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巷深不知處
衛十一和小蠻眼睛望着黑糊糊的仁義衚衕。小蠻立馬要往巷子深處追趕，被衛十一死死地拉住了手。
“你放開我！”小蠻厲聲說道，她心裏正牽挂着義父的安危。他即使功夫很高，遇到了槍炮，也不一定能夠佔着便宜。
“小蠻，你冷靜些!”衛十一激動地說道，“對方用的是槍！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他晃動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槍。
“我不能眼看着義父受難！”小蠻的話乾脆有力，卻也透着幾分冰冷，符合她一貫的語調。
衛十一的手上加大了力氣，激動地說道：“我也不能看着你去白白送死呀！”如果清風道長都抵擋不住，小蠻去豈不是白白送死？好在他們現在站的位置里衚衕口不太遠。他朝衚衕口望去，外面的光線明朗一些，巷口並沒有人把守，應該還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小蠻冷艷的臉上掛了兩顆淚珠，朝衛十一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然後，她一把甩開他的手，邁開步子朝巷子深處跑去。
清風道長尾隨兩個黑衣人往衚衕深處而去，走了二百來米，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原來這裏是一個死胡同。他想要縱身到牆上看個究竟，結果人還沒有跳起來，兩邊的牆上便響起了槍聲。如果是飛鏢暗器什麼的，他還能應付，但是子彈的速度太快，人力根本無法施展，只有左右躲閃，以避開子彈的鋒芒。他是個老江湖，知道在黑暗中穿着白袍要吃大虧，於是快速脫下袍子扔向一邊。“啪啪啪”幾聲槍響，白袍子被打成了一塊破布。
小蠻衝進裏面，大喊一聲“義父”！看到了他的白袍子，情急之下，從手中抓了一把光緒通寶，朝着衚衕里的四面八方來了個天女散花。
很快，她聽到了一邊牆上“啊”的一聲，估計是有人中了她的暗器。幾顆子彈同時朝着她的位置打了過來。
清風道長躲在衚衕內的一個角落裏，順手接住了小蠻發射的光緒通寶，隨聲說道：“小蠻退出去！”話沒說完，他立馬又換了個位置。剛才傳出聲音的地方，已經被幾顆子彈襲擊了。
小蠻聽到義父沒事，人也就放了心，悄悄地在地上蹲了下來，靜觀局勢的變化，也尋找着牆上槍手的破綻。
“你們是什麼人？我老道士和你們有何冤讎？！”清風道長在衚衕內喝問道。說完話，他又立馬換了一個地方。因為子彈已經隨之而來了。
現在的情況是，清風道長和小蠻都被對方的火力壓制在衚衕的盡頭，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只是在一個黑暗狹小的空間內左右竄跳，躲避子彈的襲擊。
牆上的人好像很有耐心，根本不理會清風道長的問話，而是一門心思地盯着下面的動靜。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啪啪啪”就是幾顆子彈。
衛十一站在不遠處，豎著耳朵聽裏面的動靜。這個時間，天上大概發生了變化，本來晴朗的夜晚，變得有些陰暗，天上的幾顆星星，也都逮着機會，回去睡覺了。
“啪啪啪”的槍聲不斷，這足以證明，他們還沒有搞定清風道長和小蠻。
“唰”地一聲，一個暗器從牆上飛了下來。清風道長想到九龍山老大脖子上黑糊糊的傷口，忙將手中剛才接住的光緒通寶甩出去一枚，“刺棱”一聲，打掉了那枚暗器。回應它的，是幾聲“啪啪啪”的槍響。
“怎麼辦呢？”衛十一心裏翻江倒海一樣，思索着救人的方法。“對方居高臨下，自己怎麼樣才能——對了，咱也可以來個居高臨下嘛！”
想到這裏，衛十一將三八大蓋背到肩上，笨拙地爬上牆去，然後顫顫巍巍地輕聲往前走了幾步，順着高牆來到了一個房頂上。趴在那裏，他可以模糊地看到不遠處衚衕兩邊的牆上各埋伏了兩個槍手。
衛十一仔細看了看，的確只有四個人，兩邊的牆上時不時往下噴出火花，根據火花發出的地方，可以更加清楚地判斷出槍手的位置。他凝住呼吸，一隻眼睛微閉，就像當時槍擊日軍翻譯時一樣，把槍口對準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槍手，然後慢慢調整槍口的位置，以便更加準確地瞄準對方。
“啪”地一聲，衛十一開了槍。一個黑衣人被打中，“嗤嗤拉拉”地從牆上掛着瓦片落到了衚衕里。
三個槍手都吃了一驚，衚衕內藏在暗影中的兩個人卻知道是衛十一在幫忙。小蠻欽佩衛十一智勇雙全的同時，也為他的安危擔心，一桿槍怎麼抵得過三桿槍呢？
衛十一知道自己不是那三個人的對手，索性豁了出去，一隻手按着三八大蓋的扳機，一隻手不停地拉動槍栓，子彈“啪啪啪”地朝三個槍手打來，使他們顧得了衛十一，便顧不了老道士和小蠻。
這時，一聲“呼哨”聲，三個槍手突然停手，從牆上跳了下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嗖”地一聲，黑衣人下牆的時候，朝着衛十一的方向射出了一枚暗器，應該也是帶毒藥的那一種。清風道長飛上牆頭，追着黑衣人而去。
衛十一被暗器擊中，“啊——”了一聲，從房頂滾落而下。
小蠻聞聲，快速從地上躍起，縱橫如飛，轉眼間來到了衛十一所在的房屋下面。衛十一自由落體而下，噹噹正正地落在了小蠻的懷中。
她抱着他，他的雙手攀住她細長的脖子。衛十一說道：“小蠻，你的脖子好光滑呀！”說著話，一隻手已經順着她的脖子，插進衣領之中，往下摸去。他的手在她上身的衣服內不規矩地摸着，摸了一側，見小蠻沒有反抗；便開始大膽地摸到了另一側。手上卻有種黏黏糊糊的感覺，正陶醉其中的衛十一突然感到不妙！
“你怎麼樣，被暗器打到哪裏了？”小蠻抱着衛十一，顧不得他一隻手不規矩的行動，關切地問起了他的傷勢。那枚暗器的毒性，她在九龍山老大的脖子處見識過，一片黑糊糊的，比被毒蛇咬了還要嚴重，應該是必死無疑。
衛十一在小蠻的懷中摸到了黏黏糊糊的東西，鼻子處一酸，聞到了她身上散發著的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他趕忙從她懷中下來，同樣關切地問道：“小蠻，你受傷了？！”
“我不礙事！可能被子彈擦傷了皮膚。你中的可是毒鏢，快讓我看看鏢打在哪裏了！”小蠻抓住衛十一的手，急切地說道，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說道：“我沒事！我沒事！”他長這麼大，很少被人這麼關心過。即使當初和關心在一起時，也沒有享受過這份溫情。她是村長家的掌上明珠，常常是眾星捧月的對象，自然沒有細緻關心他人的習慣。
小蠻的身體在他的懷中顫抖着，衛十一覺得，兩個人立在衚衕深處，終究不是辦法，不如先帶小蠻回去治傷為妙。他將三八大蓋背在身後，一把抱起她，是那種標準的公主抱，抱着她出了仁義衚衕，轉到勒馬聽風街上，然後大步往客店走去。
清風道長躍上牆頭，看到牆的後面是四通八達的巷子，幾個黑影在巷子的盡頭處閃了一下，便不見了蹤影。他人在牆上飛奔，居高臨下，邊看情況邊往前追蹤。這裏是洛城的老巷子，迴環往複，相互關聯，不知道盡頭在哪裏。清風道長也算機靈，憑着多年的江湖經驗，在黑暗中迅速地往前行進。
幾個黑影如暗夜中的鬼魅，在洛城的巷子中熟悉地奔跑着。任你老道士有三頭六臂，也總是在最後一刻拐進下一個巷子之中，讓對方撲了一個空。
在一個巷子口處，其中一個黑影的動作略慢了些，清風道長瞅準時機，手中攥着的一枚光緒通寶順勢飛出，打在了對方的腿上。那人“啊”了一聲，隨即有同伴攙扶了兩肩，繼續飛馳而去。
清風道長在他們沒有傷情的情況下，離趕上他們總是錯了大幾十米的距離。幾乎每次在他們離開這個巷子時，他才來到這個巷子，只看到一個黑色的背影一閃而過。
現在對方有了傷員，其他的人顧及傷員，行動自然而然地慢了下來。清風道長追到巷子裏時，已經能夠看清楚對方的全部人員——四個人，一共是四個人！他正要加速衝上，冷不防前面的黑衣人轉身，手槍“啪啪啪”打出幾槍，清風道長躲避開來，對方又不見了人影兒。
拐過巷子時，已經看不到他們，清風道長往地上看了看，血跡斑斑，順着血跡往前找去，轉過兩條巷子，看到他們在前面時，黑衣人故伎重演，又是“啪啪啪”幾槍，清風道長不得不停下來躲避。
如是者兩三次后，清風道長徹底找不到了黑衣人，但是地上的血跡卻是個躲避不過的事實。令他萬分驚訝的是，血跡在洛城警備司令部的後院處消失了。作為一介平民，他沒有進入那裏面的權力，也不想插手官府的事情，於是只好悻悻而退。
他來到仁義衚衕的最深處，找到了那具被衛十一開槍打死的屍體。清風道長想從他的身上，再查找一些蛛絲馬跡。洛城警備司令部的出現令他心中感到驚訝，他要在黑衣人的屍體上再搜尋一番，以查證他們與官府的聯繫。
清風道長點燃隨身攜帶的一根火柴，照亮了黑咕隆咚的死胡同。黑衣人一身黑色的中山裝令他的左眼猛地跳動了一下，這不正是白天吃飯時，五個穿着黑色中山裝中的一人嘛！他們受傷之後，躲進了洛城警備司令部，他們和洛城警備司令部是什麼關係？如果照這樣推斷下去，洛城英雄大會是不是一個徹底的騙局？以他們行事的狠辣，林家兄弟會不會已經遇難？
無數個問號在他的腦海中浮現。清風道長拿起了黑衣人的手槍。他知道這是個好東西，自己作為江湖中人，不便使用，衛十一卻正好可以拿去用用！
想到衛十一，他的心中又是一驚！他與自己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確是自己最看重的年輕人。不知道他現在傷勢如何，在清風道長內心深處，早把他當成了自己衣缽的傳人。如果錯過了，再想遇到這麼好的苗子恐怕有點兒困難了。
衛十一牽挂着他的心。清風道長快步如飛，朝着客店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