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念禾
楚臨淵道：“不餓。”
她嘻嘻笑笑的坐到他的身旁，手在他的斷骨上輕輕撫了撫，看了看，說道：“難受吧，一整夜都不能動一動身子。”
楚臨淵心道：“你若是知道我曾在絕壁之上與猛虎對峙幾日也不曾動過身子，便不會問我難受與否了。”
楚臨淵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她望向他，見他臉頰那兩條血疤已經結痂，心道：“好生生的一張臉，竟被自己毀了。”不禁有些怨自己。
楚臨淵雖不是什麼心思敏捷，鑒貌辨色的聰慧之人，但也猜到了她此刻所想。
他抬起頭，與她目光相交，見她明眸流轉之間透着歉意，不由道：“你雖弄花了我的臉，可我是半點也不怪你，反而這一早上，總是在想你。”
風吹過，掀起落葉，只見一枚蟠桃，顯出一抹粉紅。
女子的臉上也是這種顏色。
她道：“你說你想我，卻是想了我什麼？”
楚臨淵道：“我想着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呀。”
女子“哦”了一聲：“原是想了這些…”
她笑了笑，搖了搖頭，本想從籃子裏將帶來的吃食給他，卻見他手中還拿着一個饅頭。
不由道：“過了一夜還沒吃，是味道不好嗎？”
不知怎的，楚臨淵依舊說了那麼一句：“是姑娘給的饅頭，我捨不得吃。”
昨日說這話時意存隨便，但這時說出卻極為誠懇。
她自能感覺的到，臉上不由稍顯羞澀，道：“還有好多啦。”說著將籃子裏的吃食拿出。
除了饅頭外，還有燒雞，烤羊腿…
楚臨淵沒吃過這些東西，只是看了眼便饞涎不止，不時吞咽。這燒雞香噴噴的，拿在手裏還有些燙手，似剛燒制的一般。
咬下一口，油脂從嘴邊滑落，這脂香四溢，當真是美味無窮。
石壁下，一人吃的開心，看人吃的亦是有趣。
女子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他抬起頭，微微笑道：“你叫我臨淵便好，那你呢？”
她輕輕說道：“我叫念禾，柳念禾…”
……
……
透過枝葉的縫隙看去，那是一座直挺挺的高峰，雲霧繚繞，看不見有多高。
只覺得有點怪，這座峰的山壁彷彿光滑的像一面鏡子，隱隱可見映入其中的景象。
楚臨淵從沒見過這樣的峰。
怔怔眺望，不知多久嘴都沒有合上。
微風輕拂，雲霧飄動，很是好看。
楚臨淵躺在木車上，望着這幕出神。
不久后。
他轉頭看去，臉上儘是羞澀和為難。
楚臨淵道：“推累了嗎？”
柳念禾微微一笑，道：“不累，就快到了。”
木車是她連夜趕製，就是為了將楚臨淵帶回家。
她額間滲出汗，沿着臉頰，到下巴，而後落下。
透着光，折射出晶瑩剔透的模樣。
走出林子，見遍山遍野的鮮花，盡頭卻迎面而來一塊山壁。
路途已盡。
柳念禾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幾隻蝴蝶身上。
它們輕拍翅膀，自一排花叢鑽過。
她道：“我們從這鑽過去。”
楚臨淵道了聲“好”。
過了花叢是一條小徑，逶迤而入，曲徑通幽，只是越往前行，飛舞的蝴蝶越來越多。
花的、白的、黑的、紫的，翩翩起舞，飛近時在二人的頭上、肩上、手上停留。
行到夜幕將近，聽潺潺流水之音，一條清溪徒然而現，旁邊七八間茅屋錯落有致。
屋前屋后全是花圃，種滿了諸般花草。
柳念禾抹去額間的汗，放下推柄笑道：“到了，這就是我家了。”
這時只見一神清骨秀的中年男子走出，臉上似的不悅，目光在楚臨淵的身上掃過後，又折回屋去。
楚臨淵道：“他是？”
柳念禾“哼”了聲，道：“別理這壞人…”
“壞人？”
楚臨淵不解。
柳念禾也不多說，似不想解釋。
兩人進了屋，只見那男子扇火煮葯，一聲不吭。
柳念禾與他之間好似陌生人般，各顧各的，沒有任何言語交流。
過了良久，只聽男子道：“他是誰？”
柳念禾有些不耐煩似的，道：“不用你管…”
將楚臨淵安置在一張躺椅上，她微微笑道：“你就在這裏休息吧。”
楚臨淵微點着頭，目光卻看向了那名中年男子。
只見他臉上閃過一絲怒氣，隨即又平復下去，望着葯爐中的火光，凝思出神。
柳念禾走出了屋門，在門外一張椅子坐下，托着下巴仰望夜空。
屋裏屋外三人，各有各的心思，誰也沒有說話。
楚臨淵心想：“這兩人到底什麼關係？”
他不由也看向了爐火，一閃一閃。
眼睛不由犯困，昏昏欲睡。
不知多久，楚臨淵悠悠醒轉，只見一張略帶陰森的臉橫在眼前。
兩人的臉貼的不足一拳距離，楚臨淵能夠感受到他的呼吸，略帶一些喘息。
楚臨淵不禁全身寒顫，雞皮疙瘩驟起。
只是楚臨淵動彈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說道：“你…你要做什麼？”
男子半彎的腰直起，眼前的這張臉迅速拉離。
“你是誰？”男子背着身道。
楚臨淵說道：“我叫楚臨淵。”
男子沉默了良久。
楚臨淵適才被他嚇了一跳，此時心境稍稍安定。
又想他為什麼沉默起來。
“我問你是誰，並不是想知你的姓名。”
男子接著說道：“哪裏來，往哪裏去？”
楚臨淵恍然大悟，於是將他來自哪裏，進山的初衷以實相告。
“求仙問道？”
男子哈哈一笑，就像柳念禾當初一般，像是聽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他道：“這世間沒有什麼仙，也沒有什麼道！”
楚臨淵有些激動，問道：“你如何知道？”
“因為我曾與你一樣，但你看我，像是得道了么？”
楚臨淵沉默了。
只是胸口的那四卷經書靜靜的在那，腦海里的‘長生訣’一字一句，偶然浮現。
他的眼睛清晰明亮，對世上有仙這事，沒有一點懷疑。
楚臨淵道：“只是你沒找到。”
仙必然存在，只是在一個凡人無法觸及的角落。
楚臨淵知道仙在哪，在之前看見的遠峰之中，在那塊石壁光滑似鏡的峰頂之上。
男子眉頭微皺，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他忽的笑起，道：“那你說，在哪？”
有風起，吹進了屋裏，吹到了葯爐上，吹散了滿屋的葯香，險些吹滅了爐中的火。
男子一驚，向著葯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