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與子成說
衛十一懷裏抱着小蠻，在勒馬聽風街上走得精疲力盡，但是他一直咬牙堅持着。小蠻此刻是他最親近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回到現代，見到關心，也沒有拿她兩人作過對比。其實從他內心深處的感情變化來看，小蠻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裏。
“小蠻！小蠻！”衛十一低聲呼喊着她的名字，怕她睡過去后，再也醒不過來。
小蠻作為一個從小跟着老道士長大的女孩兒，除了練功習武，還真沒有遇到過這麼關心她的人。她的一顆少女心被他的聲聲呼喚徹底融化了。
她伸出一隻手，撫摸在他的臉上，兩隻眼睛中都飽含了淚花。小蠻不知道自己還能陪他多久，也許一閉眼就是永別了。活了十七年，終於等到了一個疼自己的人，怎麼說分開就要分開了，她實在不願意。可一雙眼睛沉重得很，像是有千鈞之力壓在上面，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小蠻！你不能閉上眼睛！不能睡覺！”衛十一齜牙咧嘴地說道，“你要是敢睡覺！我就——我就打你屁股！這還不算，我還會扒光了你的衣服，打你屁股！”若在平時，衛十一說“扒光衣服”會說得很猥瑣、很淫邪，可是現在他說得竟然痛徹心扉、涕淚滂沱，說得自己的眼淚成了斷線的珠子，一粒粒落在小蠻的身上。
小蠻幫他擦拭着眼淚，自己蒼白的臉上竟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她覺得自己此刻即使死了，也沒有白白地來這世上走了一遭，知道有個男人把自己放在心上，拿自己當回事兒，願意為自己流眼淚，此生足矣！她心裏想道：“能夠死在一個自己愛的男人的懷中，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何況他也愛自己，足矣！足矣！足矣！”
“不準閉眼睛！記住了沒有？！”衛十一一臉嚴肅地盯住小蠻的眼睛，命令道。他的眼睛裏流着眼淚，額頭上的汗水順着臉龐流下來。眼淚混合著汗水，將他本來白凈的面龐沖涮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大花臉。一向英俊的臉，看起來有幾分骯髒和滑稽，但是小蠻心裏卻歡喜得很。她喜歡他這樣，他能夠為了她這樣！她心裏歡喜着呢！
好不容易來到了客店之中，衛十一抱住她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將她放在床上，衛十一幾乎有種虛脫的感覺。要不是年輕力壯，心裏裝着一顆救人性命的念想，他恐怕真的抱不起來一個人跑這麼遠，兩隻胳膊幾乎都用不上什麼勁兒了。
但是，現實不允許他有絲毫的懈怠。衛十一點燃油燈，放置在床頭處，然後用力撕開了小蠻的上衣，露出了她潔白無瑕的身體和上面醒目的彈孔，她身體上有一部分已經被鮮血染紅。紅與白的交織，更給了衛十一視覺上的衝擊和心靈上的震撼。
“忍着！一定要忍着！”他學着抗日神劇中醫生救護傷員時的樣子，先用熱水將她的傷口處清洗了一遍，再用一條沒有用過的乾淨被單堵在了她的傷口處。小蠻因為失血過多和剛才劇烈的疼痛，昏了過去。
清風道長回來后，看到衛十一的屋內亮着燈，以為他受傷了，便匆匆忙忙地進了他的屋內，卻發現是小蠻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身上蓋了被子，人似乎睡著了。他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給她把了脈，微微揭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看到了被單的一角，知道她的傷口已經被他處理過了，於是輕聲說道：“失血過多，脈搏基本平穩。多虧了她自小習武，身體的底子還算結實！”
清風道長說完，回自己屋內取了些藥瓶子過來，交給衛十一，說道：“這些都是治療外傷的良藥，你一會兒替她塗抹上。”他拉起小蠻被子一角的時候，頓時明白，衛十一替小蠻處理傷口，已經接觸了她的身體。那個年代人們的思想，男女有肌膚之親，對於女方算是以身相許了。清風道長樂得成全他們，見小蠻沒有什麼大礙，將藥瓶內藥物的用法和用量告訴衛十一，便回了自己屋內。
衛十一趴在床側睡著了，直到一隻略微冰涼的手撫摸他的臉頰，他才醒了過來。
小蠻一雙秀目正痴痴地望着他呢！“你醒了？”衛十一問道。
她微笑着輕輕點了點頭，突然，瞪大了眼睛問道：“我們現在是活着還是在地獄裏呢？”
“呸呸呸！多不吉利的話！咱倆都活得好好的，可不能亂說!”衛十一此刻也恢復了一些體力，說起話來，腳還在地上跺了幾下。
小蠻疑惑地說道：“我中了槍傷，沒有死！你中了毒暗器，怎麼樣了？”她疲憊的臉上帶着關切，顯然後半句話，是她問話的關鍵。
衛十一被她對自己的一片真心所感動，忍不住俯下身來，在她的額頭上深深地吻了一口。起身之後，他站在床前，脫掉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了裹在後背上的一片鐵皮。
“我屋子裏的鐵盆，被砸扁製成了半個鐵衣，本來准本穿在前面的，一時着急塞到了後背上，而毒暗器飛過來的時候，正好打在後背肩胛骨的右側，我是被打中後身體失去平衡才從房頂掉下來的！”衛十一說到這裏，將那塊鐵皮從褲腰裏抽出來，扔在了地上，嬉笑着說道：“純屬運氣好！運氣好而已！”
小蠻剛才被他親吻，臉上還帶着微紅，看着平安了的衛十一，嘴裏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義父呢？”她的心裏已經平靜了不少，又想到義父不知道怎麼樣了。清風道長回來后，看到小蠻因為受傷被脫了衣服治療，自己作為一個義父不方便待在這邊，就找借口回了自己屋裏，把照顧小蠻的重任全權委託給了衛十一。
“道長武功高強，沒有危險。剛才你昏倒的時候，他還過來給你把過脈，拿了些傷葯過來，你看——”他的手指着桌子上的幾個藥瓶子，說道。
小蠻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相信他說的話，她徹底可以安心了。
衛十一伺候着她喝了些鹽水和糖水，小蠻根本不問什麼，只要是他端來的東西，讓她吃喝，她都照做，乖得像個懂事的孩子。衛十一來自現代社會，知道葡萄糖的功效，還有失血過多的人可以通過鹽水和糖水補充能量。
小蠻喝了衛十一送來的一咸一甜兩碗水，整個人感到身上有力氣了。她說道：“原來鹽水和糖水可以治病。”
“治病倒不可以，不過能補充一部分體力。”衛十一站在床前，皺着眉頭說道，“真要治療你的槍殺，還需要天亮后我去找一個大夫，西醫那種，讓他取出你體內的子彈。”
小蠻眼珠子往下瞥了一下，掙扎着說道：“我不要看西醫，我不要他們來取我身體裏的子彈！”她說得十分決絕。臉上不自覺地掛着固有的冷冰冰的表情。那個時代的多數女性，深受封建傳統觀念影響，“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她們的身體誓死也不能給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看到。當日在牛心觀中，小蠻追問衛十一是否看了她洗澡。如果他當時承認了，她只有兩個辦法，要麼殺了他，要麼嫁給他。但是他回答的模稜兩可，讓她最終無法取捨，只好痛打了他一頓。
剛才在她昏迷之際，他佔了她的便宜，還幫她脫掉上衣止血。在小蠻的心中，自己已經是衛十一的人了，怎麼還能給別的男人看自己的身體？
“那怎麼行？子彈不取出來，傷口怎麼長得住？”衛十一疑惑地問道。
小蠻畢竟是江湖兒女，觀念還算略微開放一點兒，膽子也大些。她喘着粗氣說道：“女人的身體哪裏能給別的臭男人隨便亂看！”說完這句話，她閉上了眼睛，臉色緋紅。她已經表明了態度，身體既然給衛十一看了，其他的臭男人都不能再看了。以身相許的意思清楚明確。
衛十一這才恍然大悟。時代不一樣，觀念也不一樣，這是七十年前的中國呀！他用指頭在她的鼻子上颳了一下，溫柔地說道：“那就還是由我來代勞吧！反正我已經看過了，正好趁機多看一次！”
小蠻閉着眼睛，聽了他的話，臉色更加紅潤，只是不說一句話，抱定了任由他擺佈的決心。
衛十一怕耽擱時間久了，她的傷口化膿，便又準備了一碗鹽水和一碗糖水，讓她喝了下去，提前為她的體內備足能量。他還倒了一碗酒，逼着她喝了，算作打了麻藥。後面的工序就是劃開傷口，取齣子彈頭，清洗傷口，塗抹外傷藥膏。整個過程還算順利，抗日神劇中的醫療場面為他順利實施手術發揮了重大作用。
小蠻自始至終咬着牙齒，沒有說出一句話來，臉和脖子都紅成了紅蘋果的顏色。衛十一幫她處理完畢，自己累得有種要癱倒的感覺。他此刻真正體會到了醫生做手術的不易，為了給自己解乏，他也喝了一碗酒。
看着小蠻昏昏睡去，他趴在床側也跟着沉沉地睡著了。
清風道長沒有來打攪他們。兩個人一直睡到下午，衛十一是被餓醒的。他看了看還在熟睡中的小蠻，蒼白的臉上褪去了羞澀的紅暈，慢慢有了生機。
衛十一出了屋門，清風道長正在門外站立着，焦急地看着他。
“沒事了！”衛十一自信地點了點頭，說道，“餓壞我了，我先去吃些東西！”由於擔心小蠻的傷情，他讓店小二準備了一隻燒雞，送到了房間內。
衛十一看了一眼小蠻，還沒有醒來，自己則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昨天晚上他不僅跟着他們出生入死，還把小蠻從那麼遠的地方抱了回來，又單獨做完了一個外科手術，這些消耗了他前一頓飯的所有能量，他的肚子裏極其需要些補給。
吃着吃着，他發覺有一雙眼睛正火辣辣地看着自己。歪過頭來，衛十一朝她微微一笑，說道：“你醒了！”
“嗯！”小蠻點了點頭，語氣中帶着冰冷，似乎又是她平時的樣子了。她帶些吃驚地說道，“你自己吃了一整隻雞？”
“可不是嘛！餓死我了！”衛十一說完，好像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定睛看着她略帶調皮的表情，詫異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原來你吃這麼多呀！”小蠻微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