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唯一的籌碼
“師父，不要！”
遍體鱗傷的如影使出最後的力氣飛了過來，可是，他的血流得太多了，僅飛了幾米他就落了下來。
如影似乎看見婉春的五臟六腑被震得粉碎，他似乎看見他最崇拜的姑娘倒在了血泊里，他的眼前一片血紅。
一個人倒下了，一個人從血泊里走出來。
如影努力地睜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師父，看到了渾身是血的婉春。
天雲掙扎了一下，翻了一個身，他的胸口，插着一把短刀。
“你，你怎麼。。。”
天雲想不明白，他，堂堂一代宗師，為何會敗在一名女子手裏。
婉春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如影的師父，你錯了，一個人無欲無求，是無法真正走向武功的巔峰的，只有有了心，有了牽挂，有了想保護的人，人才能走向極致。”
“真的嗎？我真的錯了嗎？”
天雲緩緩閉上了眼睛。
“師父！”
跌跌撞撞的，如影撲了過來。
低頭看着如影，第一次，婉春看見了如影流淚.
“如影，你想怎麼樣。我殺了你師父，你若要殺我，我毫無怨言。”
如影抬頭：“師父要殺姑娘在先，姑娘只不過以牙還牙。”
“好，那你以後有何打算！還要隨我去餘杭嗎？”
“我。。。”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殺父之仇，理當傾其一生去報，可是，姑娘與他有恩，他不能下手，不過，他再也無法心安理得地跟隨她了。
跪在地上，如影給婉春磕了一個頭：“姑娘，如影想埋了師父，再找一處安身之處，潛心研究劍術！”
“好！”
隨手拔下頭上一顆金簪，婉春說：“我知道你是個不會過日子的人，你身上肯定分文沒有吧，拿着這個簪子去換些銀子，權當我給你的盤纏了。”
如影趕忙搖頭：“姑娘，我。。。”
婉春笑了笑：“就算是天下第一人，也不能不吃飯不花銀子啊，拿着吧。”
顫顫巍巍的，如影接過金簪，從懷裏掏出一隻骨哨：“姑娘，日後若遇緊急之事，吹響這隻哨子，如影一柱香時間內一定趕到。”
“好！”
如影走了，抱着他的師父的屍體走了，只留下滿地的鮮血和一地的屍體，婉春站在那裏，看了看四周，一片茫然。
她，該去哪裏呢？
這個時空裏，她的朋友，親人，她所在乎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她，已沒有任何牽挂。
她，本就不屬於這裏，現在，是離開的時候了。
擦了擦短刀上的血跡，婉春抬起了手。
。。。
雍親王府內，一貫鎮定的四爺再也坐不住了。
咚咚咚，那渾厚沉重的鐘聲敲得四爺心慌意亂。
“蘇培盛，川陝那邊還沒消息嗎？”
“一直派人在門口等消息呢，年將軍還沒消息。”
“隆科多那邊呢，也沒人來報信嗎？”
“沒！”
四爺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不對，這裏面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宮裏喪鐘已經響了那麼久，隆科多應該早就來報信，還有年羹堯，他一向守時的，難道。。。
老八，他不會真的。。。
“四爺四爺，大事不好了！”
一個小太監邊喊邊叫。
“你是？”四爺不認得這個太監。
“小的是奉提督大人之命偷偷溜出來的，八皇子他控制了京城九門，提督大人的兵馬都被他拿住了。”
四爺不相信自己的耳洞，提起小太監的衣領：“控制，他怎麼控制，他手裏沒有一兵一卒，他怎麼控制。”
“是霍格，霍格是八皇子的人！”
“霍格！”四爺把小太監猛地摔倒地上：“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還有。”小太監切切諾諾地說。
“還有什麼，說！”四爺從沒有發這麼大火，他最失態的時候，也不過是猛地蓋住茶杯。
“年將軍，派給年將軍送信的人被霍格都攔住了！”
“啊！！！”
四爺身子晃了晃，後退幾步，倒在了椅子上。
“還有。”小太監也是個不怕死的。
“你說。”四爺已沒了脾氣。
“皇上臨終前立了遺詔，立八皇子為太子，繼承大統。提督大人的意思是，四爺如今不如先認同八皇子登基，潛伏一段時日，以後再做打算。”
“呵呵！”四爺居然笑了：“潛伏？你覺得老八會給我潛伏的機會！”
抬眼盯着小太監看了一會，四爺冷冷地說：“這才是你來這裏的最主要的目的吧，你是想本王爺向那個老八俯首稱臣。”
“告訴你，妄想！”
“那個老八，根本就是個偽君子，若不是婉春在背後，他根本什麼都不是。。。”
說到這裏，四爺忽然停住了，一時慌亂，他竟忘了那顆最重要的棋子了。
“天雲呢？天雲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蘇培盛剛想回答沒，四爺又開口了：“走，備馬，所有人，跟我一起去城外。”
。。。
脖子上，傳來刀刃冰冷的觸感。
“再見了，八爺！”
婉春握住短刀，企圖用力，啪，手上傳來一陣劇痛，不受控制的，手一松，短刀掉在了地上。
婉春睜眼，四爺站在不遠處，他身後是烏壓壓一群人。
“臨死之前，你難道不想弄清一件事嗎？”四爺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婉春忽然覺得這世界的事太諷刺了，明明四爺是她的敵人，他卻救了一次又一次，儘管這一次算不上是‘救’。
“四爺，有個問題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答案嗎，今天，我可以告訴你。”
“什麼問題。”四爺問過婉春很多問題，他不知道婉春指的是哪一個。
“當初，你問我，我為什麼幫八爺，八爺答應了我什麼條件？”
“是有這麼一回事。”
“現在，你還想知道答案嗎？”
“想，非常想。”
“好，那我就告訴你。當初我答應幫八爺奪皇位，八爺答應我，他得到皇位后就放我走。”
“什麼？”
四爺覺得這是他聽過最荒誕的答案。
婉春笑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們這些皇子一樣，為了一個皇位，什麼都可以捨棄，什麼都不在乎。在我眼裏，皇權，是最荒誕的東西，是不應該存在於世的。”
四爺懵了，他不理解，他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能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婉春接著說：“人，都是爹生父母養的，都要吃喝拉撒，都有七情六慾，為什麼有的人生下來就比別人尊貴，這，是不對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人，不應分高低貴賤，人，每個人都應該是平等的，誰也不該向誰下跪，誰也不該無條件地聽命於誰。”
忽然間，四爺懂了，難怪他一直捨不得殺她，難怪即使知道她是敵人，還忍不住被她吸引，原來，就是這種桀驁不遜，不向任何人低頭的氣質。
“這些話，你對老八說過？”
“說過。”
“可他還是那麼努力去爭，甚至因此害死了弘安，所以，你離開了他。”
至此，四爺想明白了，婉春為什麼忽然離開王府，就算是痛失愛子，她也不應該離開啊。
“你說的很對。”
“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你說在老八眼裏，你最重要，可你又說，我們這些皇子，為了皇位，什麼都可以捨棄。皇位和你，老八到底會選哪一個，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婉春笑了笑：“你是在利用我，你想利用我奪位。”
“是，我是在利用你，如今，你是我唯一的籌碼。可是，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嗎？話，張開就說，老八是不是也曾對你說過什麼話，可是，到了真正抉擇的時候，他到底會怎麼選，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嗎？”
四爺在利用她，在給她挖陷阱，婉春知道，可是，她真的很想往陷阱里跳，因為那裏有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婉春在猶豫。
四爺開始誘惑：“婉春，你連死都怕，卻害怕看到事實的真相嗎？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個付出真心的人，他對你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事實，真相？
是的，八爺曾說過，皇位和你，你更重要。
他，難道真的只是說說嗎？
弘安的死，讓她對他死了心，可是，追根究底，這，不是他的錯，他和她一樣，不想這樣。
他是心心念念着皇位，可是他也是實實在在對她好過，他也說過無數感人的話，那些話，到底真不真，她還要不要再嘗試一次，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她助他奪皇位，他登上皇位，她離開，她一直是這樣說的.
可是，心裏有一句話，她一直沒告訴他，若他真的願意為她放棄皇位，她就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
哪怕，她已經失去了她最心愛的孩子。
“好，我答應你。”
抬起手，拔下插在最下面的那根木簪，婉春說：“把這個交給他，他會明白的。”
“好。”四爺接過木簪：“那就讓我們看看最後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