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奶牛

青柳眼尖，一瞥就注意到了婉春空蕩蕩的手腕，忙問:“姑娘，你的手鐲呢?“

糟了！婉春心裏暗叫一聲，有些擔心地看着八爺.親口承認自己成了個普通百姓已經讓他夠為難的了，如果，讓別人知道他已經落魄到要變賣妻妾的首飾的地步，那他...

婉春正想着怎麼將這個揭過去，八爺卻開口了:“我們所剩的銀子不多了，支撐不了多久，婉兒的手鐲我打算拿去賣了換銀子，補貼一些家用.“

八爺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談論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沒有絲毫的尷尬。

男人比女人更要臉面，婉春覺得，就算換做是她，她也做不到.

什麼也不需要說了，八爺，比她想像得還要堅韌。婉春安安靜靜地站在八爺身旁，全神貫注地望着他，像是在看世上最優秀地男子.

反倒是其他人，聽八爺這麼說，都低頭默不作聲，以免八爺更尷尬.

明慧卻上前一步，拔下頭上地金簪:“這個，爺也拿去賣了吧.“

“明慧!“八爺一聲驚呼.

明慧笑了笑:“爺不是說了嗎，我們都是一家子人，家裏缺銀子，我作為一份子，理當出些力.“

接過金簪，八爺看着明慧，那目光和以前地目光有了不同.

婉春看了看明慧，看了看八爺，心裏不知是何滋味.

有了婉春和明慧做榜樣，張氏也不好不表示一下，拔下頭上銀簪:“這個，爺也拿去吧.“

八爺沒說什麼，也接了過來.

將簪子收好，八爺看着眾人說:“走吧，我帶你們去認認那塊地.“

八爺沒有單點男人們的名字，那意思很明顯了，女人也要幫着幹活.

一行人跟了過去，婉春掃了一眼，算她在內，女子居多，幸虧大清不流行裹腳，否則，這活還真干不下來.

那塊地離宅子不遠，沒走多久，就到了.

原本，這也是塊良田，每一季能產出三四百斤糧食，勉強夠一個十口之家度日.可是，良妃離得太遠，管不着，之前的老管家死後，這地就和宅子一樣，荒廢了.

按理說，這麼一塊良田荒廢了，旁邊的人就會想着侵佔，可是不管在這地里種上什麼莊稼，很快就沒有了.莊稼被清理得異常乾淨，看着不像是畜生糟蹋得，但是，又沒有人的腳印.

漸漸的，周圍的人都說這塊地中了邪，沒人再打這塊地的主意.

無人管理，這塊地里野草野樹就瘋漲，如今，那草都快比人高了.

茂盛的草叢裏竄出不少大樹，那樹上的葉子看着很大一片，也不知是什麼樹.

看着那茂盛的野草，八爺說:“先清理草吧.“

那些樹已有碗口那麼粗，要想清理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拔出刀子，八爺帶頭，又割起草來.

侯寶貴如影緊跟在後面，女人們沒有刀子，只能徒手拔草.

那草根很粗，握着幾根草，張氏用力一拔，居然拔不動，又去掉幾根，張氏再一用力，結果一屁股摔地上了.

拍了拍滿是泥巴的衣服，張氏後悔了，早知道要受這份罪，打死她也不跟來啊.

明慧是大家閨秀，婉春本以為她還不如張氏，誰料她干起活來還真是那麼一回事。嘴上也不抱怨，就低着頭一小撮一小撮地拔着，不一會就清理乾淨一片.

婉春看看男人們又看看女人們，搖了搖頭.這樣不行啊，八爺的佩刀，如影的劍，都不適合用來割草，女人們更不用提了.按照這速度，這滿滿一地的草不知要到何時才能清理完.

站起來看了看四周，這裏是被稱為'魚米之鄉'的餘杭，周圍多是水田，田裏的水稻不過寸吧高，看起來剛種上去沒多久，如果他們現在加緊種上，應該能趕得上這一季的收成.

但是，他們這塊地荒廢已久，沒有良好的水渠，就算種上了稻子，產量也不會很高，更別說，清理雜草，清理樹木，這還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墊墊腳，婉春仰頭，向更遠處望了望，那裏不是水田，而是一片樹林，密密麻麻地種滿了樹.

那樹明顯是人刻意種的，可是那是什麼樹，那些人種它們做什麼用了，婉春思考着，一抬頭，看見荒草里長出地那一顆顆大樹，比巴掌還大地葉子翠綠翠綠的.

那不是桑葉嗎，婉春頓時想起來了，這裏是浙江啊，是產絲綢的風水寶地，他們這地里有現成的桑葉，只要稍微買一點蠶卵，他們就可以靠養蠶謀生了.

想當年，因為覺得好玩，婉春自己養了一些蠶來玩.蠶的生成速度大大超過了她的認知，不過二十多天，就從比螞蟻還小的蠶蟻長成比手指還粗的大白蠶了.

從孵化到結繭，不多短短一個月，這周期比種水稻要短得多，而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來錢快的東西.

對，養蠶，這是再好不過的主意.

見婉春一直站着不動，明慧停了下來:“婉春妹妹，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你去歇會吧.“

前頭的八爺聽見明慧的話，放下手裏的活，走了過來.

婉春有孕，孕吐又那麼重，八爺當然捨不得她幹活.可是，八爺更明白一個道理，這種時候，若讓別人看到他如此偏愛婉春，以後的活不好乾下去.

如今，正是最艱難的日子，如果他不能服眾，以後，日子會更難熬.

婉春也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昨天主動去幫忙打掃.她的心意，八爺明白.

婉春受苦了，八爺知道，他比誰都心疼，可是，他得忍着.

“你怎麼樣?要不先休息以後.“

婉春搖搖頭:“我沒事，只是想到一個好主意.“

“哦?“

八爺一臉驚奇，婉春一向主意多，可是這個時候，他一無所有，她還能有什麼好主意呢?

“八爺，我們可以靠養蠶賺錢.“

“養蠶?“

這裏的所有人，別說是八爺，就連青柳這種窮人家得孩子都不知道養蠶是怎麼一回事.

“是啊，只要一個月，我們就能掙到一筆銀子.“

掙銀子八爺當然比誰都急，可是有一個嚴重的問題:“我不懂怎麼養蠶.“

八爺又看了看旁邊的人，問:“你們懂不懂養蠶?“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

婉春笑了，摘下旁邊一片桑葉:“這叫桑葉，養蠶只需要喂桑葉就好了.“

八爺拿過桑葉，不太敢相信地問:“只喂這個就可以嗎?你怎麼知道的.“

婉春得意地笑了:“因為我養過啊.“

八爺又一次無語了，這個婉春，還真是顆搖錢樹啊，她還真是無所不知啊.

剛才，他還在發愁怎麼清理這些樹呢，現在好了，不但不用清理了，這些樹還成了他的收入來源了.

看了看零散長出的一顆又一顆桑樹，八爺問:“你這個主意很好，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買蠶卵，趕緊孵化.“說道這，婉春又看了看一地荒草:“當然，這些草還得清理掉，清理之後再補種些桑樹.“

“好，你帶着如影去買蠶卵，我們剩下的人接着清理荒草.“

八爺說著又要接着幹活，婉春攔住了他:“別急，你手裏的刀用來割草不順手，我們先去集市上買幾把鐮刀.“

“鐮刀?“

八爺聽說說砍刀匕首，但從沒聽說過鐮刀.

婉春無奈地搖搖頭，八爺還真是喊着金湯勺長大的，連鐮刀都沒聽說過.

“鐮刀，是一種工具，專門用來割草的.“

又被婉春鄙視了，八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了，趕緊走吧，我可是親身體會過，這蠶是一天一個樣，早一天孵化，就早一天結繭，就早一天買了換銀子.“

八爺點點頭，轉身對其他人說:“都先回去休息會吧.“

到了住處，八爺帶着婉春又要出門，侯寶貴跟了上來.

多年的習慣了，八爺去哪，他侯寶貴就去哪.

八爺看着侯寶貴:“你留在家裏吧.“

八爺說的是'家'，侯寶貴是第二次聽八爺這麼說了，心裏某一處似乎被觸動了，忍着眼淚，點了點頭.

拉着婉春，八爺往外走，如影又跟了過來.

八爺扭頭看着他:“你也不用跟來了.“

如今，他們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八爺覺得，四爺不至於再對他們下手了.

出了宅子沒多遠，婉春扯了扯八爺的衣服:“你是不是打了什麼主意，為什麼不讓侯寶貴和如影跟着.“

八爺扭頭:“沒打什麼主意，只是想單獨和你呆一會.“

婉春:...

八爺哄人的技能更高了，'只是想單獨和你呆一會'，這話不是甜言蜜語勝似甜言蜜語.

其實，八爺還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這些天，婉春一直沒有吃好，吃了什麼都吐，八爺就想帶她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合她口味的東西.

聽人說，女人懷了孕以後，胃口會變得很奇怪，婉春，可能就是這樣的.

雖是鄉下，但餘杭算是富足的縣府，集市上確實有不少東西.

八爺惦記着點心鋪子，眼前略過一家當鋪也沒注意，婉春卻注意到了.

“八爺，你看.“婉春扯了扯八爺的衣袖.

“看什麼.“

婉春手一指，八爺順着看過去，臉色一下就不好了.

“東西拿去當了吧.“婉春推了八爺一把.

八爺頓了一下，還是邁了步子.

“老闆，這個你看看.“八爺先拿出銀簪子.

老闆掂了掂:“當，五兩，賣，十兩.“

“賣了吧.“八爺沒有一點猶豫.

拿過十兩銀子，八爺又拿出金簪:“那這個呢?“

“賣，五十兩.“

“好.“

猶猶豫豫的，八爺拿出了血玉手鐲:“老闆再看看這個.“

老闆本以為還是個什麼普通的簪子，沒怎麼在意，隨意地抬了眼，結果，那雙手像是粘在了手鐲上，再也挪不開了。

推開椅子，老闆站了起來：“這可是血玉手鐲?“

“正是.“

在心裏細細盤算了下，老闆報了一個數字:“八百兩，賣不賣?“

八爺反問了一句:“當呢，能給多少?“

老闆停了一會:“五百兩.“

“那就當吧.“

老闆立馬反悔了:“我出一千兩，賣，怎麼樣.“

八爺卻很堅持:“還是當吧.“

旁邊的婉春扯過八爺:“八爺，差了整整五百兩銀子呢，還是賣了吧.“

八爺注視着婉春:“哪怕有一點點的可能，我也想把它買回來再戴着你手上.“

婉春望着八爺，張張嘴，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要出當鋪時，婉春忽然嗅了嗅鼻子，似乎聞到了什麼:“這是什麼啊，這麼香?“

八爺四處望望，這附近沒有賣吃食的啊.

就在這時，一個小男孩走了出了，手裏拿着一個空碗，碗裏殘留一點白色的東西.向老闆把碗一伸，小男孩說:“爹，我還想喝.“

老闆放下手裏的血玉手鐲:“乖，爹這就讓阿紅去給你擠一碗.“

八爺趕忙走過去:“老闆，這孩子喝得什麼啊.“

老闆不甚在意:“哦，是牛乳.“

“能不能給我一碗.“八爺說著遞過去一文碎銀子.

那奶牛今天還沒怎麼擠奶，多擠一碗不成問題，老闆拿過銀子，爽快地答應了:“好，你等着.“

沒一會，老闆拿着兩碗牛乳回來了，一碗給了男孩，一碗給了八爺.八爺接過，遞給婉春:“嘗嘗，喜歡喝嗎?“

婉春以前最討厭喝牛奶，可是陣陣奶香從碗裏飄過來，婉春就接過來，小心地嘗了一口.

哇，真香啊.

咕咚咕咚，婉春幾口就將滿滿一碗喝了乾淨，喝完，還用舌頭舔了一圈嘴巴，那殘留在嘴邊一周的白色被舔得乾乾淨淨。

婉春饞嘴，八爺知道，可是她還沒見過婉春這麼饞嘴.看着婉春意猶未盡地樣子，再想想她現在吃什麼都咽不下地樣子，八爺想到一個主意:“老闆，你們家有幾頭奶牛?“

老闆一扭頭:“還幾頭?這奶牛可是遠從內蒙運來地，就為了運這兩頭奶牛，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嗎?“

不是只一頭就好，八爺忙問:“那，你能賣我一頭嗎?“

“賣你?“

“是，我家內子懷孕了，什麼都吃不下，就喜歡你這牛乳，老闆賣我一頭可好?“

老闆猶豫了，當初，他也是因為他家孩子什麼都不愛吃，只喜歡喝牛乳，所以他從千里迢迢費勁千辛萬苦運來的.可是，他只要兩頭啊，要是剩下的那一頭出了什麼事，他向哪再弄一頭去.

見老闆沒有立即答應，八爺掏出老闆剛給他的五百兩銀票:“這是五百兩銀子，那血玉手鐲我也不當了，就算是賣給你了，換你家這一頭奶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