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思量,自難忘
女子道:“你快別哭了,像個傻瓜。”
她的聲音輕柔,彷彿一雙溫柔的縴手拂過他的心間。
抬起頭,望着她,只覺她那雙水柔的眼睛像一塊明鏡一般,映着他的身影。
楚臨淵道:“我不是傻瓜,我只是想起了傷心事。”
她輕輕轉身,聽了這話,又轉了過來,說道:“什麼傷心事,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傢伙,能有什麼傷心事?”
楚臨淵心想:“我今年十七,已是長大成人,可你看來也不過十七八歲,我倆年齡相仿,半斤八兩,若我乳臭未乾,那你不也一樣?”但這話卻不敢說,將眼淚抹乾,楚臨淵道:“我不哭了。”
夜風拂過,撫起了她的髮絲。
她撲哧一笑,道:“你是想起了媽媽了么?”
林間夜色,恍恍惚惚,偶有月光幾寸,從枝葉的縫隙射下,照在他的臉上,如霜。
“媽媽么?”
楚臨淵搖了搖頭,卻是想起王嬸來。
抬頭望她,她臉上一抹淡淡的笑。
楚臨淵心想:“你這笑卻是與王嬸有幾分像。”
見楚臨淵隱隱有些失落,她不由問道:“你怎麼了?”
楚臨淵淡淡的回答:“我沒有媽媽,自小到大都沒見過她,也不知她長的什麼模樣,是美是丑,是善是惡?”
女子道:“那你爸爸呢?”
楚臨淵道:“也沒見過。”
她身體不禁一震,一雙柔眸望着他,道:“還真是個可憐的娃。”
楚臨淵道:“還好隔壁王嬸一直照料我,就像我親媽。”他頓了頓,見她掛在嘴角的笑,臉上也不禁掛笑,道:“你笑起來與王嬸很像。”
女子不知為何臉色微沉,道:“王嬸也這麼丑嗎?”
楚臨淵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只見女子的臉色愈是沉了下去。
她怒道:“你這死鬼,是說王嬸比我這醜八怪好看呀。”說著折下垂落的枝條抽向楚臨淵。
楚臨淵自是察覺剛才那番對話有些不妥,心道:“她長相本就極丑,該是極其討厭別人談論她的容貌,也難怪她發怒。”
枝條鞭在他的臉上,揦出兩條血痕。
楚臨淵吃痛,卻是半句也沒叫出,心道:“任由她打吧,只求她能解氣。”
女子“嘻嘻”一笑,道:“你看你這下也變醜八怪了。”
感受到臉頰上的火辣,有血滲出,沿着臉頰,到下巴,然後滴落地下。
一滴、兩滴、三滴……
最後血滴匯聚在一起,成為一朵血色的花。
楚臨淵嘆了口氣,道:“在我眼裏,你一點都不醜。”
這話彷彿擁有融化冰川的力量,她的心不由一顫。
見他臉上的血痕,心中頓時生出歉意,可抱歉的話她如何也說不出?於是板著臉,道:“你取笑我長的丑,活該被我打成醜八怪。”
楚臨淵道:“姑娘救了我,我感恩戴德還來不及,哪敢取笑姑娘?若是我心中有半點取笑之意,那叫我這雙腿永遠好不了。”
女子忽的又笑起來,道:“這還差不多。”說著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霜華照下,映着夜裏的薄霧,婉轉飄蕩,撲在兩人身上,朦朦朧朧,如真似幻。
她道:“你怎麼來到這地方?這方圓千里崇山峻岭,你隻身一人,莫非是迷路了?”
楚臨淵思緒片刻,道:“我進山是想尋找仙人,拜入仙門,學習長生的本領。”
女子卻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只見她彎過中指,用指節在他的額頭輕輕敲了兩下,嬉笑說道:“真是個傻瓜。”
她轉過身去,臉上滿是笑意。
輕風吹散了薄霧。
望着她背影,只覺嬌花照水,弱柳扶風,心中哪裏還覺得她半點丑,怔怔的瞧着她,不由的痴了。
她回首一望,見楚臨淵一副呆像,更是好笑。
她的笑聲如銀鈴般悅耳動聽,如同空中的風靈,一絲一絲拂過他的心間。
“你說,你為什麼這樣獃獃的看着我?”
楚臨淵呆了半晌,搖了搖頭,望向了遠方,不知多久,說道:“不思量,自難忘。”
是她來時輕吟的歌。
是一種不由自己的情緒。
像是在說:“你綽約的身姿就在眼前,我又怎能不痴痴的看?”
她不由身體微顫,過了半晌,笑道:“你果真是個傻瓜,大大的傻瓜。”說著彎過中指,在他的額間重重敲了下。
楚臨淵“哎呦”一聲。
只見她忽的站起身子,對着楚臨淵扮了個鬼臉,嘻嘻笑道:“我走了,不理你了。”
她的身形輕快,走入了薄霧間,眨眼便消失不見。
楚臨淵心想:“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呢?”
這夜,他夢見了這個女子,也夢見了王嬸,只是夢中看不清她們的樣貌,似有一層薄薄的面紗遮在她們的臉上,但能看見她們的眼眸,一雙是清澈含水,一雙是狡獪嬌媚。
楚臨淵忽的想:“王嬸年輕的時候,定也是個美麗動人的女子吧。”
……
……
翌日正午。
躺在樹蔭下,感覺清風拂過臉頰,一縷縷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落下,將地面點綴成斑駁一片一直連接到楚臨淵的腳下。
楚臨淵胡思亂想,心裏想着:“她來,還是不來?或許永遠也不會再來。”
這是對未知難料所生出的恐慌情緒。
望着手中捧着那一個半饅頭,心道:“若是她不來,你倆能讓我支持多久?”
他再次環顧四周,想要尋到那枚蟠桃滾去了哪裏?按理來說,就應該在他身邊不遠,怎麼卻不見了?
“算了…”
他將那半個饅頭放入口中,幾乎沒有咀嚼便吞下,只是饅頭哽在咽喉,用了好大勁才下到肚去。
他並非不想細嚼慢咽,只是不想讓自己餓的太快。
整個饅頭吞下,着實不易消化。
瞬間感覺到飽腹。
都說人到窘時,處處都是辦法,楚臨淵似乎極其擅長此道。
這時林中響起了腳步聲,他心中不由一喜,凝目望去,只見他心心念念一個早晨的女子,自山坡後轉了出來,臉上帶着笑意,道:“怎樣?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