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瑣碎家常

老闆猶豫了，當初，他也是因為他家孩子什麼都不愛吃，只喜歡喝牛乳，所以他從千里迢迢費勁千辛萬苦運來的.可是，他只有兩頭啊，要是剩下的那一頭出了什麼事，他向哪再弄一頭去.

見老闆沒有立即答應，八爺掏出老闆剛給他的五百兩銀票:“這是五百兩銀子，那血玉手鐲我也不當了，就算是賣給你了，換你家這一頭奶牛，如何?“

老闆是個識貨的，那血玉手鐲別說是一千兩了，就是出價兩千兩也有人願意買。見八爺也是鐵了心只當不賣，他也只好作罷，難得他現在又願意賣了。

一個血玉手鐲換一頭奶牛?

奶牛在餘杭很罕見，可是到了內蒙那一帶，再平常不過了，這血玉手鐲，老闆活了幾十年也只見過兩回.

又看了看那精緻透亮的手鐲，老闆一咬牙，一跺腳，說:“好，換!“

婉春卻不同意了，一千兩銀子啊，他們現在只有一百多兩銀子，要用一千兩銀子去換一頭奶牛，只是為了給她喝幾杯牛奶，這，也太奢侈了.

“八爺，算了吧，我也不是那麼想喝牛奶，咱們不如拿那一千兩銀子.“

八爺握住婉春的手:“婉兒，你懷着孩子，沒有有經驗的嬤嬤的人伺候，沒有專門的小廚房，還要去打掃屋子，還去地里拔草，我已經很對不起你了，若是連你想吃得東西我都不能給你，我這個丈夫豈不是太失敗了.“

男人，不在於他有多少錢，而在於他願意為你花多少錢.

八爺也曾一次給過婉春一萬兩銀子，可是那時婉春只是驚喜，遠不及這一千兩讓婉春觸動.

他有十塊錢，願意為你花兩塊錢，這，已經算是不錯得了.他有十塊錢，願意為你花十塊錢，這樣得男人，不止是疼你，是寵你入骨了.

見婉春沒再反對，八爺把銀兩交給了老闆.

牽着一頭奶牛，八爺走出了當鋪。

奶牛在江浙一帶本就少見，牽奶牛過街更是難得一見的奇觀了，街上行人紛紛給八爺讓路，還時不時回頭打量打量那奶牛.

八爺倒也不甚在意別人異樣的眼光，倒是婉春，像是見了什麼極有趣的事情，一遍又一遍扭頭看，最後，還噗嗤笑了.

八爺一瞪眼，裝出唬人的樣子:“笑什麼笑，再笑就不給你牛乳喝了.“

婉春努力收住笑容:“八爺，你有沒有聽過一首兒歌?“

“兒歌?“

“我有一頭小奶牛，我從來都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它去趕集.“背着背着歌詞，婉春竟開始唱了起來:“我手裏握着小皮鞭，我心裏正得意，不知怎麼嘩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八爺的臉更黑了:“你是不是很想坐上去.“

婉春趕忙擺手:“不想，不想.“

八爺唬着臉，一把拉過婉春的手，一聲不吭地，走了.

又過了好幾家鋪子，婉春開口問:“八爺，你怎麼又願意賣了那血玉手鐲了?“

八爺停住了，轉頭看着婉春:“你不是也說了嗎，有銀子時，想怎麼講究就怎麼講究，沒銀子時，做什麼都得講實惠.比起那手鐲，我更想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婉春張口就來:“太胖了就不好看了，我不要自己白白胖胖的.“

哎，八爺忍不住又嘆氣，這個婉兒，為什麼她關注的重點總在不應該關注的地方呢.

***

這裏是餘杭，家家種水稻，賣鐮刀的到處都是，也很便宜.不過花了一文銀子，八爺就買了八把鐮刀.

把鐮刀放在牛背上，八爺想起一個問題:“婉兒，牛隻用吃草就可以了吧.“

婉春忍着沒笑，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奶牛要產奶，怎麼能只吃草呢?要想它好好產奶，還得喂點肉啊菜啊飯啊什麼的.“

“要這麼麻煩啊?“八爺皺着眉頭嘀咕一句，歪着腦袋想，估計是開始琢磨怎麼給他花一千兩銀子買來的奶牛買肉了...

哈哈哈，婉春很不厚道地大笑起來.

“怎麼了？”八爺有點摸不出頭緒，見婉春一會指着奶牛一會指着八爺，很快就反應過來，抬手就敲了一下婉春的腦袋:“讓你捉弄我，是不是想我把你放奶牛背上.“

“不要，不要.“

拉過婉春的手，八爺繼續牽着牛走.剛才，他想着給奶牛買肉買菜，這會，他才想到他一家大小還要吃肉吃菜呢.以往，廚房的買辦會專門負責這件事，如今，銀子都在他手裏，這事就落到他頭上了.

“婉春，我們是不是得買點米面菜肉什麼的，要不然，七八個人都吃什麼.“

“哦，對啊.“在落霞閣飯來張口習慣了，婉春也忘了這檔子事:“是得買點食材做飯吃.“

於是，八爺一手牽着婉春一手牽着奶牛又趕緊去逛了菜市，肉市...

東一樣西一樣的買下來，小奶牛的背上都滿了.

婉春不由慶幸:“幸虧買了這小奶牛，否則，這些東西搬回家，夠咱們兩個累的.“

八爺更關心另一件事，四處張望看了看:“這裏收購蠶繭的地方不少，但沒見有人賣蠶卵啊!“

婉春想了想:“這裏的養蠶的農戶都是養了多少年的蠶，自然不缺蠶卵，所以，也就沒人賣.我們先回去吧，回頭，去附近的人家問問，看能不能借點蠶卵.“

這些事，婉春更懂，八爺點了點頭.

回到宅子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見八爺牽着一頭奶牛進來了，所有人都愣的大眼瞪小眼，這是什麼情況，難得八爺想用奶牛犁地？

弘旺更像是見了什麼新奇的玩意，上前就要去扯那牛尾巴。

張氏一把拉住了他：“當心踢到你，這是畜生，不能摸。”

弘旺撅着嘴，一臉的不開心。

還是侯寶貴開口問了:“爺，這牛...“

八爺也沒多想，張口就解釋說:“婉春喜歡喝牛乳，我就買了頭奶牛回來.“

侯寶貴:...

姑娘喜歡喝牛乳，八爺就買了頭奶牛，幸虧姑娘不是喜歡吃燕窩。

就是窮成了這樣，八爺還是那麼寵婉春姑娘啊.

別人倒還好，張氏心裏不舒坦了.不就懷個孕嗎，她也不是沒懷過，那時，她也沒這麼矯情啊，非得喝什麼牛乳.

張氏不高興地撇撇嘴，婉春注意到了，裝看不見.

若是明慧，婉春還會解釋幾句，這個張氏，算了.

八爺就是寵她，怎麼了.

不過相處了幾日，婉春看出來了，這個張氏，別看出身低，倒不如明慧能吃苦.

昨天打掃時，她嘴裏就時不時抱怨幾句.今天拔草時，她更是一臉難看地樣子，還說什麼'這是人過得日子嗎’.

過不來這種苦日子就別跟來啊。離京時，本就不想讓她跟來的，當時已經說過了，日子不好過，她偏跟來.跟來就算了，安生地幹活過日子唄，她還這不滿意那不滿意，嘰嘰歪歪的.

不滿意你就走啊.若不是怕八爺難做，婉春這句話早就丟到張氏臉上了.

那邊，弘旺聽說有牛乳，張口就說:“額娘，我也要喝牛乳.“

張氏一聽，臉色更不好了，訓道:“牛乳是給別人喝的，你喝什麼喝！“

婉春一聽就來氣，什麼叫給別人喝的，弘旺想喝，分他一碗就是了，她郁婉春也不至於這麼小氣，張氏這話，明顯是藉機拿孩子撒氣呢。

你個大人不滿歸不滿，拿小孩子出氣算什麼，而且，還當著八爺的面！

想當初，這個張氏在八爺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如今，怎麼就這麼大膽了。不就是覺得八爺不是貝勒爺了，敢給他臉色看了。

八爺不是貝勒爺怎麼了，他還是這一家之主，你張氏還是要靠他吃飯，竟然敢給他臉色看.

扳起臉，婉春開口了：“張姐姐這話是說給誰聽的。這奶牛的確是八爺買來給我擠牛乳喝的，可弘旺想喝，我自然樂意分他一碗。怎麼到了張姐姐嘴裏，就像是我霸着這奶牛，不能給別人分一點似得。張姐姐故意把話說得那麼難聽，難不成是因為對八爺不滿啊。”

心裏雖然是這麼想，可是'對八爺不滿'這個大罪名，張氏可不敢認，陪着笑臉，張氏解釋:“瞧妹妹說的，我這不是知道爺心疼妹妹，專門給妹妹買的，所以才隨口這麼一說。“

婉春最討厭‘隨口一說’這種解釋了：“隨口一說也不能拿孩子撒氣，八爺都不捨得凶弘旺一聲，你倒好，敢拿他撒氣。”

張氏明白了婉春的厲害，立刻慫了：“妹妹說得對，以後我多注意。”

見張氏認錯了，婉春就不咄咄逼人了，扭頭看看八爺。

八爺臉色一開始時就不好看了，當時，他只想着讓婉春喝上她喜歡的牛乳，沒想這麼多，誰料還能惹出這麼多事。

張氏的話里話外，明顯是對他的不滿，他也明白自己是偏心了，忍着沒發作，沒想到婉春倒是先替他出氣了。

男人護着女人，那是天經地義，女人護着男人，這場面，八爺有點不敢想，壓根就從來沒想過。

可是，看着婉春捨不得他一點委屈，鬥雞一樣地和張氏爭辯，他的心被熨貼得平平展展，舒暢極了。

被喜歡的女人護着，那感覺，還不錯.

心裏的氣消了，八爺看了看弘旺，又轉頭看向婉春，用一種詢問的眼神。

婉春不由覺得好笑，她真的就那麼小氣嗎。

對八爺略點點頭，婉春就向弘旺招招手：“弘旺，過來。”

弘旺猶猶豫豫的，扭頭看了張氏一會，還是過去了。

婉春蹲下，扶着弘旺的肩膀問：“弘旺是不是也喜歡喝牛乳？”

弘旺點點頭。

婉春就笑了：“好，那我們就每天一人喝一碗，這樣，弘旺長得高高壯壯的，弘旺的弟弟或妹妹也長得高高壯壯的，好陪弘旺一起玩，好不好。”

弘旺立馬眉開眼笑：“好。”

八爺看着婉春和弘旺，那畫面，特別溫馨。

八爺知道，婉春可不是個好脾氣的，可是，面對弘旺，她似乎總是很有耐心，很溫柔。

婉兒，是不是很喜歡小孩子？

不是自己的孩子，她都這麼溫柔，那如果是她自己的孩子呢？

只是想想那畫面，八爺就覺得比夏日裏喝了冰水還幸福。

他們的孩子還要多久才能出世啊，八爺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哞。。。

那奶牛似乎不喜歡被眾人這麼圍觀，叫了幾聲。

八爺琢磨着，八成是牛餓了：“侯寶貴，把牛拴在院子裏，再去給它找點草吃。”

“奴才這就去，主子爺。”

牽着牛，侯寶貴又問了句：“咱們地里的草可以給它吃嗎？”

八爺又帶着詢問的目光看了看婉春。

婉春無奈：“可以，只要是草，牛都吃。”

她周圍這些人到底是多金貴啊，連給牛喂個草都不懂。

奶牛被牽走了，米面菜肉的，就堆了一地。

看看這一堆原材料，再看看周圍這一堆金貴的人，婉春又開始發愁了。

這幾位，怕是沒有哪位會做飯吧。

看着唯一還有點可能的青柳，婉春問：“青柳，你會做飯嗎？”

青柳為難地點點頭：“會，一點。”

青柳一直只負責打掃，服侍主子，她所謂的會一點也不過是見過廚房的師傅做了幾次。

聽這語氣，婉春就知道青柳的話有水分。

“算了，還是我去做吧。”

誰叫別人都是小姐的身子，她卻是丫鬟的身子呢。要是指望那幾位去做飯，只怕，今天的晚飯沒吃成，她花錢買的東西倒會先浪費了不少。

“我去幫忙吧。”

“我去幫忙吧。”

青柳和明慧一起說。

恩，不錯，知道學就好。

“我也去幫忙。”擼起袖子，八爺擺出一副要開乾的樣子。

“你？”婉春看着八爺，一臉的不信任。

“現在不會，慢慢學不就會了。”

這話說得好，婉春很滿意，對八爺豎了大拇指。

一群人朝廚房走去，八爺就對如影使了使眼色，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如影指了指鼻子，張大嘴巴問：“我也要去嗎？”

如影長這麼大，還沒進過廚房。

“是，你也去學學看。”

“主子爺，如影這輩子碰過劍，碰過砍刀，就是沒碰過菜刀。”

“那就從今天開始碰。”

如影低下頭，也跟着進去了。

別人都去了，張氏只好也去了。

廚房本來還挺寬敞的，可是，擠了五六個大活人，地方就有點騰不開了。

很快，婉春就後悔了，還不如不讓他們來幫忙。

讓他們摘個芹菜，結果，八爺竟能非常有才地把菜葉都留下，把莖給扔了。

和個面讓加點水，如影就直接倒進一大碗水，一盆麵粉就廢了。

青柳倒是非常勤快，把那芹菜切了一遍還覺得不滿意，又細細地剁了一遍，結果，原本三下兩下就可以切好的菜，被她剁成了餃子餡。

明慧的錯誤正常一點，把糖誤人成了鹽。

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忙乎了半天，浪費了不知道多少東西，最後，只做成了一盆東西.

侯寶貴把牛餵飽以後回來了，看着桌子上一盆黏糊糊黑乎乎的東西問：“這是什麼啊？”

婉春黑着臉回答：“這是今晚的晚飯。”

晚飯?

沒有菜，沒有湯，也沒有主食，只有一碗黏糊糊嗎?

剛才還覺得飢腸轆轆的侯寶貴立刻沒了食慾.

一人盛了一碗，各自嘗了一口，就沒人願意吃第二口了。

放下筷子，婉春說：“算了，明天還是我自己做飯吧，你們去了，根本是幫倒忙。”

八爺不同意：“這樣的話，以後不得天天你做飯。不行，明天開始，一個個單獨跟你學。”

婉春想了想，只得答應了。

晚飯到底沒吃成，八爺想了想，讓侯寶貴去擠了點牛乳，一人半碗，勉強應付當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