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郭曖

()收拾東西，打包，離宮。敬敏做這一套已經是相當熟練了，貼身的宮女們，聽說要離宮，也都不再如先前那般驚恐，而是隨手收拾起放在枕邊或是別的近便地方的一套現成的“旅行裝”，再把值錢的首飾之類放到已經準備好的貼身袋子中，就能上路。四兒此刻已經升級為貼身的宮女了，而竹葉在某次離宮時被一位將領看中，兩人已經成親了，竹葉不再在敬敏身邊伺候。敬敏身邊多了個親手調教出來的內監小橘子，還有一個十歲的小宮女安兒。雖然幾年之前，敬敏所受的教育皆是教導她做女性的規範，可是凡到了逃難的時候，便不再有條件講究這些。雖然身為公主，可是車架的規格還趕不上幾年前在楚王府時出門坐的車。再加上刻意為了隱蔽身份，所以連跟隨的人都帶的很少。外面一陣喧鬧，只聽見紛紛的的驚呼聲。敬敏掀開車簾往外一看，只見一匹馬向著車隊直衝過來，馬上還有一個孩子，一條腿掛在馬鐙上，被纏住了，身體已經離了馬鞍，翻在馬的一側。孩子正在拚命地拉韁繩，但是馬的速度並沒有降低。眼看着這馬就要衝到近前了。跟在敬敏車旁的小橘子見勢不妙，衝上前去一把抱住馬頭，用力拖住馬。這馬上下翻騰，想把他甩下去，小橘子死死抱住，被馬拖了老遠才停下。跟在附近的幾個侍衛這時也趕到，一起把馬制住，這才把馬上的孩子解救下來。敬敏看見小橘子被馬拖住的時候，就不顧外面混亂跳下了車。現在趕緊上前，查看他的傷勢。小橘子的衣服被掛爛了，鞋子底幾乎磨沒了。他坐在地上，抱着腿，冷汗直冒，有人過來扶他，他疼得嘰哇亂叫，不許人碰他。敬敏趕緊叫人傳了大夫來，再仔細一查，原來他的腿被馬踢斷了。好在傷得不重，正了骨，用夾板固定上，便可以上路了。只是這荒郊野外，又是逃難路上，帶的藥品並不能供應太監使用，附近也沒有近便的藥店，於是便只能粗粗地包紮一下，便把他放在平板車上，準備運送到附近的農家。敬敏看着這呲牙咧嘴拚命忍住疼痛的小橘子，心疼得厲害。心道若是他這麼離了大隊，只怕再也沒有回到自己身邊的一天了，就像竹葉，也是離開了逃難的隊伍，就沒有再回到自己身邊。但是竹葉好歹是嫁了人，可是小橘子，作為一個太監，平日只知道伺候主子，離了宮，就沒有什麼活路了。敬敏越想越怒，再看那個始作俑者，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她上前怒道：“你是誰家的孩子？你知道你衝撞的是什麼人的車駕嗎？我這侍從傷成這個樣子，你怎麼說？”孩子顯然有點搞不清楚情況，又被剛才的驚馬嚇住了，這時候看傷的是個下人，他訕訕地說：“這個，我賠銀錢。”“賠銀錢就行了嗎？這年頭醫藥這麼難得，看你家裏也不像是貧困的，這樣子，你讓你家大人派個大夫跟着這個病人，直到治好他再送到我這裏便罷。不然，有你好瞧。”孩子有些不高興了：“馬驚了誰能拉得住，不過是一個下人，有這麼金貴嗎？還讓大夫一直陪着，哪有這個道理。你說給我好瞧，我倒要看看是怎麼好瞧，我告訴你，我爹是人稱的郭令公，誰能給我好瞧。”敬敏一聽撲哧一聲笑了：“你爹是郭子儀啊？倒不知有這樣的兒子。你叫什麼名字？”孩子挺直了胸脯豪氣萬丈地說：“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郭曖。”敬敏心下琢磨：“郭曖，郭曖……怎麼聽着這麼熟……哪裏聽說過嗎？還是前世聽說過……”敬敏也不再多思量這個名字，想一想自己的皇帝老爹貌似多有仰仗這個孩子的父親的時候，也不便在這樣子的小事情上多糾纏，白給大人添亂。若是真鬧大了，搞得人盡皆知，反而不美。於是說到：“郭曖，念在你爹是郭令公的份上，我便不追究了，你賠銀錢就罷了。不過——你可以回去問問你爹，什麼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的隊伍可能是什麼人，不要仗着你爹是郭令公就橫衝直撞，給你爹惹禍。另外，你這麼小的孩子，不要逞能騎馬，多危險，摔了你，你爹必然分心，不能專心打仗了。”郭曖大聲說：“我們郭家每個孩子這麼大的時候都能騎馬，姑娘別這麼小瞧我。”說著把褡褳遞過來：“這次馬驚了我沒拉住，傷了人，是我騎術不精。但是不會有下一次了。這些銀錢給這個人治腿傷。對不住姑娘了。”說著，拉過馬騎上去，疾馳而去。敬敏兀自氣憤：“不是看在他爹和父皇的交情上……”四兒對敬敏說：“姑娘這麼做很對，咱們是誰，他日後自會知道。現在父皇正是需要郭令公的時候，不能找他兒子的麻煩，還是咱們委屈些好。”敬敏說：“可是小橘子和咱們一分開，只怕就沒有再見面的一天了。”四兒想想道：“只能如此了。咱們盡量找個近便的人家，多給些錢把他安置下。吐蕃回紇這三十萬大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趕走，咱們才好再接他回去。”敬敏說：“聽說長安城裏那些叛軍又立了個朝廷，還立了個偽皇帝，真是可笑。”說著說著又想到郭曖這個名字：“郭曖……郭曖……怎麼這麼熟呢？”想了好些時，才恍然大悟：“郭曖，不就是那個又酗酒又打老婆的人嗎？啊呀，把這個人這麼好好地放過去，真是失策啊。”四兒奇怪道：“姑娘說什麼呢？這人還小呢，怎麼會已經婚娶了？”敬敏自悔失言，忙岔過去：“你幫着小橘子找個好人家安置下，等這陣子過去咱們一定得派人接她。那個傢伙今天放他過去……算他走運！”