焰，西風狂焰側身一閃，忽然欺身近前，一掌拍向蘇雪瀾，蘇雪瀾回劍封防，不料西風狂焰不閃不避，竟然伸出兩根手指挾住了劍鋒，然後嘿嘿笑了兩聲，手掌繼續拍落，正中蘇雪瀾的胸口，蘇雪瀾整個人隨即飛了起來，如斷線風箏一般斜斜掠上半空，繼而撲通一聲墜落在地。
“瀾兒！”衛子越大吼一聲，正要搶上前去，蘇雪瀾卻撐起半個身子，低聲道，“不要過來！”
衛子越收住步伐，眼中滿是疑惑，正要說什麼，卻見西風狂焰身子晃了兩晃，踉蹌着往後退了兩步，方才穩住身形，他抬起頭，看着蘇雪瀾，難以置信地道：“你，你……你竟然使詐？”
“使詐？”蘇雪瀾站起身來，抬手拭去唇邊的血漬，“對付你這種人，使詐又如何？”
“沒有想到。”西風狂焰仰頭向天，發出凄厲的嘶嚎，“沒想到我西風狂焰縱橫天下多年，居然會死在一個女人手裏！”
言罷，西風狂焰忽然抬起手來，重重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靈蓋，整個人仍然直直地挺立着，一動不動。
“死了？”衛子越一臉困惑，正要邁步近前，蘇雪瀾卻再一次出聲阻止了他，繼而急速往後退去，直到與西風狂焰拉開很長一段距離，才抬手射出一點寒芒。
寒芒如流星一般劃過天空，正中西風狂狂焰的胸口，西風狂焰的身子晃了一晃，忽然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竟然整個爆裂開來！
紛紛揚揚的血滴向四面八方潑灑開來，沙石地面先是冒起一陣陣熱氣，然後整個沸騰起來，接着變成大片大片的黑色，那些生長在石縫中的小草瞬間枯死，繼而被徹底地腐蝕掉，連半點殘渣都沒有剩下。
親眼看到這一幕，衛子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寒氣：“這，這西風狂焰也，也太歹毒了吧？”
“確實。”蘇雪瀾面無表情，似乎對眼前的一幕渾不在意，只是朝對面的玄龍居士拱手施禮，“謝師叔祖出手相助。”
“善哉，善哉。”玄龍居士眼中浮起一絲悲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今日，老夫也算是替世間了結了一樁因果。”
玄龍居士言罷，轉身便走，衛子越仍然看着黑色的地面若有所思，良久方才回過神來，看向蘇雪瀾，神色恍惚地道：“西風狂焰這次，應該死絕了吧？”
“死絕了。”
“那，你打算如何處置天道谷的人？”
“順我者，留，不順我者，殺。”蘇雪瀾面色平靜，從容自若。
歧城。
當蕭楚與薛君璨離去之後，冥月便發佈了必殺令，而明月琸一方面安排人保護蕭楚等人，另一方面命令新南盟的人在城內剿殺天道軍，而蘇盟的人則守住各個關隘口，發現可疑人物，就地格殺。
至於城外，則是由暗血負責，只要見到逃逸者，一律擊殺。
不過短短數個時辰，歧城內的天道軍便被全面制服，而蕭楚則發佈帝令，傳諭諸國，只要是天道穀穀眾及鬼門門徒，一律誅除。
等蘇雪瀾和衛子越回到歧城時，冥月早已率人等候多時，一見到蘇雪瀾，所有人均齊齊放下心來。
驛館之中，蕭楚平靜地坐在廳中，一臉凝默。
上官烈跪伏於地，面帶愧色：“帝君，都是末將疏忽大意，才讓西風狂焰有機可乘，末將願領責罰。”
“上官將軍不必如此。”蕭楚並無責怪之意，“以後小心便是。”
兩人正說著話，一名神策軍忽然沖了進來，蕭楚霍地起身，目光炯炯地看向來人：“如何？”
“啟稟帝君，蘇盟主……回來了。”
神策軍言罷，側身退到一旁，一陣穩健的腳步聲隨即響起，卻是蘇雪瀾邁着平穩的步伐走進。
“蘇晉！”
“一切都結束了。”蘇雪瀾靜靜地看着他，兩人之間，彷彿隔着十數年的光陰，明明咫尺，卻有如天涯。
“結束了？”蕭楚卻有些惶惑——真地結束了嗎？從當年炎國動蕩，到被迫西征，到遭遇刺殺，落魄大鄴，求娶舞天公主，前往聖龍山……一幕一幕，飛速地從眼前滑過，好似發生在昨天，又好似近在眼前。
可是今日，卻結束了。
“你們都退下吧。”就在蕭楚面色恍惚之時，卻聽蘇雪瀾淡淡地道。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很快，廳中只剩下蕭楚與蘇雪瀾兩人。
“蕭楚。”
“嗯？”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選擇你嗎？”
“嗯？”蕭楚眉梢微揚。
“若論文治武功，你固然也算是傑出之輩，但論才德心智，未必沒有人在你之上，可我卻選擇了你——”
蘇雪瀾言罷，目光炯炯地看向蕭楚：“我選擇你，是因為你受不公而存仁悌，見血腥而不嗜殺戳，有鋒芒而懂得內斂——我不希望這方天下，再出現一個暴君，我不希望天下百姓，因我的抉擇，才出虎穴，又入狼窩，所以蕭楚，我選擇了你，是希望你克己欲興天下——君王之於天下，固然重要，但天下，卻從來不只是君王之天下，你明白嗎？”
“我明白。”蕭楚點頭。
“世間最好的帝王，便是懂得如何在成全自己的同時，成全他人。”蘇雪瀾言罷，朝蕭楚深深地鞠了一躬，繼而轉身離去。
“你要去哪裏？”蕭楚忍不住喚了一聲。
“我累了。”蘇雪瀾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微微垂下頭，輕輕吐出三個字，接着加快步速離去。
廳中再一次安靜下來，上官烈躡手躡腳地從廳外走進，站在蕭楚面前，有些疑惑地道：“帝君，蘇盟主她……”
蕭楚擺手：“蘇盟主的去向你不必過問，只要做好自己份內之事即可。”
“是。”上官烈點頭，轉身離去。
翌日，四國的人馬開始紛紛從歧城撤離，與此同時，一道道令諭傳向四面八方，同年九月，帝君蕭楚宣詔天下，建大楚朝，改元新安。
歧城城郊。
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峰上，蘇雪瀾與衛子攜手立於峰巔。
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夕陽，衛子越忍不住道：“你知道我想起了什麼嗎？”
“什麼？”
“想起八年以前，我策馬狂奔至宣陽城外，結果看到的，卻是滿地屍骸，那一天，夕陽也是這樣地紅，紅得刺眼……”
蘇雪瀾默然。
流年逝水，很多事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有了答案。
“子越。”她忽然轉頭，看向身邊男子，“你我相識，有多少年了？”
“啊？”衛子越略一思索，“好像……很久了。”
“是啊，很久了。”蘇雪瀾臉上浮起一絲微笑，“我好像，欠了你一個約定。”
衛子越沒有言語，只是雙眼頓亮。
“現在，沒有人能打擾我們了。”
“是啊。”衛子越也點頭。
“走吧。”
“走——”
兩人一同下了山巔，騎上快馬，朝遠處奔去。
衛子越一面跑，一面忍不住道：“瀾兒，你去哪？”
“你想去哪？”
“我想——先回宣陽城看一看，然後再去聆風谷，你說，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